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愣了下:“这要做啥检查?”
秋苓一本正经说:“我听说女人生完孩子,要做个大检查的,不然可能会落下病来哩。”
小舅舅笑她:“小孩子家家的,哪听说的?”
秋苓低声说:“小舅妈的爸妈不是很早就病故了,我听说有些病可能会遗传给孩子呢。”
小舅舅一怔,他岳母确实是得癌症去世的。
趁小舅舅发愣,秋苓让爸爸赶紧把板车推出去,自己把钱往小舅舅衣兜里一塞:“小舅舅我们先走了,不用送了,下次来家里做客啊!”
等小舅舅反应过来,两人都已经跑出巷子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到底把外甥女的话听进去了。
回家的路上可没有什么拖拉机捎带了,沈明富还要推着一车沉重的物什,但他心中满是干劲,推着车走得轻轻松松。
秋苓也高兴得不得了,完全忘了自己的芯子是个三十岁的人,连走带蹦的。
“爸,我们终于要有自己的家了!”
沈明富笑着应她,笑眯眯地看着小女儿。
不过等他们走到村里,好心情就没了,还没到第一生产大队,就有几个知青看到他们,其中一个平头知青小伙子大喊着:“是沈家的明富叔吗,你家出事了!”
“啥?出啥事了?”
“你家老太太喊了刘跛子过来,要今天就把你家大闺女拉走!你家里正闹着呢,你儿子的头都被砸破啦!”
沈明富一听,只觉得浑身的血轰地一下都往头上涌,放下板车就往家里冲。
第23章 刘跛子
冲出几米远,沈明富忽然停住,回头看小女儿。
秋苓也是又怒又急,不过她还没完全失去理智,对她爸说:“爸,你先赶回去,车子有我看着。”
这些家当不能丢,今天必须搬出去!
沈明富听了,就让这几个知青男女帮忙照看一下女儿,自己掉头继续往家里冲去。
秋苓的心砰砰直跳,见这几个知青有些好奇地打量自己,从印象里得知这些知青都不坏,就说:“大哥大姐,你们能帮忙帮我把车子拉到我家去吗?”
不等他们拒绝,她就说,“我可以给你们信纸信封作为答谢,我还从废品回收站弄到一些旧书,也可以借给你们看。”
几个知青起先还不当回事,但当听到有信纸信封和旧书,就不由心动了。
知青里也有家境很差的,想写一封信给家里,信封都弄不到,更不要说书了,这个乡下地方除了学生的课书本,连张几张带字的纸都见不着。
秋苓所说的答谢,对他们诱惑力不小。
那个小平头率先撸起袖子:“书不书的不重要,主要是我这人喜欢助人为乐,来,车子给我。”
秋苓:“……”
“嗨呀,你这车子可真沉。”小平头抬起车把手,一推,竟然没推动,多使了两分力气,才推动起来,接着其他知青也来帮忙。
有知青们帮忙,板车在坑坑洼洼的乡下小路上走得也挺顺利。
忽然,远远地秋苓看到了沈心宝,沈心宝神思不属的样子,频频往沈家院子的方向望,手指绞着,表情时而急切时而幽冷。
秋苓喊了一声:“沈心宝。”
沈心宝吓了一跳,看到是她,愣住了:“秋苓啊。”
秋苓说:“家里不是出事了吗?你怎么在外面?”
沈心宝表情有些不自然,手指抠着衣服:“奶说刘家上门商量婚事,家里有些乱,让我们出来转转,四叔他们也都出来了呢。”
秋苓盯着她的表情:“刘跛子咋突然来了,昨儿一点信都听不到,心宝你知道刘跛子为啥突然今天过来吗?真的是被奶叫过来的吗?奶到底想干啥?”
沈心宝脸色顿时闪过一抹慌乱,强笑道:“你问这么多,我哪知道,这都是大人的事,秋苓,我还有事先走了。”
秋苓看着她的背影,眼睛眯了眯。
她在心虚!
刘跛子这事绝对和她有关系!
上辈子秋苓就觉得,沈心宝表面上最是善良无害,但其实好多坏主意背后都有她的影子!
推车的小平头嘶了一声:“这是你堂姐吧?看起来不是人们传的那么回事啊,昨天的新传闻是真的?她真的一直在害你,踩着你得好名声?”
他一副八卦兮兮的样子。
秋苓看向他,她终于记起来,他叫于永,是这几个知青里,被认为最吊儿郎当不服管的那一个。
知青刚来的时候,沈明德想要杀杀知青的锐气来立威,就挑中了于永,然而于永哪里是那么好收拾的,当众叫沈明德没脸。
之后沈明德就很针对于永,给他的活是最重的,还常常以各种借口扣他工分,还说他是“坏坯子”,是“害群之马”。
但秋苓知道,于永家里挺困难的,他在这里弄到粮食还要往家里寄,自己就上山下水找吃的填肚子,沈明德在工分上为难他,无异于在他的雷区里跳舞。
秋苓看了看其他知青,趁那些人不注意,嘴角翕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知青大哥,你帮我个忙呗,放心,不让你白帮,给你十块钱,怎么样?”
于永眼睛微眯,看了看她:“啥事?”
秋苓低声说了几句,于永还没回应,远处一人骑着自行车,满头大汗,看那方向,就是朝着沈家去的。
秋苓认出了那人来,那不是沈心宝的二舅,宋有财吗?
秋苓想到赵大爷说的,宋有志就是那个诬陷人的主谋,而且已经被抓了起来,宋有财这么着急不会是来搬救兵的吧?
这里能有什么救兵?想必他不是找沈明德的,就是找沈心宝的。
秋苓扯了下嘴角,对于永说:“或许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于永深深看她一眼,道:“两件事我都可以办,但我要二十块。”
秋苓看着越来越远的宋有财:“成,但你一定要把事情办成!”
