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鹿落在一边,左翼轻扇,拂了一下林重羽扒在叶炳上的爪子。
林重羽沉思片刻,然后抬起爪子拍拍灵鹿的翅膀尖。
灵鹿眯着眼又拂了一下林重羽的爪子。
林重羽:我可太无聊了。
不知道是不是变成了灵宠的缘故,林重羽从灵鹿的眼中读出了它的心声。
跟着大哥混,以后大哥罩着你。
林重羽:行吧。
灵鹿绕着它飞了两圈,然后一头撞到了什么,有灵力像是水面上的涟漪一样从灵鹿的头上扩散开。然后灵鹿钻了进去。
好家伙。
他可总算弄懂了这个灵鹿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了。
乾坤袋只能放死物,幻世镜之类的灵宝可以认为是师尊放在了乾坤袋里,可灵鹿是活物,总不能说是放在乾坤袋里的。
林重羽盯着灵鹿消失的地方,然后试探性地伸出爪子,放在刚刚灵力涟漪的中心点上。
还没等他试验,就被捞进了一只手掌中。
不是那样进的。公孙陵道。
林重羽呜呜两声:那怎么进?
公孙陵垂眼看他:还没准备好,以后再带你进去。
*
路上都是枯草,零碎的石头哗啦啦在路上滚了一圈。
围墙对面的石堆之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男人。
他看着那朵妖异的花,眼皮半垂着,也收敛不住他的轻狂和不屑,似乎这朵屠城的妖花对他来说,就只是路边的枯草一样。
他走上前去,弯腰摘下了这朵花。
隐隐之中,有惨叫声从某个地方传了过来。
□□被折断,一滴鲜红的汁液从断口处滴落,滴落在这片枯萎的土地之上。旁边一座石屋里,一群幸存的人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石屋的铁门被人从外面锁着。
那是刚才幻世镜之中被妖花吞噬的人锁的,他想独占这朵妖花。
妖花蛊惑人心,贪婪和实力却是最为致命的。公孙陵想。
公孙陵抬手一挥,石屋的门被打开。
被关在石屋里的人一窝蜂涌出。
多谢仙尊!不知谁起了个头,余下之人跟着谢,也不管来人是不是真的仙尊。反正对方能轻易制服这个妖花,不是仙尊也是仙尊了。
公孙陵扫视一圈,然后忽然消失在原地,留下一群劫后余生的人惊疑不定。
还真的是仙尊?
于是,有仙济世的传言飞快地在人界流传开来。
五长老谢安策听见下属汇报此事的时候,拧着眉头掐指算。
国师大人。身后走近一人,是个太监。
什么事?谢安策侧首问。
陛下想见一见那位仙尊。
谢安策站在阴影中,沉默不语。
那太监又道:还有最近人界妖魔越来越多,陛下的意思是,请贵门派弟子皆下山相助。
片刻,谢安策的声音传出:知道了。
*
晚上,月河城兰白的家中,变回了人形的林重羽坐在客房的桌子前,趴着看前面那朵妖异的花。
左看右看都只是一朵普通的花。
不过的确是美。林重羽说,有点像莲花。
的确是莲。公孙陵说。
林重羽惊讶,这个世界莲花长这样吗?
又看了一会,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林重羽就不再关注它。他眼睛微转,视线落在了师尊的身上。
夜色很深,烛火摇曳。
师尊坐在对面,肩背挺拔宽阔,胸前衣襟交叉,严整妥帖。往上,就是脖子,师尊的喉结突出,很性感看起来就很好啃。
视线再上抬,就是师尊的下巴和唇。下巴线条很流畅,嘴唇偏薄,颜色本来也是也淡的,但在烛火投下的光晕里,看起来有点艳。
林重羽目光顿住,想起了那个蜻蜓点水的鼻尖吻。
他心跳有点乱。
师尊。林重羽喉咙有点干,声音紧巴巴的。
公孙陵眼睑轻抬。
他吞咽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你你们族类是不是那方面都比较随意?
哪方面?公孙陵反问。
林重羽吞吞吐吐道:就那方面。他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尖。
公孙陵目光投向他的鼻子。
林重羽的鼻子是一种秀气的挺拔,细白干净。他上次一个没忍住就亲了上去。
公孙陵嘴唇微动,向上弯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片刻,他直接问林重羽:你是说欲|望那方面?
