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兰低头看着刑如意,没有动弹。
“我知道了,你也累了,继续睡吧,醒来就会是另外一段人生了。你放心,你受的委屈,我会帮你讨还回来的。”刑如意抬手,在棺木上叩了三下,王秀兰看了自己婆婆一眼,重新躺回了棺木里。
“常大哥,方才在府衙的时候,仵作并未给王秀兰验毒吧?”
“没有。”
“那好,劳烦常大哥将这位带回去吧。王秀兰不是使用了我铺子里的紫草膏中毒死亡的,而是被人故意灌毒。这不是意外,是谋杀。”
“你胡说,你胡说,我儿媳妇就是使用了你的紫草膏死的,别以为你有妖术我就会……”那妇人叫嚣到一半,嘴巴突然像黏住了一般,怎么都张不开了。
狐狸走到刑如意身旁,看着妇人冷淡的说了句:“太聒噪了。”
“妖法?”常泰看着狐狸。
“不是,隔空点穴。”刑如意睁着眼说瞎话。
狐狸却附和的点了点头:“没错,是隔空点穴,这世上哪里来的妖法。”
“如果不是妖法的话,那这死人怎么能开口说话?”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众人问。
“那是因为王秀兰实在是死的太冤枉了,太委屈了,所以阎王爷才允许她回来诉苦的。各位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阎王爷,看看是不是这样的。”刑如意将一切全都推到了阎王爷的身上,那些围观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说话了。
人类就是这样的,他们能够接受这个世上有神仙,有阎王爷,有小鬼作祟,却偏偏接受不了妖怪,仿佛妖怪天生就是坏的,而别的,都可能是好的一样。还有,他们能够接受皇帝是真龙天子,却接受不了某个百姓是妖狐化身。
真龙,就不是妖了吗?在她看来,但凡是动物修成人形的,那都是妖。
解释是解释不通的,与其费劲解释,倒不如给他们一个他们能够认可的答案。
王秀兰的婆婆虽是百般不愿,却架不住常泰手里有刀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府衙开到如意胭脂铺,又浩浩荡荡的从如意胭脂铺开回了府衙。只是这一次,告状的不是王秀兰的婆婆,而是刑如意。她告王秀兰的婆婆为图钱财蓄意诬陷她,且严重影响了如意胭脂铺的声誉,除要求官府为自己正名外,还要求王秀兰的婆婆给予她五百两的补偿,以及当堂道歉。
王秀兰的婆婆气的手舞足蹈,奈何嘴巴被封住,什么都说不了。
王秀兰被毒杀一事,则是由常泰亲自告诉那位大人的。这仵作就在府衙里,当场验尸也不是难事。
半个时辰后,仵作已经有了答案,在经过王秀兰婆婆身旁时,朝着她狠狠呸了声:“老爷,常捕快所说没错,这王秀兰的确是被人灌入了毒药而死的。根据常捕快的描述,我在王秀兰的下颌处发现了几处捏痕,这说明,王秀兰在死亡之前,曾被人用力捏住下颌,迫使她张口。此外,在王秀兰的脖颈,前衣襟处也都发现了毒药的痕迹,这毒药,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砒霜。官府有令,这买卖砒霜,必须登记在册,老爷只需派人再去查一查就可知道这近日里购买砒霜的都是何人。另外,在死者王秀兰的口腔,喉咙里也发现了砒霜的痕迹,而不是这杨柳氏所说的什么紫草膏。”
“那紫草膏又是怎么回事儿?”
“回大人的话,在死者王秀兰的口腔里的确发现了紫草膏,但不是死者自行服用,而是被人刻意涂抹上去的。若是自从服用,这紫草膏应该是由唇的正面放入,而被人刻意涂抹,是用手指从左至右,或者从右至左,这么涂抹进去的,而且这涂抹进去的紫草膏不会侵入到死者的咽喉部位,只会停在留牙齿,口腔或者嘴唇上。”
“如此看来,这王秀兰的死,确是有蹊跷的。”
“王秀兰是被谋杀的,并非是误用的紫草膏而亡。这紫草膏虽是药,却是无毒的,而且味道并不适合口服,就算是误用,也会吐出来。”仵作轻轻摇头:“小人做仵作多年,还是头一回碰上心肠如此歹毒,如此贪心,且还没有脑子的凶手。这杨柳氏,若只是毒杀了自己的儿媳妇,对外谎称儿媳妇是得病而死,没有人会去怀疑,可她呢,不光毒死了自己的儿媳妇,竟还妄想用儿媳妇的尸体到人家铺子里去敲诈一笔,其心之毒,其人之毒,可见一斑啊。”
仵作说完,退了下去。
身着官袍的老爷站起,狠狠地拍了下惊堂木,对着跪在下面的杨柳氏吼道:“杨柳氏,你可还有什么需要辩解的没?”
