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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郎的身体要紧,我们距离京都也不远了,只要能在年前一家人团聚变好,至于大郎的病,不若现在就向京都写信,让三郎先行帮着寻有名的太医。”
    “从云州跟过来的大夫显然对大郎的病束手无策,我们总要提早安置。”苍老的声音附和几声,安抚了美貌妇人的急躁。
    马车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
    这是进京的最后一个关卡,守城的将领一丝不苟,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下马车接受查验之后才能进入京都。
    因此楚家几十口人纷纷从马车中走了下来,站在一旁等候进城,就连一直在马车中养病的楚天行也毫无优待。
    楚天行在马车上已经困了多日,还整日梦魇,现如今只觉得头痛欲裂,被冷风一吹,反而觉得清醒一些,跟在自家娘亲身后等待进城。
    但一下马车便被城墙晃了眼睛,他还未曾见过这样灰色的城墙。
    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在云州多年也并非只读圣贤书,还跟着老师去过许多地方游学。
    城墙这东西对于楚天行而言是最熟悉的。
    富裕的城市用青砖搭建城墙,有些容易被攻陷的城池还特意大费周章用糯米水浇筑城墙,使其更加坚固,也有些贫困的城池,连修补城墙都拿不出多少银钱,便用黄土夯实,当作城墙。
    虽然平日里不觉得有什么,看着也十分坚固,但只要下雨,便会和雨水混在一起变成泥泞一点点流下来,连周围的道路都会变得泥泞不堪。
    但即便见过多种多样的城墙,面前这样灰色的城墙却是楚天行不曾见过的,仿佛没有缝隙,是完完整整的一体。
    下人是最明白主子心思的人,因此一下车便开始向周围同样排队的人打听城墙的事情。
    说起城墙本地人很有谈性,大宴这么多城池,他们可是第一个用上水泥的城镇,比京都还要早呢。
    因此一直到现在还有许多人不厌其烦在城墙附近看来看去,守城的将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立即驱逐。
    片刻后楚天行不仅搞明白了水泥的来历,还被迫听了一堆关于成瑞帝的彩虹屁。
    楚天行愈发觉得脑子混沌,明明眼前的百姓在兴高采烈歌颂皇帝的功德,他身为一个想要参加科举的举子,自然应该与有荣焉。
    但此时的他只希望面前的百姓赶快闭嘴,想要呵斥对方退下,甚至浮现出狗皇帝三个字,头也愈发疼痛。
    楚天行又一次感知到了不对劲。
    他及时闭嘴,压制住自己无名的火气,让小厮扶着自己快速通过城门,上马车休息。
    从茶楼出来,慕行徵心情很好是大家的共识,即便是方才刘老爷言谈之中试探的次数较多,慕行徵也没有丝毫的建议。
    反而为刘老爷提供了另外一条思路。
    开年之后皇家确实有想要更换皇商的想法,但刘老爷是没有竞争资格的,慕行徵为刘老爷提供了另外一条路。
    因为水泥这条线日后主要是用来修补城墙和修路的,慕行徵并不想让利给大商人,因此准备各地寻找代理商,让代理商同当地官府合作。
    刘老爷虽然家业不大,但到底来京都多年,也算有些能力,且言谈中虽然透露功利,但也让人明明白白,不会惹人厌烦,因此慕行徵才准备将此事提前透露给对方。
    得了慕行徵的消息,刘老爷果然更加激动。
    常年行商之人自然明白出现某一样新的东西,虽然做法和所有权要握在皇家手中,可是真的想要大力推广,商人在其中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
    尤其是看到水泥的作用之后,既然能够修补城墙,那用来盖房子定然也是合适的。
    明眼人都知道若是真的能有商人分得一份利,那也是天大的好处。
