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鞭炮放了一圈又一圈,她仿佛飘在半空中,眼前有影影绰绰的身影,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小艾和常青在商议,看她手臂上被烫起了一溜水泡,只好拿剪子把她长裙的衣袖剪开,上了药,用帕子盖着……
再往后的事她便没了印象。
这是他人生的第二次婚礼,这造化总是弄人的,他堂皇的结了两次婚,却都没娶到自己心爱的人。
红烛掩映,他们办的是个中西结合的婚宴,新娘穿白纱,与新郎同进同出不坐婚床,但入了夜也喝交杯酒。他席面上被众人围着灌了酒,此时脸上微红染了醉意,放下酒杯看他的新娘。
他一向开合收敛从不主动,此时却含笑抬手往她合欢杯里又倒满,向她举杯说:“静雅,我们再喝一杯。祝我们结发恩爱,白头到老。”
姚静雅也曾有一瞬担心他为中午的事生气,然而看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很快便被结婚的满意感觉覆盖了,在她心里,这本是桩令人生恨但不那么要生要死的事,对她来说眼前的这个男人更重要些。
她脸上微烫的同他一起又喝下一杯,她觉得,多好啊,只要他陪着她,让她喝下多少杯都可以。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有多爱他,只觉得他很好,人人都说好,他今天成了她的,就是好。至于旁的插曲,也不能影响她心里他的好。
她忙着沉浸在结婚的幸福里,没看出他不仅脸上绯红,连双眼都是通红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俯身抱她上床,又欠身去关了婚房的灯,门外响起嬉笑声。他坐在床边估算着药力发作的差不多时,起身在一片黑暗里无声的打开衣柜门,有个黑影闪身出来。
他目光冷淡眼中泛着寒光,低头在那黑影儿耳边低语:“你来!只当是逛回窑子。”
说完转身从南窗旁的阳台小门里挤了出去。
他去看他真正的妻子。
她房里只开着床头灯,小艾伏在她床边。他进来坐在她枕边,把小艾惊醒了,白天里他说过的话,小艾听在心里,对他生出惊疑的恨意来,她警觉的去摇方惟的手臂惊惶的叫她:“小姐!”
他马上厉目朝她看了一眼,眼中的凶光毕露,脸上狠戾气未退,吓得小艾噤了声。
他一摆手让她退出去。
方惟时断时续的发着烧,似乎被梦魇住,让小艾摇醒,艰难的睁开眼睛。
眼前这个人,是今天结婚的人么?是该在隔壁婚房里的人,是应该……
“你怎么……怎么?”她声气幽微,疑惑着。
他低头去看她手臂上的伤,他替她疼痛难忍,微微颤抖。他皱紧的眉头,伸手拂她的额发,无声的靠过去,把她揽进怀里。
她努力的提醒自己,不能哭,却先感觉到抱着她的人肩头微颤。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断断续续的说:“再忍一忍……别怕!等过了这两天……我送你走……”
“好。”她答应着,另一只手环过来轻轻揽着他,说:“我不怕,你别担心。”
她吃力的一手撑着要坐起来一些,他手臂托着把她抱上来,放她靠在床头上,又温柔的去摸她隆起的小腹。
“他会动了,昨晚……”
“真的?!”
“嗯!”
第二天一早,姚静雅是新媳妇起床,他配合她演一出娇羞的戏码。等出了房门,正看见胡妈在敲隔壁方惟的门,他抬手拦着她,回身对姚静雅说:“姨太太身体不好,就别叫她出来了,规矩的事也缓一缓吧。”
他说得匆匆,叫她没法反驳,胡妈敲门的手还僵在那……
“一整天都没出门?”姚静雅趁着佟诚毅去书房的空档,叫了胡妈来问隔壁的情况。
“没出门,说是病了,谁知是真是假!”胡妈嘁嘁喳喳的说着。
“不是说,办法多着呢么?拿出来啊,倒让她安生养着了?”她在镜子前刷头发,一边说。
“这两天先放放吧,姑爷在家呢,不方便动手啊。”胡妈犹豫着。
“怕什么?我们已经结婚了,就为了这么个东西,还怨我不成!”她白了胡妈一眼,她到底不懂什么是结婚。
然而胡妈对于这新姑爷的眼神,总有几分惧怕,终于还是等他们三天回门的时候,离了家才动手。
佟诚毅是前后防范着的,吃穿用度都放在常实兄妹手里,然而他看得太细,叫她们插不进手来,逼急了的粗人,便撒开胆子与你玩个最直接的把戏。
常青趴在窗户上候着大少奶奶出了门,回头来向方惟道:“方小姐,他们走了,大少爷说,等他们走了,让我和小艾陪你下去转转,散散心呢;院子里开了好些菊花,咱们看花去吧。”
小艾正跪在床沿上收整床褥,听了也笑着看方惟:“小姐,去吧,不能老在屋里待着。”
方惟正低头抚着肚子,孩子正在动,他也是想出去透透气么?
所以她笑着答应了。
她不知道外面的人正等着她呢。
她们经过书房,走到楼梯口,迎面正碰到从新房里出来的胡妈,“哟,这不是金尊玉贵的姨太太么?这挺着肚子去哪儿啊?”她肥胖的身体说着话,挤了过来。
小艾警觉的扶紧了方惟的手臂,瞥她一眼说:“不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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