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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人拿出备好的毒酒灌进申帝嘴里,尽管他拼命挣扎,透明液体还是瞬间涌入他的咽喉,齐宣之目眦欲裂、破口大骂,“越长溪你个贱.人,朕早就该杀了你,你该死!”
    鸩酒见血封喉,申帝很快就没了声息,唯独眼睛还保持着死不瞑目的状态。越长溪怔怔地看着他,像是看着自己过去肮脏又不堪的三年。许久后,她倾身盖住他的眼睛,“谁说你没杀掉我?大婚当天,我也许就已经死了。”
    公主接过宫人从申帝身上搜出来的哨子,用力吹了一下,她淡淡地说道,“你们都退下,这里有本宫就行。”
    宫女试探地询问,“那尸体……”
    “留着吧,”越长溪瞥了眼齐宣之,“没准还有用。”
    虽然不知道尸体能有什么用,但是她们公主无所不能,没准能炼个僵尸呢!小宫女们看向主子的眼神又敬佩不少,万分恭顺地离开御书房。
    宫女:公主超厉害哒!
    顶着一众崇敬的目光,公主腰板都挺直不少,等到他们都走远,她才重重地将身体靠到墙上、又颓然滑落在地。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衣袍下的身体微微颤抖,牙齿也止不住打颤,虽然人不是她亲手杀的,各种意义上他也罪该万死,但是公主却依旧在发抖,她说不清是为什么,是因为大仇得报而兴奋,还是因沾染鲜血而恐惧,亦或是她最不想承认的,因为她在这条路上,已经变得满目全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说来可笑,她原本还打算亲自动手,满腔恨意郁于心中,除去亲手收割他的性命,越长溪想不到其他解脱方法,昨日还特意让哥哥备好刀刃,结果这一切真的发生时,她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裙摆上洇出一片深红,公主摸向自己的脸,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卫良忍着剧痛来到御书房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门外厮杀不断,他的女孩孤零零抱着刀坐在角落,旁边赫然是申帝的尸体,他心中大惊,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其他暗卫听到哨音也会赶来,若是让他们发现公主杀了主子,她必死无疑。
    好在他平日都会带上面具,而且此时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身份,卫良从房顶一跃而下,拉住女孩的手就要走,“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公主:一个两个都这么急,你们真的没有提前商量好嘛?
    为了不像偶像剧里演的一样,两人来一番‘我不走’‘你必须走’‘我偏不走’的经典脑残对话,公主挣开对方的手,迅速说道,“其他暗卫都死了,本宫是特意叫你来的。”
    卫良怔住了。
    公主继续补充说明,“早上你送来白漆木里面有砒.霜,别人的也有,否则御书房火光冲天,暗卫早该来了。”
    这番话有理有据,实则全是现场随口编的,公主能确认暗卫已死,是因为她和半枝确认过。
    卫良脑中乱糟糟理不清,但他立马问道,“您吃了砒.霜?”
    “服用砒.霜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死亡,本宫没吃过。”
    “如果不服用白漆木……”
    “就会蚀骨发作,本宫知道,但是我体内的蚀骨也解了。”公主可是有半枝的女人,虽然听起来很像虚假广告,但它的药确实包治百病。
    “那您的身体完全好了?”
    公主总觉得现在的对话有点搞笑,她想象中的各种情况都没发生,没有声嘶力竭的询问,也没有怒气冲冲的质疑,还莫名变成了大型健康问诊环节。她叹了口气,“本宫现在什么病都没有,但是有话想和你说。”
    卫良干巴巴地回道,“我知道您想谋害皇上,我不会说出去的。”
    声音越来越小,话没说完,她已经睡过去,呼吸变得均匀。半枝站在床边,沉默良久,才吹灭蜡烛,离开房间。
    临走时,她忍不住回望公主,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孝静皇后去世那天,越长溪只有五岁,宫人送来死讯。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后,黑黝黝的眼睛愣了一秒,什么都没说,只默默摘下头顶的红玛瑙簪子。
    这是公主所有反应,冷静、平淡、没有波澜;然而听到卫良死时,她却慌乱、急迫、无法思考。
    这代表什么……半枝心中猛然闪过一个答案,随即很快否定。她摇头,不可能的,公主不可能对卫良……
    绝不可能!
    第30章 .  29疼痛   卫良不仅喜欢她,他爱她……
    第二天一早, 越长溪早早醒来,揉着眼睛看看天色。天还未大亮,太阳火红, 缓慢地从天边升起、挂在浅蓝色天空上, 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刚起床, 就看见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越长溪的反应是,“唉,睡得比狗晚, 起得比鸡早, 但凡高考时有现在一半努力, 我早成状元了!”