    刘老爷之前从未想过自己有能力竞争这样的差事。
    但慕行徵身为一个背景比他雄厚之人,既然是特意透出的消息,自然是可信的。
    沈楠枝一直同刘夫人说话,并未关注刘老爷和慕行徵的动静。
    从茶楼出来只见刘老爷兴奋得脸都红了,恨不得贴在慕行徵身上同他说话。
    刘夫人看到自家丈夫这个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好意思。
    虽说她两人就是为了能够多得一份助力来同黄家夫妻结交的,但她看见自家丈夫那般模样,还是觉得有些太过了。
    一直到他们二人同刘家人分开,沈楠枝才从慕行徵口中听到原委。
    这也是沈楠枝第一次得知慕行徵对后续水泥的打算。
    她原以为既然工部研究出来,这东西便会紧紧攥在慕行徵手中,没想到他竟然会想让官府和商人合作,更快地将水泥推广。
    “陛下智勇双全,不出一年这水泥便会真正投入到千家万户。”
    想要富先修路,水泥面世,大宴的路也会变得好走起来。
    沈楠枝心思一转,悄声询问慕行徵对商人的看法。
    封建王朝重农抑商,但轻重程度总有不同。
    虽然大宴如今看起来根基有些不稳,但慕行徵的想法关乎以后的发展大计,若是慕行徵对于行商一事过于厌恶,想要将所有商人抓在自己手中,加重商人赋税,日后大宴的发展便不可预测。
    “农为本,行商不可太过宽泛,但也不可过度重压。”慕行徵原本还在翻看沈楠枝新拿来的游记,听到沈楠枝的问题,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沈楠枝听到这个答案,自觉心中也松懈不少,只要不是过度重压,日后大宴定然会越来越好。
    两人没有回宫,而是在宫外的宅子住下。
    临近年关,慕行徵其实有不少事情要做,此番出来是给自己放个假。
    在皇宫中总觉得压抑,没得在外面来的自在。
    这段时日或许是瘦了沈楠枝的影响,他也经常翻开大宴的各种风土游记,察觉出不同滋味。
    最初沈楠枝的话也时不时在脑中想起。
    他是大宴之主,为何不能将自己的疆土全都巡视一遍。
    看旁人写出来的游记,跟自己看到的总归是不同,否则同一个地方也不会有多本游记出现了。
    但慕行徵也知这想法变成事实很难,暂且没有提起。
    沈楠枝即便出了宫,也还是之前准备过冬的懒散模样,但奈何慕行徵却有新的安排。
    准备恩科,提前春闱的指令已经下发。
    时间紧迫,慕行徵使用八百里加急信件的传送方式,下发给各个州府,若是举子们想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在收到消息后动身入京,不管在大宴的哪个角落,都会赶上春闱。
    若是不愿意,那也不过是多等一年。
    所以慕行徵在围观茶楼中百姓们的彩虹屁后,准备去往奉行楼。
    奉行楼是京都中最大的酒楼,奉行楼三楼经常举办举子之间的辩论,题目补丁,是京都举子们最爱聚集的地方。
    慕行徵此番也想去听一听读书人对他这位皇帝的意见。
    毕竟这次开恩科的颁布时间着实有些紧张。
    沈楠枝又再次被慕行徵带着出门,不过好在奉行楼中除了举子们的辩论让人着迷,他家的饭菜也是一绝,沈楠枝心中的不情愿减少了一些。
    不过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沈楠枝特意让晓春准备一套少年人的衣服。
    慕行徵上了马车,才发现沈楠枝不知何时换了一套男装,还特意向他展示了一番。
    慕行徵的视线落在沈楠枝的耳洞上,看沈楠枝在马车上时不时拿出铜镜看看的模样,勾了勾唇,没再言语。
    第21章
    因为恩科的指令是突然颁布的,虽然有很多举子在家中更加勤奋埋头读书。
    但也有举子想要出来打听一下今年的春闱,虽然还有三个多月,但今年也不是成瑞帝初登基的时候,所以开恩科这件事情在举子们看来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读书多年,谁都想官袍加身,开恩科对于他们这些举子是件好事,意味着会减少一部分竞争之人,但消息传出来却像是做梦一般,怕自己听错了消息,想要打听到更多。
