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问呀,当然是去吓她一跳啦!
明昙幼稚得理所当然,就差两眼放光,鬼鬼祟祟地嘱咐道: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可千万别出声哦!
林漱容很无语地看她一眼,却终究不曾多说些什么,而是很顺从地点了点头。
罢了,这也没什么,权当殿下偶尔会童心未泯便是
童心未泯的明昙坏笑一下,啾的往林漱容脸颊上亲了一口,在对方睁大眼睛,来得及搬出礼制教训她之前,便如同一只房梁上的小猫一样,蹑手蹑脚却速度飞快地朝凉亭那边窜去。
九公主奉行至善原则,幼稚也要幼稚得十全十美。她行起事来非常胆大心细,谨慎地避开了所有的落叶枯枝,连半点声音都未曾发出。
而那厢,被当作袭击对象的明暶也无知无觉,仍然专注于自己手头上的事情,连半点注意力都不曾分出,自然也就不知道危险正在悄悄临近
阿暶!
瞅准时机,明昙忽然从她身后跳出,双手猛的拍在了明暶肩头,成功把对方吓得浑身一颤,手上的毛笔歪了歪,唰得在纸上划出一道墨痕,登时将雪白的麻纸斜分为二。
昙昙儿?
明暶立刻侧过头来,见是明昙,方才深深舒了一口气,无奈地伸手揪了一下后者的脸颊,真是胡闹,你吓死我了。
嗯?你是在写东西吗?
那么又长又深的一道墨迹,明昙自然尽收眼底,心知闯祸,赶忙冲明暶歉疚道:是我方才莽撞了,不该随意吓你
无妨,不碍事的。
明暶很好脾气地朝她笑了笑,并没有怪罪明昙,而是随手将那张纸放在一旁,宽慰道:左右最后都要重新誊抄,我再换张纸续写便是,没甚要紧,昙儿无需自责。
誊抄?
不料会听到这个词语,明昙倒是怔了怔,有些好奇地往石桌上张望,我还以为你是在抄经呢,原来不是吗?
明暶的动作凝滞了一下,迟疑片刻,正想同对方细说时,身边却忽然传来了一个柔和而熟悉的嗓音,客气地对她说道:七公主殿下万安。
明暶微微一惊,转头看去,果见是林漱容正在朝自己福身行礼,是以赶忙道:林大小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由于曾与林漱容同窗,并一直仰慕其才学的缘故,她对前者的态度一向都十分客气尊敬,就像是在面对秦先生那样,即使相隔多年也仍然未变。
只不过
就在明暶从石凳上站起身来,迎向林漱容的这几步中,身上白底红纹的裙衫便也舒展开来,完完整整地映入对方眼中。
与旁边穿着同色披风的明昙挨在一起,显得两人着实登对万分。
林漱容:
林漱容的笑容凝固在唇角,盯着那衣裳看了半晌,方才下移视线,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自己的青绿色衣裳,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局外人。
失策了。
她面上毫无异样,心中则暗暗咬紧了牙关。
日后穿衣时,还是应该遵从殿下的意思,好生搭配才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了!这周真的好忙好忙,宝们对不起QAQ!
第77章
林漱容垂着眼睛, 一语不发,其实已经在心里灌了好几缸子陈醋。
然而,一旁的明昙却像是压根没察觉到自己和明暶穿了同色衣裳和披风, 依然还在认认真真地端详着桌上的纸张,蹙紧眉头, 只觉得上面的文字很有几分熟悉。
堂庭山多生棪木, 偶有白猿出没其间, 水玉晶莹若琉璃, 黄金遍地, 灿如浮光*
她随口低声念了一句, 正欲细细琢磨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句子时,旁边的林漱容便倏地一怔, 顾不得再吃飞醋, 抬头疑惑地望向了明暶。
这是《戏说山海》?
经林漱容这么一提醒,明昙指尖顿了顿, 也立即想起了自己曾在顺安书斋随手翻看过的话本。
在天承民间, 尤以志怪小说与爱情话本最受欢迎
于是,在周掌柜重点介绍的书目里,那部基于《山海经》而创作的《戏说山海》也赫然在列,并称其一年前便曾在京城风靡,至今仍然热度不衰。
而现在,这张写有该书原文的白纸,分明是明暶方才亲书的手稿
莫非是在摘抄好词好句?