“大人,大人我冤枉啊,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大人。”王秀兰的婆婆,也就是杨柳氏一张嘴竟又能说出话来了。
不用说,肯定是狐狸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就解除了她的禁言。
“你毒杀自己的儿媳妇,竟还敢说自己是冤枉的。本官倒是想要问问你,你冤从何来?”
“我……民妇只是爱子心切啊大人。”
“爱子心切,你还真是爱子心切。”围观者中有人吼了一嗓子。
“就是,谁不知道你们家那个混账儿子是个什么东西,这打小就仗着家里有那么一点点的钱,为非作歹的不学一点好。这在秀兰姑娘之前,你就给你们家那混账儿子娶过一个媳妇吧?结果呢,进门才一年,就被你们家给逼的跳河自尽了。这好端端的姑娘没了,人家爹娘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倒好,在门前就吆喝起来,非说是人家姑娘在外头勾搭了野汉子,是私奔不成,才跳的河。当时,咱们虽知道你们家人是什么德性,却从来没想过,你们会欺负儿媳妇到这个程度的,还真相信了你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这前儿媳死了不到半年,你们家就把人秀兰姑娘给娶了回来。我听说,这秀兰姑娘的爹娘之所以同意让女儿嫁到你们家也是被迫的。这背后使了什么手段,还得请青天大老爷去查查。这当初,看着人家秀兰姑娘生的好看,死活非要让人家嫁给你那混账儿子。结果呢,现在又嫌弃人家命如草芥,活活将人给害死了。亏得人家如意姑娘没上你的当,也亏得老天爷让这秀兰姑娘的冤情大白,要不,还不知道有多少好姑娘,要被你家给祸害呢。”
“杨柳氏,你自己可还有什么说的吗?”
“老爷,青天大老爷啊,你可别听他们胡说,这一家不知一家的事儿,他们这些人,哪里知道我家里的难处,哪里知道我跟我儿子在家里受的什么苦,受的什么委屈啊。”杨柳氏当堂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就说这第一个儿媳妇吧,进门第二天来给我敬茶,竟还要我一个做婆婆的等着她。这不是懒,是不是故意的给我难看。这敬茶虽是走个过场,可你当儿媳妇的也不能应付我是不是?那敬的是什么茶?是酸茶苦茶凉茶,可怜我这老牙,差点儿没被她给折腾死。我不过说了她两句,她就摆出一副委屈吧啦的样子给我看,幸好我儿子还是向着我的。”
“这王秀兰倒是比我前头那个儿媳妇知规矩,可到底是乡下出来的,小门小户的,做事情小气,上不得台面。我承认,我儿子是打过她,可这儿媳妇娶进门不就是要打的,不打她不听话。至于我这当婆婆的训斥几句,也没错吧?就今天堂下站着的,也有当婆婆的。老爷您问一句,看看谁家的婆婆不给儿媳妇立规矩的。怎么这到了我这里就是罪了,就是错了。民妇不服,民妇死都不服。”
刑如意站在堂下,都听的有些目瞪口呆了。从前,她也是见过泼妇的,如今见了这杨柳氏,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见识是有多浅薄。以前见的那能算是泼妇吗?不能,那是端庄的好人呐。
“你过不过分,本官不予评论,相信堂下所站之人,心中自有结论。本官只问你,你为何要毒杀你的儿媳妇王秀兰。”
“因为她不识抬举。”杨柳氏冷哼一声:“我儿喜爱交友,也时常去跟朋友参加一些赛诗会什么的。这在赛诗会上遇见了一女子,端庄秀丽,十分的乖巧。我儿对她有意,她对我儿亦是有情,她情愿做妾,我儿却不愿意委屈她,愿意以三媒六聘之礼娶她过门。这王秀兰呢,什么时候有孩子不行,偏偏这个时候有了。我让她把孩子给……结果她死活不答应。大人您说说,她是不是故意的。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哪能进了我们杨家的门就给别的孩子做后娘的。她倒是说了,她愿意把孩子带走,可这叫外头的人怎么说我们杨家,说我们容不下自己的骨肉,容不下自己的血脉吗?她心肠太毒,又说不通,我也是无奈之下,才喂她吃砒霜的。”
“杨柳氏啊杨柳氏,你可真是生了一张巧舌如簧,且善于为自己辩解的嘴啊。”大人重重拍下惊堂木:“来啊,去把他那个儿子也给本官带到堂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