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书说:会。
沈婷:那么,下一次见面,和他一起来如何?效果会出乎意料的好。
蒋云书愣了下,说:好我问问他吧。
沈婷笑了笑:他会陪着你的。
蒋云书手里拿着一沓资料,关上了心理咨询室的门,他鬓角出了点汗,此时此刻,他只想跑回去病房吸一下omega。
今天的他,什么都没干。组织那边给他减了一半的的工作,半个月不用上班,那未来这15天,要干什么呢?
蒋云书回到病房,发现郑如云还没走,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余光见到他,忽然站起来,很干净利落地鞠了一个躬,对不起,之前是我错了,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在帮omega。
蒋云书安静几秒,说:不用,你也为了救白糖抽了很多血。
白糖的小脑袋瓜扭来又扭去,眼睛睁大:如云你抽了血?怎么没人告诉我啊!你
郑如云不在意地说:很快就再生回来了。
蒋云书表情平淡:起码要两个月后,血红蛋白的数量才能恢复到献血前的数量。
郑如云张了张嘴,想反驳的话怼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说道:总之真的很抱歉,我不该那样对你,也谢谢你们帮omega,真的。
让他对alpha这个物种改了些许的看法,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好alpha的存在,原来这个社会并没有被黑暗完全吞噬。
郑如云走后,蒋云书才在白糖面前露出了脸上的疲惫,他把白糖抱了个满怀。
白糖缓慢地释放了一些信息素,亲了亲自己的alpha,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炼乳的甜味宛如有着触手,轻缓地帮他拨正紧绷的神经,蒋云书说:你可不可以
顿了下,他改口:我想你陪我去看心理咨询师。
好啊,白糖答应得很快,他顺着alpha的后背,什么时候去?我要准备些什么?
蒋云书说:明天,看完我们就回家。明天白糖就可以出院了。
两人抱了一会,又开始黏黏糊糊地亲了起来。
蒋医生,白糖迟疑地说,我想帮一下如云可以吗?你是不是很讨厌他?他其实童年有些黑暗,现在生活也很拮据,抽了血他肯定不会特意去买肉补一下身体可以吗?
我不讨厌他,你自己决定,蒋云书能猜到郑如云的过去肯定发生过什么,没有什么怨恨是无缘无故的,他说,如果可以,谁不想把自己活得恣意又美好。
第二天,白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他穿着卡其色的呢子大衣,有些紧张地坐在蒋云书一旁,看着面前这一位看起来就很适合做朋友的心理咨询师。
沈婷笑着说了句不用紧张就进入了今天的正题,她寥寥几段话就在蒋云书脑海里种下了一个意识:白糖在旁边,他会安抚你,所以不要怕。
心理咨询师一般会引导受害者经历三个阶段愤恨、悲伤和释放,而完成这一整个流程,短只需要一个月,长则可达几十年。
大多数有过创伤的成年人都会时感悲伤、孤独和不适,悲伤的情绪是他们所熟悉的,而愤恨不是。他们常常试图跳过自己的愤恨,尽可能快地进入悲伤的环节。
但这样做是错误的,愤恨必须先于悲伤。
不过当然,强烈的情绪彻底分离开来是不可能的,愤恨里含着悲伤,而悲伤里也有愤恨的痕迹。但是就此种治疗工作而言,它们代表着不同的治疗阶段。
在沈婷的引导下,蒋云书对父母的不满逐渐发泄出来,低沉的声音含着不解的愤怒,明明他们的父母都不是这样教他们的,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工作永远会比我优先,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白糖紧紧地握住alpha的手。
蒋云书顿了下。
他的愤怒与悲伤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情绪越发地不稳定,家里会有一张表,上面排列着我做了什么事会打几次手掌心,足足一百多条,微不足道的事10次,小事20次,其他事情按照严重程度来50200次。
在冰冷的、毫无人情味的房间里,戒尺打在手心上,手心最疼,然后是大脑,再是心脏,最后是戒尺。蒋云书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一颗下来,打在布料上,连戒尺都会疼,可是他们不会。