    直到御前太监催了三次、卫良不得不离开时,他也没喊出这声娘子。明明只是个称呼,和溪流儿之间也没差多少,卫良却怔在原地,从耳后一直红到脸颊。
    越长溪甚至都开始脖子疼,毕竟她要一直低着头,才能维持同心结的完整性。最后还是撑不住的公主拿起剪刀,剪断了二人的头发,才避免了自己得颈椎病的奇怪结局。
    其实她在做这件事时,也只是一时冲动。若说喜欢,越长溪确实对卫良有那么点好感,但是远远没达到愿意嫁给他的程度,只是他们太早完成了嫁娶这一步,相处时算计夹杂着情感,誓言混合着谎言,结果就是她自己都无法确定是否喜欢对方。
    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反正本能会告诉你答案,本着这样的想法,越长溪在看见两人丝丝缕缕的头发混杂在一起的时候,下意识就那么做了。
    将剪下来的同心结放在手心,越长溪试图将它整理地好看些,结果不仅没成功,编好的部分还差点散开。
    ‘不好,要翻车!’公主连忙打开梳妆台,想找根丝线把同心结系好,然而作为一个四级手残患者,身边当然没有任何女红用品,她翻着翻着,突然从最底层找出个荷包。
    荷包有些破旧,上面落了层厚厚的灰,红色底布已经褪色,但好歹还能看清上面绣了什么。
    是两只鸳鸯。
    “这是我及笄那天绣的,娘说以后可以送给喜欢的人,”把头发塞进荷包,开口处再用绳子系好,两只鸳鸯就正好对在一起,越长溪回忆道,“娘说我绣成这样,八成是送不出去、也嫁不出去的。”
    将十五岁那年的青涩懵懂装进荷包里,交付给她最爱的人,像是一种仪式,告诉对方我把自己连同过去一起交给你,请你好好待我。
    这是她没能完成的梦,因为就在同一天,入宫为妃的圣旨碾碎了年少的期盼,荷包也被她放在梳妆匣的最底端,深宫三年,越长溪从没奢望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再把它拿出来。
    偏偏它今天出现了。
    她抿着嘴递给卫良,“现在我把它给你。”
    卫良站起来,两只手慎重地接过她递来的东西,如果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他甚至想跪着接过来。
    他脑中闪过种种,最后道,“是。”
    越长溪噗嗤一笑,带着点她自己都没想到的释然,“总要给人的。”
    做好的荷包总是要送人的,那些过去的梦和期待也总该有个归宿,也许他和她想象中的那个人完全不同,然而现在让她选,越长溪竟也没想过其他可能。
    两人都不再说话,房间内寂静无声,就像三年前大婚的那个夜晚,暗卫和丞相家的小姐在屋子两端,他们隔着大红纱帐,都拼命屏住呼吸,生怕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秘密。
    兜兜转转竟是回到了远点,宛如那个荷包的出现,像是巧合,又像是宿命。
    御前太监紧张的声音再次传来,“皇上,再不起早朝就迟了。”
    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只穿薄薄的亵衣仍然有些冷,公主回到床上裹起被子,她微笑着靠在床柱上,“你该走了。”
    女孩其实很爱笑,时常弯着嘴角看他,可是卫良总觉得她的笑不达眼底,像是隔着层浓雾般看不分明,唯独这次,她只轻轻勾起唇,他却一眼望遍整个夏天。
    卫良点点头,将荷包塞进袖子里后面无表情地离开,然后公主就见对方同手同脚推开门,还不忘向她点头告别。
    晨风将房门吹开小小的缝隙,又在惯性作用下闭合,当吱呀——的声音彻底消失时,越长溪在心中说道,“半枝,我们可以开始了。”
    ……
    御前太监服侍了皇帝三四年,还是第一次见对方起晚,他小心奉承道,“皇上今儿起得晚,可是天太热,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卫良摇头,“只是恰好公主醒了。”
    大太监一噎,皇帝宠公主那是宫里人有目共睹的事,寻常后宫之事都由着她性子闹,没想到早朝这么大的事也能因为她耽误,“有皇上这样宠着,公主好生福气。”
    “应该的。”
    在他心里,公主就应该值得最好的,而且他和真皇帝都没做过什么,实在担不起这个宠字。感受到袖子里那个柔软的东西,卫良的心都跟着温柔起来,如果硬要说,也许还是她宠他多一点。
    太监们个个都是人精,最擅长察言观色,皇上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想着如何再恭维几句,“陛下因为怕吵醒公主,每天提前离开,真真是羡煞旁人……”
    御前太监还在说个不停,卫良却脚步一顿,他忽然明白,他过去一直认为自己提前离开是怕对方发现他的身份,可是现在想想也许太监说出了真相,大概是因为他早就喜欢她,所以甘愿那么做。
    在明白什么是感情之前,她就已经在自己心里了。
    裕安宫的宫门渐渐远去,卫良回头看向日光下的瑰丽宫殿,是和他心爱之人同样的温柔静谧,为了守护这份美好,他甘愿付出一切代价。
    当他跨进御书房的大门时,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
    虽然今天卫良有些迟,但是申帝来的更晚。最近没有讨厌的人需要应付,而且马上就要解决心腹大患,齐宣之心情大好,恨不得举手相庆。昨晚更是和皇后谈心到子时,充分展望了没有丞相一家人的美好未来。
    他困倦地换好朝服,随意问道,“昨夜可有事发生?”
