许可顿了顿:“罗将军,还需要我说出是什么大事么?”
罗永忠轻轻叹了口气:“我还真是没想到,一件无头案,到你手里竟然让你查到了根源。”
“看来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这几个人应该是当年孙殿英盗清东陵时的逃兵,他们带走了从东陵里盗取的古董,然后出手,改名换姓过上了富人的生活,对吧?”
罗永忠淡淡地说道:“你说得没错,不过你别忘记了,我们之间有约定,这件事情你不能够再对任何人提起。”
许可追问道:“是谁杀了他们?”
罗永忠摇了摇头:“不知道,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急于找到他们,追回他们手里的国宝。杀他们的人估计是他们的某个仇家吧,又或者是他们的窝里斗。”
许可说道:“之所以你并没有派人去冯家和胡家取东西,是不想打草惊蛇对吧?”
罗永忠说道:“东西会有人去取的,你不用费心。只是现在确实不能惊动他们,你也说了,他们早已改头换面,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真要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我怕他们会闻风而逃。唉,那个凶手也着实可恼,若不是他,我们已经抓到冯德伟了。”
罗永忠也很郁闷,他负责找出这几个逃兵,好容易追查到了其中一个的下落,正想要顺藤摸瓜,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就是那个凶手,把他的全盘计划都给打乱了。
要说打仗他在行,可破案寻人他知道并非自己的强项,所以才在朋友的推荐下辗转找到了许可。
原本对许可的能力他是持怀疑态度的,可今天之后他对许可的看法大为改观,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很厉害,仅仅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就把整个案子的背景给弄清楚了。
“你那宅子不错,挺清静的,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清静能够维持多久。”许可转换了话题,罗永忠先是一愣,接着也叹息道:“是啊,这样的清静不知道还能够维持多久。”战争一触即发,谁也不能预言明天会发生什么,在乱世,是没有真正的清静所在的。
“我准备明天回魔都,继续呆在北平的意义不大了。”许可又说道。
罗永忠点了点头,重新给许可续上茶,许可喝了一口:“嫣红和你什么关系?”
“我收留的一个孤儿,怎么了?”罗永忠有些不解,许可说道:“熊康很喜欢她。”
罗永忠笑了:“你是在替那小子说媒?”
许可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是么?”
“那小子应该亲自和我说的。”罗永忠也端起了茶杯。
“好了,不打扰了,现在我们就是在和时间赛跑。原本我想今天就回去的,只是还有一点私事。”
和罗永忠告别,许可就离开了罗永忠的府邸。
“许先生,我们现在去哪?”熊康问道。
许可轻声说:“潭柘寺。”
潭柘寺位于北平以西门头沟东南部的潭柘山麓,始建于西晋永嘉元年,已经有一千六百多年的历史,寺内有房九百多间,据说明代修建紫禁城的时候就参照了它的格局。
车子在寺外停了下来,许可对熊康说道:“你自己逛逛,我去拜访一个故友。”
熊康苦笑:“我就不逛了,见到庙宇我就头痛,您自便吧,我在车上候着。”
进了寺里,许可往东而行。
寺东是庭院式的建筑,院中幽静雅致,碧瓦朱栏,有淙淙流水,有茂林修竹,让人仿佛置身江南园林之中。猗轩亭里,一僧一道正在对弈,一僧一道都年逾古稀,皓眉白须,道人则多了一头的银发,轻雾缭绕,让人恍惚觉得这儿就是仙境,面前坐着的就是两个老神仙一般。
许可走到了亭子里,那僧人和道人并没有抬头,许可也不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他们下棋。
棋才开局,两人下得也慢,就这样,许可在一旁站了约一个多小时,一盘棋才结束。
这一个多小时里,除了三人均匀的呼吸声外,就只剩下风吹树木和鸟虫的鸣音。
“哈哈,你输了。”道人开心地笑道。
僧人则一脸的淡然:“不过输了一目而已,再说了,输赢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么?”
“重要,当然重要喽,每次与你对弈都是我输,赢你一局几乎成了我毕生的梦想。”道士很认真地说道。
僧人没有再理他,扭头望向许可:“你终归还是回来了。”
许可微笑着说道:“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道人也望着许可:“成熟了许多,也壮实了许多,此次回来还走吗?”
