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她十五生辰,一眼看中了桃花树下挽剑的少年。
少年一袭墨色衣袍,剑眉星目,挽剑间衣袖翻飞,桃花随风飘落,一身凌冽之气直叫她为之心动。
说不清是喜欢他样貌好看,还是举手投足间清冷的气质,姜昭昭第二日便向父皇请婚,要那少年做她的驸马。
少年就是三年后战无不胜的将军,祁憬舟,彼时十七余岁。
不管对方意愿如何,皇帝直接下旨,一夜之间,消息传遍了京城。
多数传言祁憬舟有福气,竟能被公主看上,日后可享尽荣华,且公主长相甜美,叫人羡慕。
姜昭昭也这么以为,直到成婚后被冷落三年,她才恍然,或许当初就是错的。
祁憬舟那么傲一个人,又怎会甘愿被拘束,他做了驸马,是他的枷锁,公主府,就是他的囚笼。
从小被宠到大,只有她姜昭昭不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
她这么喜欢祁憬舟,对方却不喜欢她,她想尽了法子,最终对方却更加厌恶自己。
姜昭昭除了不甘心,还是不甘心。
由爱生厌,由厌生恶,两两相看终究没了当初的欢喜。
三年后,她得知了祁憬舟背着她在外养了女子,搁置在郊外的一座府邸里。
传报消息的人说,那女子好像被祁憬舟仔细看养,甚是宠爱。
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怨恨,委屈还是恐惧,她直奔那府邸,扬言要娶那女子的性命。
女子长相温婉,身姿婀娜,见姜昭昭提剑而来,惊慌失措。
“你若是不离开祁憬舟,今日就是你的葬日!”
剑未开刃,姜昭昭只想逼对方离开,没有真的想娶她性命。
“夫人,我……我不能离开,离开只有死路一条。”
说罢女子眼中含泪,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上没几下就出了血,沿着她雪白的脸颊流下。
“我问你,离开还是不离开?!”
剑已出鞘,对准了女子的心口,姜昭昭厉声质问。
“夫人就是今日杀了我,我也不能离开……”
姜昭昭不想听这些话,手一侧,冲着女子的肩头刺去,想给对方一个惊吓,逼她离开。
下刻,有人赶在剑刺中女子前将其护至身后,未开刃的剑刺破了男子右臂上的衣服,鲜血顿时渗出。
姜昭昭不可置信地看向来人,对方压着怒气,眼里似是冰霜,直直看着她。
她听他道:“我原以为你只不过嫉妒成性,不想你却心性恶毒、心狠手辣。”
剑“哐当”落地,姜昭昭红了眼眶,她看着被祁憬舟护住的女子,说不出一句话。
心脏连带着指尖都在发颤,一阵阵地揪疼。
鲜血低落在地上,低头看着还在流淌的血迹,她觉得被刺伤的仿佛是自己的胳膊。
要不然怎么会疼的连站着都困难……
重生的第一天晚上梦见自己死时的场景,昨天梦见与祁憬舟初见的场景,今晚上又梦见这个场景……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姜昭昭不知该向谁诉说自己经历的一切。
过了半晌,蜡烛还在静静染着,暖黄色的光亮没给她带去一点温暖。
屋里静悄悄地,彩云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安慰她。
墙上倚靠在床栏上的人一动不动,姜昭昭余光瞧见了自己的影子。
“我……我这几天老是做噩梦。”忽然,她开了口。
姜昭昭侧过脸,看向了彩云,她觉得这会儿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
虽然声音低落,但平稳极了。
“你不要告诉我父皇,也不要告诉我母妃。”她垂眸接着道,“前两日许是摔了一跤的缘故,现在还有些心悸,过几天就好了。”
前两日傍晚,姜昭昭还没重生时,在后花园追一只蝴蝶,崴脚在了鹅卵石道上,摔得当场满脸泪花。
太医检查过,说脚踝的上需得静养半月才能好,吓得彩云这几日都没让姜昭昭下过床。
彩云点头,脑海里闪过了什么画面。
“公主,祁家小公子听闻您受伤,着人送了玉笛一支,您看收是不收?”
姜昭昭觉得自己听错了,于是她问道。
“谁送的?”
