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以前练跆拳道时压韧带,只是渐次地伸展扩张,并不痛到无法忍受,每一次疼过以后,身体能承受痛楚的能力就好像就又延伸了一点,直到麻木。
她不允许任何人看到她这种无力的样子!
可是又担忧地想到,如果离墨折返回来,才不会理会她说什么,肯定硬会闯进来的。
但是离墨并没有再回来,事实上,他一夜再没来过落凤阁。
层层叠叠的黑暗,交织,旋转,徘徊。
是谁在这看不尽的虚无里叹息?
又是谁久久留恋着人世间的爱恨缠绵,狰狞又疯狂地哭泣?
叶阑静什么也看不见,摸不到,就如一根在海洋里漫无目的漂流的浮木,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忽然,一束微弱的光射进了这个彻底黑暗的世界。
她看见了光的阴影里,风姿摇曳的的大片花朵,诱惑,妖娆,辨析不清色彩,全是诡秘的深深浅浅的黑色。
那些幽暗里精灵一般的花朵,仿佛全部拥有生命,低低地诉说着,那不可预知的死亡,那用鲜血浇灌的,热烈的爱。
那是黑色曼陀罗!
黑暗里仿佛破了一个洞,光线争先恐后地窜出来,刺到叶阑静几乎真不开眼。
光芒里,隐隐约约出现两个奔跑的人影,女子的窈窕,男子的俊朗,朦胧嬉笑声生动着每一个有知觉的感官。
所有的光芒都围绕着他们迸射出来,灿烂不可逼视,所有的黑白瞬间染上的色彩,美得不可胜收。
有一瞬间,叶阑静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看着那个光芒中的女子,还是自己本身就是那个女子。
“心儿,可不许偷看。”
少年的声音那么清脆明朗,年轻张扬。女子偷偷抿着唇角,但笑不语。
她能感觉到脚下柔软的土壤,擦过指尖的鲜嫩枝叶,甚至夜里沾湿在花骨朵上的露珠。
“再一下,再往前走一点点!”少年一只手捂着女子的双眼,又不敢太过用力,另一只手边帮她挡开花丛间的障碍物,声音里好不隐藏着激动兴奋的心情。
“好啦!可以睁开眼睛看啦!”
叶阑静慢慢睁开眼睛,所有的光线都充斥进眼窝,她看见了那一片花海,层层叠叠的出现了色彩,不是黑色,而是满目的紫,深深浅浅,四面环绕,却极致纯粹,一如少年灿烂无暇的笑靥。
真正的紫花曼陀罗,醉心花。
也许是那一片紫色太过庞大,视觉效果太过冲击,又或者因为那少年的笑容太过明媚。
仿佛灵魂在那一瞬也遭遇了撞击。
叶阑静清醒地将自己的灵魂分离开来。
看见那倾城容颜的紫衣女子,目光里充满了震惊,喜悦,激动,和淡淡隐藏的哀愁。
就如一朵原本只能在黑夜里绽放的花朵,忽然沐浴在在阳光之下,极致妖娆过后,就将面临死亡。
就如那少年原本属于阳光的世界,那么夺目,那么耀眼,她却只敢躲在他怀抱的阴影里,苟延残喘。
叶阑静实在不敢相信,少年的离墨,竟然拥有那么干净的笑容,那么清澈明亮的眼眸,深情到连她也不敢逼视。
“喜欢吗,心儿?”离墨温柔地捧起少女有些发怔的脸颊,眸光晶亮,“我听二哥的谋士陆贾说,早些年他游历各国,曾听说南瑶国有一种花就叫醉心花。我当时听了觉得真是惊奇,就派人去打听,果然的真的呢!”
“醉心花……”少女低声喃喃地重复道。
“很不可思议吧!”离墨兴奋地喋喋不休着,“我托疾风找了好些南瑶来的花商,路途有些远,才只弄来这么一些。”
看的出来,离墨下了很大的功夫和精力,也许连他们落脚的位置,都精心丈量过许多次,为的,就是将这最美好最震撼的一面,呈现在她的眼前。
“若是被你二哥知道了,又该数落你不务正业了。”少女感叹地看着那一片紫,眼里充满了深深的迷恋。
离墨不以为意地挑起剑眉,说:“我二哥才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他从小最是疼我,什么事情都依着我。倒是我师傅那个老古董,天天疑神疑鬼,啰啰嗦嗦的,你不必理会他。”
他忽然又神秘兮兮地自己笑起来,“而且,这件事我谁也没有告诉,连我二哥都没有。心儿,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你说好不好?”
少女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晕红,含笑点头。
离墨自幼丧母,十分依赖他一母同胞的二哥,从小到大没有对他二哥有过任何隐瞒。长到如今十六岁的少年,还赖着住在他二哥的府邸不肯走。
对其兄长的感情,由此可见一斑。
如今知道自己在他心里,也能占据一个他二哥也不能触及的地位,让少女的心里,怎能不感觉甜蜜?怎能不忘乎所以?
“心儿,我猜你的父母,一定是南瑶国,或者其他南边国家的人,他们一定也很喜欢醉心花,所以才会给你取名醉心。”少年心境,总是想到哪里就说道哪里,心无城府,无所顾忌。
少女却微微低了头。
自己骗他说,自己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生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不,这其实也不能算欺骗,她确实就是孤儿,不是么。
只是,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生身父母是谁,却知道,自己名为醉心,不是因为醉心花有多妖娆,多美丽。
而是因为,它有剧毒。
美好的东西总是致命。
离墨似乎感受到了醉心的黯然,却以为是提及了她父母,让她回忆起了伤心事。
从前,他并太懂得顾及别人的心情,现在却因为那么在意她的喜怒哀乐,而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他挠了挠头,皱着眉头埋怨地自言自语道:“我这个笨蛋,又说错话了。”
饶是醉心满心的阴霾,也被他那孩子气的模样逗乐了。
他就好像是那抹照进她世界的阳光,干净,纯粹,热烈。能净化一切黑暗。
那一刻,她忘却了自己的杀手身份,忘却了自己为何而来,只听到心脏那么真实地在胸口雀跃着,欢腾着。
场景陡然变换,二王府邸。少年离墨白衣飘飘,神采奕奕,手持长剑,人随影动。其剑法之精妙,真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那个小小的紫衣身影就这么缩在假山的阴影后,痴痴地凝望着。身上那全部的一点微末功夫,竟然是用来隐匿气息的。
“唉,二哥,看小墨墨练剑简直就是自残嘛,我受打击了!”一袭蓝袍的少年一手持扇击掌,一边作痛心疾首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