沈婷听得心也有些堵,见alpha哭,便想着差不多到收尾了。大部分人来咨询的第一次就是以哭来释放,后期大部分都是比较平稳的谈话。
突然,带着颤音的一声在安静的咨询室响起:我也会疼的。
沈婷看过去。
蒋云书一直在苦苦压制着自己鼻腔的酸意,他蓦地抬起头来,看到白糖眼眶通红,抖着声音说:没关系,我们才不需要他们疼,我来疼你就好了。
白糖的一句话,让蒋云书的情绪彻底决堤,他不想让外人看到他流泪的样子,便用力地揽过白糖,将脸埋在omega瘦削的肩膀上。
从断断续续的哭腔到崩溃的大哭,三十年死死埋藏在心底下的委屈,在这一刻发泄了出来。
白糖心疼地一下又一下抚着alpha的后背,重复地说着:是他们的错,我们云书可好了,是他们配不上
在模糊的视线中,白糖看到沈婷对他扬起一抹鼓励的微笑。
面前这对情侣感情很好。沈婷心想,omega看起来很依赖alpha,但许多细节表明,是这个omega牵动着alpha情绪的一丝一线啊。
十五分钟后,alpha不愿抬头地一直埋着脸,沈婷琢磨着他的状态,用语言慢慢地开导。
等蒋云书的情绪平复下来已经过了半小时,沈婷说:首先我们知道了,一切的源头都源于你的父母,所以我们第一步要先克服面对父母时的恐惧,但因为蒋先生你说父母都不在世了,我们可以试试另一种方法写信。
主要涵盖了四个点:1、这就是你曾经对我做的,2、这就是当时我的感受,3、它就是这样影响了我的生活,4、这是我现在对你的要求。
那么,我先出去,你们俩都冷静一下,沈婷看着互相埋着的两人,觉得又好笑又安慰,连带着她刚刚共情的坏情绪都好了些,我们两天后再见。
白糖吸着鼻子抬起脸,他看到蒋云书的外套上湿了一大块,还有一些亮晶晶的鼻涕他心虚地用纸巾疯狂擦着。
蒋云书哑着嗓子:你要不要先背过脸去。
为什么?白糖问。
蒋云书还是不肯抬起头:丢人哭过之后不好看。
白糖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你这是在说我吗?
蒋云书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抬起脸,你好看,我不好看。
白糖看着alpha除了眼睛有些红和英挺的脸上有些压痕之外,其他压根就没变化,骗人帅死了,而且为什么你的眼睛不肿?
蒋云书收拾完自己后,抓住白糖的手固定,开始用纸巾狠狠擦着白糖外套的肩膀位置。
白糖愣了下,突然开始笑了起来,笑得腰都弯了,头顶抵着alpha的胸口。又想到刚刚两人像鹌鹑一样缩着的画面,笑容越发大,笑声压制不住。
他想,心理咨询师肯定都觉得很无语。
蒋云书本来面无表情的,最后抵不过白糖情绪的感染,跟着勾起嘴角来。
下午,猛烈的阳光一点一点地透进车内,白糖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他望着车外逐渐熟悉起来的风景,心里一阵雀跃。
因为他的身体恢复和他一定要坚决陪着蒋云书的缘故,所以白糖也请了15天假。
两人久违地搬回了那栋小别墅,连带着江阮嘉一起。
花园里的草长得很高了,足足到白糖的小腿。
黑糖一进门就像条出了狱的疯牛,在草地上撒泼打滚,撞倒了好多东西。
只是蒋云书没想到的是,铁门外堆了很多快递,都是些非常大的包裹。
蒋云书与快递面面相觑:?
白糖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我买的我做了很多功课。
他从车里跳下来,跑进花园里,转过身来张开手臂,脸上染上了金黄的光,他弯起眼睛,朝自己的alpha笑道:你之前不是说过,我们可以一起改造花园吗?要来吗!
另一边,林白昼突然被郑如云约了出来。
自从经历过上一次吵架后,两人就没有再说过话。
两人一言不发地面对面坐着。
半晌,郑如云开了口:对不起。
林白昼心惊了下,但还是不太想说话。
之前我不知道你们在帮omega,所以对你们都抱着偏见,但是郑如云的脸上闪过一丝空白,但是怎么会有帮omega的alpha呢?
林白昼把抱着的手臂放下来,叹了口气,说:很少很少,但会有的。
郑如云的目光定在林白昼被衣服遮住的手臂上,看了很久,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我昨天去入职了,我他还想说什么,但最终闭上了嘴,只把一沓东西从袋子里掏出来推到林白昼面前,虽然这里只有四万块,但十年我真的已经尽可能存了。
林白昼的火气又上来了,大声道:谁他妈要你的钱?