许可摇了摇头:“恐怕是不走了。”
道人叹了口气:“留下也好,毕竟根在这儿。”
僧人却说:“留下来做什么?时逢乱世,留下来做什么?”
“乱世怎么了?乱世出英豪,我反倒觉得他留下才能够有大作为。学得文武艺,卖给帝王家,我相信他一定能够出人头地的!”道士和僧人抬起了杠来。
僧人却冷冷地说道:“你自己怎么想的?你也想着出人头地,出相入将么?”
许可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容:“我只是个小人物,上不了大台面,我么就只对一些稀奇古怪的案子感兴趣,所以我准备在魔都开一家私人侦探社,混点小营生,至于什么相啊将的,我没兴趣。”
道人瞪大了眼睛:“国家危难关头,你竟然想独善其身?”
许可淡淡地说:“独善其身也没什么不好,救国不一定就是扛着枪去冲锋陷阵嘛。”
僧人赞许地点了点头:“不管你做什么,别忘了本,别抛弃了自己的本心就好。我听说你在英吉利学了不少的东西,也做了不少的事情,连英女王都对你褒奖有加,出息了。”
许可说道:“出去这十几年确实学了不少的东西,不过一直不敢忘记大师与道长的教诲。”
道人说道:“行了,少拍我们的马屁,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张口臭道士,闭口牛鼻子的,亲切,你我虽然有师徒之实,却没有师徒之名,乃是忘年之交,就别那么拘谨了,是不是,和尚!”
僧人也笑了:“是啊,当年整天不是秃驴,就是呆和尚地叫着,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有礼了?”许可有些不好意思,他尴尬地笑道:“那个时候年轻,不懂事嘛。”
三人坐在亭子里聊起了许多的往事,直到天将要黑了,许可才离开。
原本僧人想要留他吃斋饭的,他婉言拒绝了,熊康还等着他呢。
回去的路上,熊康问:“许先生在寺里还有故人啊?”
许可说道:“寺里的静仁禅师与我是忘年之交,还有附近不远飞云观的清虚道长,还好,今天清虚道长也在寺里,便一道都拜会了。”
熊康瞪大了眼睛,看了许可一眼,虽然他不喜欢逛庙宇,可静仁禅师的大名他可是知道的,那可是地位仅次于方丈大师的高僧,很多达官贵人想见他一面都难,还有那个清虚道长,更是有名,可以说是道教的翘首人物,最重要的,这两人都是华夏武学的集大成者。
据说当年大总统想请二人出山,替他训练警卫人员,被二人给婉拒了,偏偏大总统还没有半分的脾气。
如果许可说是他的长辈,熊康倒不觉得什么,可许可说与二人竟是忘年交不由得不让熊康震惊了。
“许先生,你是一个充满了神秘感的人。”熊康说的是他的心里话。
许可笑了:“是么?不过我若是告诉你我的经历你就不会觉得神秘了,我出生没多久,大概不到一个月吧,就被我的生母送进了育婴室,后来是教会的黛娜嬷嬷把我带大的,十一岁那年,我离开了教会的孤儿院,在大街上流浪,那时候为了生存,不得不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记得有一天,我正好看到一个道士把一张银票揣进口袋,我就跟了上去,下手的时候被逮个正着,那个道士你应该猜到了谁了吧?正是清虚道长。”
“于是我被他带回了清虚观,我以为他会对我怎么样呢,谁知道他给我吃,给我喝,还教了我一些做人的道理,也许是我们有缘,也是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他的朋友,静仁禅师,两人都争着要收我为徒,争到最后,谁也没赢,最后谁都在教我东西,可谁和我都没有师徒之名,或是当时我也顽皮,合了清虚道长的童心,于是原本该与他们成为师徒的,就这样变成了忘年交。”
“那后来呢?”熊康听得津津有味。
“我虽然和他们混得熟悉,又身在禅院、道观,可偏偏我不信神明不信命,他们也不勉强我,和他们混了五、六年之后,我认识了一个传教士,听他说了外面的世界,就想出去开开眼界,就跟着那传教士去了英吉利,这一走就是十三年。十年前我曾经回来过一次,在魔都呆了一段时间。”
“这么说来,您不是该有三十岁了吧?”熊康很是诧异。
许可笑道:“是啊,怎么?不像吗?”确实不像,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