但旁边没放那本书, 这句也实在没什么好的啊!
与容昙二人的惊疑不定相比,明暶反倒算得上是镇定自若。她顿了顿,只略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赧然地将其余纸张摊开, 不好意思道:也并非什么坏事,不必瞒着昙儿与林大小姐:你们刚才所说的那部《戏说山海》的作者,其实正是我本人。
什么?!
不是,她身边的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有不为人知的大佬马甲啊?
明昙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地瞪大眼睛,就连林漱容也不禁面露愕然。
俩人都像是第一次认识七公主那样,诧异地盯了人半晌,方才堪堪回过神,由明昙难以置信伸手地指向那些纸张。
所以,这些都是你的创作手稿?明昙抖着嗓子问。
正是。
明暶果真毫无隐瞒之意,爽快地点头道:早年间通读过《山海经》后,一时兴起,手痒难耐,便随性写了一部杂文集成书之时,恰逢服侍我的大丫头茹菱有些门路,于是就由她出面,替我寻了一家京城中有名的书铺,负责刊印与出售。
待到后来,也不知为何,这本书竟然在机缘巧合下有了些名气,不仅在民间流传开来,还渐渐出现于京中各家书斋铺面,讲到这里,明暶红着脸绞了绞指尖,垂头轻声道,而且最近,不是也有一本名为《甘泽谣》的神怪话本十分出名么所以,最初定契的那位书铺老板便托茹菱与我商量,能否再为《戏说山海》出一部续集,并全权托付于他家印售。
谈及此处,她停顿了片刻,回忆着说道:那老板还说,待到续集每卖出百本时,便可以按照我三他七的比例开始分成
等等,三七分?你还是占小头的那一方?!
明昙原本还沉浸在高人竟在我身边的震撼里,但此时一听明暶所言,这段时间做惯生意人的劲头便又泛了上来,脱口怒道:他想干嘛?从你手里抢钱吗?
啊?
明暶懵了一下,茫然地看向义愤填膺的明昙,满脸写着不明就里。
这个分成的规矩是有哪里不对吗?
然而,九皇妹显然一时半会儿顾不得理她,还在气鼓鼓地骂骂咧咧;倒是一旁的林漱容微微一叹,率先开口,很有默契地代前者解释道:按照我朝约定俗成的规矩,若是作者愿意将整本书的独家印售权全部交予某间特定书斋,那么其在分利时,则必须在五五之上,以全作者道义然而此番,那老板竟敢提出三七分利,恐怕正是见七公主与您的丫头不通行情,所以才想诓骗于您,让他自己赚个盆满钵满啊。
原来、原来是这样么?
被林漱容一语道破真相后,明暶怔了怔,显然变得有些六神无主了起来。
她不过是个深宫当中的公主,哪懂什么生意场上的规矩?这会儿知道自己险些招人欺骗,不禁又是失望又是担忧,指尖也下意识攥紧了那沓纸张,喃喃道:但我如今已经将旧稿尽数理完,新稿也准备开始动笔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还要上哪里去找靠谱的书铺、代为刊印出售呢?
明暶诉苦的声音不大不小,可旁边的明昙却是突然止住了对那黑心老板的口头批判,转过来沉吟片刻,扬了扬眉梢,兀地笑开道:这有何难?
明暶闻言一愣,扭头看她,面色逐渐从愁闷转变成了惊喜,莫非昙儿是有什么门路可用?
咳,门路当然是有的。
明昙眯起双眸,一边与林漱容对视一眼,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正儿八经地冲明暶解释道:说来也巧,我前几日在京与禁军巡视时,刚好结识了一家书斋的掌柜!他为人最是厚道,而且还嗜书惜才,若知道你是《戏说山海》的作者,则定会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价格,买下版权她想了想,又补充问道,而且,我似乎还记得,你近日不是手头缺银吗?
明暶老老实实地点头。
既然如此,三成分利则委实太过吃亏,明昙道,若你信得过我的话,便多等几天,让我去与书斋掌柜谈谈这笔生意阿暶以为如何?
!
峰回路转,烦恼冰释,明暶自然欣喜万分,非常痛快地一口答应道:我当然信得过昙儿!价格不求多高,只愿公道就好!
说完,她又抿唇一笑,执起明昙的双手握紧,语气感激道:不过,却是要麻烦你辛劳一番,代我与那位掌柜联系了
小事小事!