林重羽没料到师尊这么直白,僵了一下,然后动作滞涩地点头。
公孙陵定定地看着他,很久,轻笑了一声。
他看着林重羽的眼睛,缓缓问道:你觉得我对你有欲|望,是吗?
林重羽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有点心脏跳动速度有点超乎承受了,脸上热得发烫。
他在干什么?
他问的这都是什么问题啊?
哪有徒弟问师尊这种话的?!!
仿佛有一种名为羞耻的浪涌席卷了他,让他几乎都要窒息了。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刻都像是断头台上刽子手中利刃落下之前的那一秒,被无限拉长,分外难熬。
然后他听见了师尊的声音,与窗外爬出浓云的月色,一道撩拨了他的心弦。
公孙陵说:是。
第四十章
林重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上榻睡觉的。
他只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 似醉如痴,一时紧张,一时欢喜, 百般心绪,涌上心头。
月河城到了夜晚格外安静, 半点声音没有。他都听见了自己胸腔之中笃笃的心跳声。
他兀自紧张了半晌,身后却始终没有动静。
这时, 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师尊此时, 有着一半的魔族血脉, 说话当不得真。
他有点悲伤。
心瞬间沉入谷底, 拔凉拔凉的。
林重羽假装翻了个身,脑袋探出被子, 漆黑之中一双眼睛幽怨地盯着虚空。
结果才一翻身, 他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的高大人影。
公孙陵替他掖了掖被子,然后手指轻碰了一下他的眼角, 低声问:
还不睡吗?
公孙陵的手轻蹭了一下林重羽的脸就挪开了。
然后, 却在半空之中被林重羽一把拉住。
房间内静谧得有些诡异,林重羽心跳越来越快。他手心发热滚烫,握着师尊泛着凉意的手。
黑暗之中,公孙陵低头凝视着林重羽。
林重羽束发的玉冠被除, 发丝略显凌乱地散落在枕间,有几缕绕过耳朵, 贴着侧脸,搭在了脖子上。
很久,公孙陵才哑着嗓子, 语速缓慢地问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林重羽没有答话, 握着公孙陵的手却一直不曾松开。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月色也知情|趣, 隐匿在了层云里。
*
次日清晨,林重羽在晨曦之中睁开了眼睛。
入眼所见,是师尊结实的胸膛,和突起的喉结。
他头往上抬,就对上了师尊深色的眸子。公孙陵眼中带笑,餍足之后的神情让他不像仙尊,亦不像魔尊。
像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在清晨拥着心爱之人醒来的男人。
公孙陵揽着林重羽腰的手往上弯,掌心顺着他墨色浓密的发抚了抚。
醒了?公孙陵的嗓音低沉慵懒。
林重羽垂下眼,淡淡嗯了一声。
公孙陵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之上,弯起嘴角,轻轻捏了一下林重羽的耳朵。
林重羽此时没了昨夜留人的勇气,满心的羞臊让他连忙伸手推拒:师尊,别
一出口他就惊了。
他的嗓子因为使用过度有点哑。
惊讶之中,他看见了师尊挑起一边眉笑。
林重羽凶巴巴瞪着他,然后没坚持多久,就有点儿委屈了。
师尊还真的如兰白所言,一点儿也不温柔体贴的。
公孙陵此时觉得小徒弟的反应是哪哪儿都有趣,忍不住想再逗弄一会。
可到底没捱住他可怜巴巴的眼神。
公孙陵的手掌放在了林重羽的后颈上,然后低头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是我不好。公孙陵声音低低地说,以后,你不想出声就不出了,嗓子确实得护着。
林重羽:好体贴哦。
公孙陵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然后轻声发笑。
他手指勾起了几缕林重羽的头发。
发丝柔顺,从他指尖缓缓滑下。
公孙陵起身从旁边的刷红漆的木架上拿过一件素白的衣袍穿上。
林重羽看了眼窗外的已经大亮的天色,手臂支撑着身体,正要起来,忽然整个人僵住
散架一样的酸痛从身体四面八方传来。
然后下一瞬,他就被抱了起来。
师尊一手抄着他的膝盖弯,一手绕过他的后背,将他稳稳抱着。
如果不是他的衣服都还在旁边的木架上,这的确是挺浪漫的一个公主抱。林重羽有点悲伤地想。
