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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什么?你又不打算真的用。”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永和宫,卫良把她放在床上,虔诚而珍重地跪在她面前,无视深入骨髓的痛楚,他仰望她,让她看见眼底的决然,“臣明白。”
    越长溪一甩袖子,遮住卫良的脸,“……”呵呵,没救了,毁灭吧。
    第43章 .  42折磨   这一刻,您只能注视我。
    两人一前一后滚进床下,申帝还骂骂咧咧道,“这是朕的皇宫,为什么要躲着。”
    三下五除二脱下外套,越长溪一边往床上爬一边小声回骂,“废话真多!本宫还是公主呢,昨夜为什么要睡在外间。”
    重新躺回床上,越长溪装作熟睡的样子闭上眼,一秒后又不放心地问道,“没问题吧?”
    拿着手帕,周宛晴低头看了眼床罩,确定没有任何破绽,“没事,放心吧。”
    说是放心,其实两人都有些担忧。卫良内功深不可测,很难不察觉屋里多出两道气息,越长溪只能祈祷,他因为心绪混乱忽略掉。
    和祈祷老师忘了留作业一样不靠谱。
    深吸两口气,越长溪运功平复混乱的呼吸,脑中止不住思考,卫良为何今夜又来?
    左思右想也没想出原因,脑中乱糟糟混成一团。不多时,窗子果然传来敲击声,越长溪五指紧攥,低声问道,“谁?”
    窗外沉默半晌,熟悉的冰冷嗓音回答道,
    “是我。”
    督主果然来了,越长溪又一次下床打开窗户,昨夜的纠结、痛苦、复杂统统化为紧张,她点了下窗沿、假装惊讶道,“你怎么来了,有事我们出去说,免得被人发现。”
    督主看了眼屋内,周宛晴福身后主动离开房间,卫良便按住窗户,一闪身钻进里面,“夜里风大,你生病不能受凉。”
    他说完话,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如果床下没藏着两个人,越长溪也许会感动。然而没有如果,就好像他们二人的关系,中间总隔着无数不能言明的秘密。
    因为担心申帝被发现,越长溪不敢走进里侧,也不敢让房间内太安静,只好站在窗边询问,“你一直在九盛城?”
    “没,阁主命我去康阳城采药。”
    越长溪地理不太好,在梦阁考试全靠半枝作弊,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康阳在申国的另一端。那里天气寒冷,大雪连绵不绝,因为盛产天山雪莲而闻名。
    最重要的是,从永昌到康阳坐马车至少需要七天,卫良究竟是怎么来的?
    越长溪:“那你刚才想说什么?”
    卫良停顿一会,像是纠结,“你病了?”
    天色渐晚,月光透过窗子缝隙落在两人身上,似乎镀上一层柔光,连呼吸都变得温柔,越长溪轻笑了一下,“说实话,你为什么来?”
    两人顾左右而言他,始终在最想谈的话题边缘徘徊,像是不敢触碰火焰的飞蛾,可越长溪不喜欢这样,宁愿死,她也要真真切切拥抱一次火焰。
    卫良:“你被封妃了。”
    “嗯。”不过是假的。
    “听说他很喜欢你。”
    “嗯。”也是假的。
    “你喜欢他么?”
    越长溪不耐烦地冷笑,“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她的笑容太尖锐,卫良像是被刺痛,不知是不是月光的缘故,他的眼角有些泛红,“可是你病了。”
    越长溪:“然后呢?”
    “你生病,他却没来看你,但是我来了。”卫良很认真地望着她的双眼,“所以,你不要选他,选我好不好。”
    督主的眼睛清澈明亮,眼底深处透着数不尽的期许与渴望,像是不知道她已经嫁给别人,像是未曾在门口苦苦等待一夜,越长溪已经下定的决心忽然就开始动摇。
    指尖停留在他泛青的胡茬上,越长溪不再满身带刺,而是很温柔地解释道,“卫良,和一个人在一起,不是选择题,而是判断题,当对方在你身边时,你就已经知道答案。”
    如果她不能给他爱情,至少要教会他什么是喜欢,那么遇见下一个女孩时,他就不会像这次一样茫然无措。
    卫良:“你对我的判断是什么?”
    似乎从遇见对方起,卫良就一直是淡淡的样子,万物都不能入他眼。这还是第一次,卫良如此执着于一个答案,可是,他注定要失望。
    越长溪后退两步,负在身后的左手捏紧琴弦,“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因为你不喜欢我?”
    越长溪笑着反问,“那卫良,你爱我么?”