    “并无。”
    越长溪已经服用七天蚀骨,齐宣之早就把她当做死人看待,根本没想她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此时询问也是敷衍了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卫良截然不同的态度。
    戴上明黄通天冠,申帝突然想起什么,“新的蚀骨你已经给越长溪了吧?”
    蚀骨一瓶七粒,上次他假借补药之名赐给对方的正好用完,申帝连装模作样再下圣旨都不想,就让卫良直接送给她,那个贱.人那么蠢,肯定会万分激动地收下,没准还要感谢他贴心。
    他冷哼一声,“活该她死。”
    昨晚慌忙中塞进袖子的瓷瓶还在原处,沉甸甸地往下坠,卫良眼中杀意闪过,“臣已给。”
    昨晚他就是为这件事焦虑不安,此药性烈,食用越多越难根除,即便以后服用解药也有很强的副作用,所以他非常犹豫。如果说之前还有那么一分不确定该怎么办,看见对方后,就连那一点不确定都消除了,他绝对不会把蚀骨给公主。
    申帝并不意外这个答案,走出御书房前还象征性赞赏一下,“做得不错。越长溪这次必死无疑,你也不必继续假扮朕,以后都留在东厂待命。”
    说完这句话他就急匆匆往早朝赶,开门时掠过的穿堂风吹起卫良的头发,他盯着那处缺口,目光柔和而悠远。
    不再需要假扮皇帝,可他仍然要去裕安宫,东厂不是他的家,那里才是。
    她之所在,方为归宿。
    麒麟殿外,刚下朝的申帝面色愉悦,一想到能马上干掉越长溪、再杀了林宗生,骊阙城万年不变的景色都明媚许多。他大步朝着霜云殿走去,昨夜皇后的新曲只唱到一半,他还等着听下半部分呢。
    嗖——
    就在他兴致勃勃的时候,利箭穿破空间的破裂声蓦地响起,一只冰冷的长箭直奔他面门,齐宣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三翼黑色飞镖从侧面旋出来,精准无比地打在淬毒的箭头上。长箭拐个弯从他耳畔划过,削掉了通天冠上的一串珍珠。
    即便是被卸去大部分力量,长箭依旧稳稳地扎在地面上,青石板上出现好几道裂痕,像是巨大的蛛网。随着珍珠噼里啪啦落地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太监们尖锐刺耳的叫喊,
    “有刺客!来人护驾!”一个如何将丞相彻底解决的思路,当时刺客刚被抓住,因为担心还有余党,所以宫内人人自危,各宫都是大门紧闭。唯独皇后冒着危险赶来,跪伏在申帝膝下。
    房顶上黑影闪过,第一道黑影明显来自于长箭出现的方向,他见一击不中迅速撤退,向着宫外飞身而去。
    紧跟着他的是暗三,平日负责保护皇帝的安全,而暗二则立马出现在申帝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登基许久,这还是申帝第一次被刺客偷袭,他面色惨白,薄唇失去血色,右手颤抖地摸向耳朵,刚才暗器划过的冰凉感仿佛还未消散,
    “刚、刚才是怎么回事?”
    暗二面色严肃,“有刺客,内功不高但弓法非凡,暗三已经去追,请皇上放心。”
    几十个太监、侍卫把他护在中间,身旁还有内功深厚的暗卫保护,申帝终于恢复些许淡定,他脸色铁青,“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朕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帝王在宫中遇刺是大事,申帝被众人护着回到御书房后,接到消息的大臣们立马赶来。当年的赵静室、如今负责京师治安的赵中尉第一个出现,“末将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面对真爱的父亲、当年待他不薄的下属,申帝还是智商在线的,“爱卿起身,朕看那刺客身形矫健,应该是个会内功的,爱卿不知晓实属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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