他红着耳根,双手搂住了师尊的脖子,将脸埋进了师尊的胸膛。
林重羽被抱去洗了一个澡。
是灵药浴。
洗完之后,他的身体就舒服多了,除了心里作用引起的身后某处不舒服外,其他的都挺好。
换了一身较为宽松的衣裳,林重羽左手拢了拢衣襟,站在一边等师尊出来。
等师尊出现在眼前后,林重羽只看了眼师尊就匆匆别过视线,不敢再看。
他红着脸往前走,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人拉进了怀中,然后那人俯身弯腰,将他又横抱了起来。
早上公主抱2,林重羽心猛然跳动起来,下意识就抬手扶住了公孙陵的肩膀。
*
兰白不见了。
回到月河城的第三天,林重羽也没有见到兰白回来。他发了几封灵信都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恰在此时,月河城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兰白的师尊,五长老。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林重羽有点惊喜,看五长老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会动的封印之法。
在林重羽格外特别的目光下,谢安策一来就放在公孙陵身上的注意力终于挪开,放到了林重羽的身上。
谢安策有点意外。他这些年虽然长在人界,但对修真界的事也略知一二。
他早就听说大长老在人界又寻了一个林重羽的替身,颇受尊主宠爱。
宠爱?谢安策觉得这事有点可笑。
他活了六百年,自认有些看人的本事,对公孙陵的性子没有十分也有八分的了解。
便是十年前,公孙陵对他那个短命的弟子也说不上是宠爱,更别说一个替身。
因此,他过去只认为这又是一桩闲人杜撰的无稽之谈。
但此时,谢安策上下打量了一会林重羽,感受到了自己心内久违的震惊。
一个被惯着宠的少年,一定就是他这副模样。
谢安策又看向公孙陵,道:你能放下过去,这很好。不然像你娘一样,情深不寿,终归不美。你既然来了人界,又在大漉国境内,便理当由我招待一二,请你们过府一叙。加之人界近来妖魔鬼怪频出,恐是魔尊的阴谋,你若与我携手杀退妖魔还人界一个太平,为你十年前的业障抵罪,得以消除罪孽,就此得道飞升也不是不可能。
公孙陵漫不经心地听着,语气嘲讽道:这么多年过去,你们还是一样擅长与人虚与委蛇。
谢安策久居高位,在修真界也是个有名望的仙尊,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他脸上密布起阴沉的云:师弟
谢安策。公孙陵敛了容色,打断了他,斩妖除魔、救民济世这样的大功德,万年以来,就此一次。你确定要与我共享?我修为高于你,加上我曾经也受过天道认可,万一以后头功给了我
公孙陵语气平淡,说到戳人心窝子的话后便戛然而止,尾音上扬,仿佛戏谑。
谢安策听得脸色青白交加。
最终,谢安策找回了他应有的仙尊风度,颇有度量道:能者居之。
公孙陵嗤笑一声,眼中尽是轻蔑之意。旁人最为看中且艰难求之的东西在他看来一文不值,兴许还不如路边的一个小石子。
林重羽看向师尊,心中忽然有点好奇。
连飞升这种事他都不放在心上,也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东西,能让师尊在意。
第四十一章
公孙陵是凤衍山先掌门修为进入瓶颈后所收的弟子, 他和掌门的其他弟子都相差百岁以上。
比如和五长老就相差了两百多岁。
虽然他们以师兄弟相称,但五长老看公孙陵总有点看后辈的意思。
更别说,五长老还恋慕着已逝的延康长公主。
很久以前, 他们还没决裂的时候,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我把你当师兄, 你却想当我爹。
所以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敢单枪匹马过来见师尊的原因?
林重羽一边默默在心里八卦,一边在思考如何让他睡过去, 并进入他的梦境。
谢安策又盯着公孙陵, 忽然道:延康的封印已经完全失效了?难怪, 难怪。
他连说两个难怪, 好像终于知道了什么一样。
林重羽好奇心盛,此时有师尊在一旁, 便什么也不怕地直接问:难怪什么?
难怪最近人界妖魔频出!谢安策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如刀, 看着公孙陵问,是你干的?
公孙陵没什么反应, 林重羽先怒了, 对谢安策道:你莫要含血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