片刻后,秋苓终于到了沈家院子,院子前围了一些人,她挤开人群进了院子。
院子里基本分成了三波,一波是刘跛子和他带来的几个人,凶神恶煞的,一波是沈老太,沈家其他人果然都不在,最后一波则是死守住家门的沈明富和沈卫东。
“爸,哥!”秋苓朝自家人跑去。
沈卫东头上扎着一圈布条,脸上、手上还有血迹,衣服上也有点点血迹,这模样看得人心惊肉跳。
秋苓倒抽一口气:“大哥,你怎么样了?”
沈卫东朝她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头上磕破了一点皮,用灶灰捂上,已经不流血了。”
一边说一边把她往后推:“你快进屋去。”
秋苓跑进屋,只见她妈和大姐二姐抱在一起,大姐脸上满是泪水,惊魂未定。
“大姐!”
春兰紧紧抓住小妹的手,喃喃地说:“小妹,你回来了。”
秋苓点头:“我和爸弄到好多好东西。”又把钱露出来给他们看,压低声音说,“玉佩卖了个好价钱,咱家有钱,不怕那姓刘的!”
这句话比什么安慰都来得有用。
春兰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卖了钱就好,卖了钱就好。”
刚刚她和卫东还有妹妹在新院子那边忙活,奶突然喊她回家,说她妈找她。
春兰虽然觉得奇怪,奶咋会这么好心,给她妈递话,但也没往别处想,就回来了。
结果刘跛子他们就在院子里等着,她一进来就被抓住,沈老太一脸嫌弃地说:“这丫头是你们家的了,快弄走。”
春兰拼命尖叫挣扎,张小凤从屋子里听到动静也出来了,扑过去死死抱住女儿,然后有好心人跑去叫沈卫东,沈卫东抄着家伙赶回来,这才把春兰救下来,但刘跛子人多,沈卫东被开了瓢。
也正因为沈卫东的受伤,让刘跛子那边不敢再下狠手,毕竟他们不敢闹出人命,这才成了对峙的局面。
一直到沈明富回来,刘跛子那边见抢是不好抢了,就开始不干不净地骂起来。
春兰的眼泪流个不停:“奶咋能这样?她咋能这样?”
夏芳也是眼睛通红,头发凌乱,咬牙恨恨道:“咱们昨儿让他们那么没脸,还分了家,她记恨咱们,不让咱们好过呢!刚才那么乱,她用指甲把我脸给划花了,还掐我!”
她左边脸肿了,还有两道高高肿起的指甲划痕,掀起衣服,腰上青了一大块。
秋苓气得肺都要炸了,但她没骂没闹,只是表情越发冰冷阴沉。
夏芳冲着外面咒骂道:“他们今天串通好来抢大姐,这是犯法的,秋苓,我们告他们拐卖人口!”
外头刘跛子听到了夏芳的话,他人长得矮小又驼背,但表情是十足的有恃无恐,猖狂道:“小丫头片子少吓唬人,是你们奶叫我来领我媳妇的,这叫那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是来领我媳妇的!”
沈明富暴怒:“她老子我还没死呢,屁个父母之命!”他死死瞪着沈老太,“娘,你就这么作践我闺女,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家好?”
沈老太阴阴地睃他一眼,眼中满是刻毒:“你自己闺女下贱,跳下河去勾引男人,我让她早点出嫁,免得坏了沈家其他姑娘的名声,有啥不对?这事你们就是告到镇上,告到县里,你们也不占理!”
说着还对刘跛子说:“孙女婿你放心,你和春兰的婚事早定下了,我大媳妇的娘家大哥在镇上做副主任,这事就是说到他那里,他也会帮你的!”
说着深看了刘跛子一眼,刘跛子想到之前她跟自己说的。
“二房是翅膀硬了要飞了,他们连我这个奶都不认了,愿意认你这门亲?你这婚事再拖下去十有八九要黄了。咱们两家是做不成亲喽!哎,老婆子我原想说,我家心宝娘舅是镇上办公室的副主任,他呀,最是热心肠,最爱拉拔亲戚,看来你没这个福分喽。”
刘跛子心头火热,只要早早把沈春兰娶回家,一个老婆就到手了,还能得到人家副主任的提携,这是多大的好事啊,所以他今天带着人来了。
没想到这么不顺利!
秋苓站在门口看清了两人的眉眼官司,略想了想就明白了,她暗暗冷笑,走出去高声说:“奶,你就别诓人家了,你这么见不得我家好,等大姐嫁去刘家,刘家肯定也要连带着被你恨上。”
又对刘跛子说:“刘三叔,你确定要娶我大姐?我大伯是大队长,我大伯娘的兄弟又是当官又是当兵的,可他们都是我家的仇人,你娶了我大姐,他们也就成了你的仇人,你家斗得过他们吗?”
沈老太骂道:“瞎说啥呢!小孩子不懂事一口一个仇人,但老婆子还当你们是小辈。”她一脸无奈的样子,仿佛被孙女伤了心的老人,“老三啊,等春兰去了你家,咱们就是亲家,心宝她大舅会帮衬你家的。”
不等刘跛子说话,秋苓就说:“真的吗,那奶你给我大姐多少嫁妆?”
沈老太表情一僵。
秋苓说:“不会一分不给吧,连嫁妆都不给,刘三叔,你觉得我奶会真心把刘家当亲家吗?”
沈老太想破口大骂,刘跛子都死了一个老婆,有三个孩子了,能娶到一个黄花大姑娘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想要啥彩礼!
但刘跛子却朝她看了过来,仿佛在问她,真的不给嫁妆吗?
沈老太沉下脸,只怪自己给他画了个大饼,把他心养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