    晚风拂面,男人终于被她问住,眼中执着散尽,迷茫之色逐渐涌上来,越长溪脸上笑着,心却是冷的。
    这是她最不想提及的问题。
    卫良永远都无法回答,因为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就像盲人不知何为色彩,聋哑人不知何为音乐,她这样问对方,不过是残忍地揭开对方的伤疤,并嘲讽他的缺陷。
    她不该这样做。
    她只能这样做。
    越长溪垂下眼眸,死死咬住自己的唇,人果然是世间最残忍的生物,否则为何他们生来就有伤害深爱自己之人的能力。
    长久的无言后,越长溪不愿再折磨自己,也不愿再折磨对方,她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微笑,最终却失败了,“卫良,你走吧,永远也不要回来,永远也不要再来九盛城。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无论你认为我们之间存在过什么,都是错觉。”
    “去睡一觉,梦醒了,你又可以重新启程。”
    她的话又狠又绝,再无半分回旋余地,越长溪闭上眼,等着对方离开。这一次,怕是真正的诀别。
    等了许久,她也没等到对方离开的声音,反而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卫良的唇贴在她耳畔,清泉般的声音流淌出来,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来,其实我也不清楚。”
    “当时我正在茶楼等人,偶然听到见有人说皇帝娶妻,公主叫越长溪,我自认为心里没什么感觉,可是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在前往九盛城的路上。”
    “来的路上人来人往,摊贩在为生计奔波,书生来进京赶考,每个人都有赶路的理由。可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不知道为什么放弃等待半个月的雪莲消息,也不知道来到这要做什么。在赶路的三天三夜中,我每时每刻都在思索,却一直没有答案。”
    “可是现在,我站在你身边的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我来到这里,不过是想问你一句,溪流儿,你高兴么?”
    “我知道你在梦阁一直不太快乐,也知道你一直想离开,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你定是高兴的吧。”
    “至于爱不爱你,或者什么是爱,我仍然没有答案。但是唯有一点我能确定,如果我有爱的人,一定是你。”
    “溪流儿,你是玫瑰,我很愿意途径你的绽放。”
    琴弦断裂,两颗珍珠哒哒地落在地上,越长溪的手腕被割伤,可她却感不到丝毫疼痛。卫良仍然自顾自说着,“中毒也不必担心,阁主早就答应过我,一定会为你解毒的。”
    “这是没有感情之人,能送给你的全部爱意。”
    多年以后,越长溪仍然记得这个夜晚,那晚万籁俱静,月亮都收紧光亮,笨拙的男人倾尽所有,他没有治愈她的伤口,而是将自己心底的裂痕全部撕开,每一个鲜血淋漓的空洞,都在呼喊着她的名字。
    它们说,越长溪,我将永远爱你。
    ——既然摆脱不掉,那就一起沉沦。
    月光下,女人眼中闪过复杂的光,她轻抬手指捧着对方的脸颊,看着粘腻的血液从他的侧脸一直没入衣领,“我要纠正一下。”
    “第一,你确实爱我。”
    “第二,我也爱你。”
    “第三,阁主给我下的毒是雪蒿,根本无药可解。”
    你是刽子手,但我却无法控制自己对你的爱意,所以我仍旧会杀死你,不过,我也会跟你一同离去。
    卫良,这是尚有良知之人,能送给你的最大爱意。
    所以……
    “所以……”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黑暗之中,女孩的声音仿若鬼魅,如同所有被精怪蛊惑的人一样,卫良点点头,“永远都要。”
    正如之前所说,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天亮之前,卫良推开窗子离开,越长溪没问他去哪,也没问他何时回来。她只是关严了窗户,坐到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稀稀疏疏的声音传来,申帝和江植从床底爬出来,周宛晴推开了房门,三人无一例外,都无声地望着桌前的女孩。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凝固,可是大片的血迹却留在衣袖上,暗红的痕迹像是凋零的花朵,越长溪最先开口道,“放心,有解药。”
    众人刚要松口气,却听她又说,“但我不会吃的。”
    申帝最先沉不住气,呵斥道,“你在说什么傻话!那样的人,怎么能为了他死。”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在座的各位也不傻,他们都听出了越长溪的言外之意,想要和卫良一起死。
    比之申帝的训斥,周宛晴来的更温柔些,她拿着帕子擦掉对方手上的血痕,“溪流儿,你这又是何必?”
    不像两人以为的心绪混乱,越长溪目光清醒,甚至比之从前,还带着些轻松的笑意,“晴儿,你记不记得我刚才为什么哭?”
    周宛晴点点头,“你说太疼了。”
    “对,我觉得太疼了。从我十二岁那年起,梦阁就每半个月除掉一人,我以为我疼,是因为痛恨这些生命被轻视、被践踏。”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想着推翻梦阁,杀掉沈昭元,可是对于其他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几位先生不过是听命行事,山中侍卫更是什么都没做,如果杀掉他们,是不是不公平?”
    “但最终,我还是认为他们都该死。他们的确什么都没做,可是袖手旁观,正是他们的原罪。”
    “令我没想到的是,做下这个决定后,我依旧不快乐。她们的身影还会不停在眼前出现,我还是会在噩梦中惊醒,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直到今天才懂。”
    越长溪偏头望向女孩,“晴儿,袖手旁观的,还有我自己啊。”
    理智上,越长溪知道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错误,可是感情上,她却过不去这关。她忘不掉剑刺进乔南胸膛的感觉,所以她做噩梦,梦见乔南对她说,“是你害我。”
    “我想做个好人,然而生活帮我做了别的选择。以前我只能承受,如今终于能反抗。”
    将解药塞进对方手里,越长溪死死握住周宛晴的手,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几人脸上,申帝仍然目露不解,甚至还想劝对方两句。可是经历过这一切的周宛晴已经泪流满面,她握紧那颗解药,重重点了下头,“好。”
    越长溪露出解脱般的笑容,她望向太阳,忽然觉得轻松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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