但是,郑如云说,这是我唯一可以给的东西了。
林白昼不知什么心情,他生硬地说:操,不用,对于alpha来说真的就是举手之劳。
这句话,要是放在平时,郑如云早炸了,可他沉默半晌,眼前只闪过小时候被血浸湿了半条裤子跑去医院的自己,他问:你一直都是这么热心的吗?为什么?因为我惨吗?
林白昼说:妈的说你不惨谁信啊实话说,我的确是很同情你,当时只是想着能帮一把就帮,而且又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郑如云又不说话了,林白昼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怎么了alpha不能热心肠吗他好歹也是个医生啊看到能帮的为什么不能帮
林白昼,郑如云打断,突然说,你很好。
林白昼又震惊了。
正想开始吐槽对方时,又听郑如云道:小时候,我讨厌一切桃子味的东西,直到我8岁,托一个人的福,我开始变得喜欢喝桃子汽水。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郑鸿乾那件事。如果重新见到那个人,我或许会有勇气顶着耀眼的光走上去问,问你曾经是不是
但,算了。
半晌,郑如云说服自己似的,又重复了一遍,轻声说,算了。
林白昼看到面前的人很轻微地笑了下,像是嘲笑自己竟还有着这样的幻想。郑如云的眉间因常年皱眉导致有着两条深深的纹路,皮肤也不像其他omega一般光滑,一笑起来,林白昼才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原来他真的是omega的真实感。
像白糖,或者其他omega,他们值得被人拯救,但唯独我郑如云打心底地接受这个结果,我,不值得。
因为我心里只剩仇恨了。
第81章 想干什么?
阿姨比他们早到,已经将家里打扫了一遍,正在做饭。
两人搬了张躺椅放在门前,让江阮嘉抱着猫咪坐在上边。
白糖说:猫狗双全!
嗯。
蒋云书倒腾回铁门,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快递包裹,一时有些不知何从下手,这是什么?
白糖正用手臂不协调地搬着小件:唔吊椅?还是秋千?也有可能是黑糖的玩具。
蒋云书来来回回搬了七八趟,并且由衷感谢自己是个alpha,他单手提起一袋米一样的东西拿到眼前看,一字一顿地读道:威纳克水泥。
白糖站在远处小心翼翼地拿着刀拆开小包裹,闻言转头朝alpha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眯起来,嘴巴抿着笑。
蒋云书用刀划开四边的胶带,再牟足力气一扯,滋拉一声,箱子就开了,然后他从大大小小的包裹里拿出来铁架、秋千、吊椅、大锄头、一大袋鹅暖石还有黑糖的大型跷跷板玩具。
白糖小小一只蹲在alpha旁边,时不时凑过脸去要亲。
蒋云书就侧过头来亲一下再继续弄。
偶尔黑糖会哼哧哼哧地跑过来要加入他们。
在得到alpha的第8次亲亲后,白糖心满意足地站起来,眼前却霎时有些黑,晕乎乎地站不住就要往前倒。
蒋云书心都快跳出来了,戴着脏兮兮的棉线手套,连忙张开手臂扶住他。
蹲久了突然站起身出现头晕眼黑是人体的一种正常反应,但白糖身体本来就差再加上流了那么多血,足足趴在alpha身上趴了快五分钟,眼前的世界才逐渐清晰。
白糖闷闷不乐道:啊蹲太久了
蒋云书皱着眉,心疼道:几秒是正常的,你是血太少了。好不容易养好了点,现在又他只怕白糖落下了病根,年纪稍微大点就多病痛。
白糖直起身来,自知理亏,他亲了口alpha的侧脸,不情愿道:我会好好喝中药的
蒋云书说:我们再去看看老医生,给你把把脉再重新捡药。
白糖胡乱地点着头,用左手拿起放在小型除草机,右手手臂抵着机身,说:那我去除草啦?
别,你的手现在没法拿稳,蒋云书制止他,除草机底下是锋利的合金锯片,快速转起来足以把人的手直接割断,我来弄。
白糖的左手手腕还没痊愈,伤口很深,无法用力,右手整个手掌被包住,手指无法弯曲,蒋云书实在放心不下。
蒋云书把黑糖拴在门上,又去把水闸拧开,将水管递给白糖,商量道:你浇水,好不好。
阳光下,alpha戴着一顶鸭舌帽,因干活脱掉了累赘的大衣,只穿着单薄的卫衣,卫衣底下的手臂肌肉勃发有力。
白糖曾感受过的,一下就能把他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