就像是看到了长上翅膀扑面而来的银子一般,明昙笑得满面春风,转头望向旁边的林漱容,意有所指地朝对方轻轻挤了挤眼睛,而且,我们家伴读也一定会鼎力相助于我的,对不对?
林漱容看了看两姐妹交握的双手,看了看明昙肩头白底红绣的披风,又看了看明暶那身红白相间的衣裙。
她眼尾一抽,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袖起手来,面上神情凝滞了半晌,方才扯出一个标准无比的微笑,语气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慢慢地说:当然会的,殿下。
好不容易熬完了这个充满陈醋味的午后。
林漱容面色不虞,罕见没有注重规矩尊卑,而是脚步飞快地走在她家殿下前面,别别扭扭一句话都不肯说,兀自生着闷气。
卿卿卿卿!你等等我!
明昙不高兴地嚷嚷两声,赶紧加速两步,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对方的袖口,眯起眼睛看她,你这是怎么了?
林漱容不答,但步子却停了停,站在原地斜斜盯了明昙一眼,半晌才板着脸道:无事。
明昙的眼珠往下一瞥,望向对方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挑起眉梢。
她长长哦了一声,忽然踮起脚尖,凑到人脸前仔细打量着林漱容的神情,直截了当地问:不高兴了是吧。
尾音不挑,甚至并非疑问句,而是成竹在胸的肯定。
林漱容也并不意外于明昙能够猜到自己心情不佳,毕竟两人相知多年,就连对方的任意一个眼神都能读懂,何况这些本就没有刻意隐瞒的小动作。
但纵然如此,她心里那口气却没这么容易消散,仍然板着一张脸,十分惜字如金地说:不曾。
还嘴硬?
明昙翻了个白眼,完全无视林漱容冷冰冰的态度,直接伸手搂住了后者的脖颈,一个使劲,瞬间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这动作大胆得很,竟是完全不顾她们此时正待在深红宫墙之下,四处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
明昙天不怕地不怕,可林漱容却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赶忙抬手钳住对方眼看就要继续乱动的胳膊,急声制止道:殿下!不可胡来!
然而,九公主牢记自己平生最爱胡作非为的叛逆人设,此时不仅假装对她的话充耳未闻,且还更是寸步不让,勾唇道:抱一下算什么胡来?我还有更胡来的,卿卿要不要现在试一下啊?
林漱容抿起唇,望着明昙那一副大有你不说清楚我就一直赖在你身上的架势,不无担忧地转头朝四下看了看,低声劝道:您快些放开罢切莫要因为与我置气,反倒酿成大错
你我二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亲近亲近又如何?明昙脸上笑得温润无比,眼中却悄然烧起了一片灼灼火光,纵使被旁人看见,胆敢到外头乱说一气,那我便拔了他的舌头以儆效尤即可,且看谁还敢来寻本公主的霉头!
这话乍看像是顽笑,但林漱容却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认真与狠厉,不由心下一惊,连忙抬手摁住明昙的后颈,殿下!
脖颈上的力道不容拒绝,明昙垂下眼睛,半晌才轻哼一声,收敛起浑身针刺般的戾气,软下嗓音说:好啦只要你告诉我,你又是为什么生气,我就保证不再乱说了,好不好?
经过这样一番拉锯,林漱容的心绪简直是骤起骤落,一边要提心吊胆于周围有无人迹,一边还不得不把原本的主动权转让给明昙,颇觉有些心力交瘁。
不过,她心里仍然郁结着一口酸气,是以也不愿轻易答话,只朝明昙的披风上深深看了一眼。然后移开目光,对上后者颇有些茫然的视线,眯起双眸伸出指尖,轻轻掐了掐掌下的那块软肉。
嗷!
明昙像只被薅了毛的猫咪一样,在林漱容怀里活活蹦了两下,眼睛一瞪嘴一扁,好痛好痛,你干嘛!
还演?我根本不曾用力。林漱容毫不犹豫揭穿她的装模作样后,更是屈起指节,狠狠敲上明昙的额头。
真该罚您多作两篇文章,好生治治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巴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昙,一个骂谁都能半个时辰不重样,却唯独会在女朋友面前贴贴求和好的女人!
*化自《山海经南山经》
第78章
林漱容素有贤臣之心, 又肩负当今圣上的托付之责,一直都最怕自己教出一个不够合格的未来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