“祁家小公子,祁憬舟。”
“……”
下一瞬,彩云就见自家公主的表情像见了鬼,惊恐又诧异。
第2章 买酒决心远离祁憬舟。
“要不,明日再说?”
彩云看姜昭昭沉默,以为她困意涌上,继而道。
面前的锦盒里,金黄的绸缎中,一支洁白无瑕的玉笛安静的躺着,在烛火下通盈剔透,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姜昭昭面无表情盯着它看,心里满是疑惑。
祁憬舟为什么会给她无缘无故的送东西?上辈子这个时候他们不是还没交集么?
“啪——”
锦盒盖子落下,姜昭昭素白的指尖在其上点了点,然后推开了。
她恹恹地收回手,解开了披风的系带,没再看那盒子。
一边躺下一边道:“退回去吧,就说我不喜欢。”
彩云收好盒子,再抬头时,发现自家公主已经卷着被子侧躺入睡了,即便背对着她,她也能感觉到自家公主心情更不开心了。
她轻轻走过去,将床帘落下,又轻手轻脚熄灭了蜡烛,在漆黑中退出了屋子。
黑暗中的姜昭昭睁开了眼,一行泪从眼角滑落,消失在枕头上。
月光透过窗户渗进屋里,在黑暗中留下了光。
起身坐起来,姜昭昭一抬手擦眼,发觉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她不出声的哭着,暗道自己太没出息,别人送个东西也值得自己这么多情绪。
就好像上辈子怎么努力也不得到的东西,正要放弃时,却能轻而易举地碰到了。
她不懂祁憬舟为什么忽然送她东西,示好?他明明不喜欢自己,这辈子更没接触过她;有所求?可她一个公主又能帮他什么呢……
心绪复杂极了,姜昭昭理不清。
她决定不再喜欢祁憬舟了,可是碰上祁憬舟的事物,她还是会心乱如麻。
祁憬舟会主动来接触她,这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她重生了。
那些事情,总能避免,不会再经历第二次了,她会选择远离,开始新的生活。
思及此,姜昭昭情绪渐渐平稳,低低的抽泣声也慢慢消失,她拿起枕边的帕子,擦干眼泪。
随后她小心翼翼起身,借着月光的明亮,来到窗边前轻轻推开了窗户。
二月份的天,夜深露重,微凉的风吹进屋内,姜昭昭被风激地打了个颤栗。
她深呼吸了几下,胸中的浊气散出去,混进来干净清凉的空气,让她脑子清明起来。
月空中有薄薄的雾,似纱笼罩着弯弯的明月,月光皎洁洒向人间。
姜昭昭向窗外伸出手,月光将她的手映得莹白,她呆呆的看了一小会,就着月光看清了手掌上的纹路。
上辈子有人可以说她长寿,结果她死于十八岁;上辈子有人说她一定能幸福美满,可惜到死也没能让祁憬舟喜欢上自己。
命数这个东西,最能欺骗的,就是自己。
春天刚到,可还是冷,就这么一会她已经感觉身上冰凉不少。
有点不高兴地收回手,搓搓手哈了口气,姜昭昭蹑手蹑脚地关上窗户,爬上床钻进被子里。
“还是被窝里温暖。”闭上眼睛,姜昭昭小声自言自语道,然后心情又出奇的好了起来。
不愉快的心情似被风吹走,姜昭昭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已经开始计划等脚好了后出宫去哪里游玩了。
不一会,有节奏的呼吸声响起,裹成粽子的人已经再度睡着。
第二日,姜昭昭坐在床上,刚醒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啊——啊嚏”
听得她身前的彩云皱紧了眉头。
“公主?要不奴婢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姜昭昭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对着彩云自责的神情,姜昭昭不免有点心虚。
“昨晚是奴婢的错,不该半夜让您看什么玉笛,平白无故着了凉。”
“许是我脚受伤了,体质这两天也差,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姜昭昭听完连忙说。
她知道如果彩云自责完了,受罪的一定是她,如果不拦着,今日后她连脱去披风的资格都没了。
虽然这时候还是有点冷,但不至于时时刻刻都披着。
在目送彩云离开的背影时,姜昭昭松了口气,她看着被缠着纱布的脚,心想这脚歪得可真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