    因此两人到奉行楼三楼的时候,举子们已经聚在一起开始讨论起来。
    沈楠枝也随意找了张桌子让小二上了杯茶水,认真听举子们的辩论。
    “这些举子好像分为了两派?”举子们争论不过片刻,沈楠枝暂且没听出什么名头,但从他们的站位和衣着能够清楚分辨他们属于不同阵营。
    两派人马正在争论有关礼制的东西。
    说前两个月从一个边陲小镇传来消息,小镇的镇长竟然是个女子,并且即将成为县里的主簿。
    主簿这等小官并不是京都下放的,寻常来讲只要对方有举人功名便可以应征主簿,若是县里贫困,民风尚未教化,秀才在县里也有一争之力,但大宴开朝之后,从未出过女子为官的先例。
    现如今举子们就这个问题正式划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女子为官破坏礼制,违背礼法,另一派则认为对方虽为女子,但既然能任职主簿,定然有过人之才,况且只因女子之身便剥夺其官职,实在不应该,且那主簿虽为女子,但县城诸百姓都对她很是佩服。
    虽然大宴尚未出现女子为官的先例,但往前看各朝各代多多少少在官员之中都出现过女子的身影,如今那主簿也并不算出格。
    两派的争执声音越来越大,后面竟还有人牵扯出了沈楠枝,最近新出现的火炕和水泥多多少少都同当朝贵妃有关,所以他们便用沈楠枝为例开始了另一轮的辩论。
    沈楠枝听清楚他们争论的内容,忍不住侧目去看慕行徵。
    却发现慕行徵好似根本没有在听举子们的争论,而是有以下没一下玩着自己手中的折扇。
    注意到沈楠枝的目光,慕行徵还好心地为其倒了杯茶水,“润润嗓。”
    沈楠枝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在听辩论地时候,不知不觉吃了一大堆果干。
    “相公觉得他们这些人如何?”沈楠枝也为慕行徵倒了杯茶水,询问慕行徵的意见。
    她最近隐约发现,有时候观察慕行徵没有走心,懒懒散散的时候,其实内里正好相反。
    “是我大宴的人才,人才皆可为我大宴所用。”已经亡了两次国的慕行徵,此时此刻对人才的需求到达了顶峰。
    如今他重用的几位臣子,年纪已经颇大,尤其是老丞相发须皆白,已经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如今却不得不时刻为大宴江山操劳。
    六部尚书的年纪也渐长,慕行徵尚未发现能够顶替六位尚书的继承人。
    所以他急需可用的年轻人才,当需要人才渴望到一定地步,他可以不计较人才的性别,资历,来历,只需要有一点——
    这个人为他所用便可,忠心于他。
    沈楠枝的眼光一亮,也不在意面前的举子们在争执什么了。
    慕行徵才是大宴的君主,只要慕行徵同意,哪怕女子为官的道路哪怕艰难一些,也总是有条路可以走出来。
    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心志坚定之人。
    “那相公觉得这些人中可有可用之材?”
    两派人马争执的论题又从沈楠枝身上移开,重新回到何为礼制的问题上。
    “自然是有的。”慕行徵像是来了兴趣。
    “穿戴昂贵那人,是吏部尚书的嫡长孙葛贤韵,在京都世家弟子中颇有材名,很受拥簇,是春闱的一大竞争者。”
    “至于方才慷慨激昂为女主簿辩驳,认为女子为官并非礼制崩坏之人是文大师坐下的首席弟子秦文水,他的簇拥者同葛贤韵不相上下,不过你看穿戴也知秦文水的簇拥着多是无权无势的举子,他们大都生活普通,更能理解百姓所受的苦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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