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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二人气息交融,□□翻滚,热浪足以让人头脑昏沉到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那客栈里的床不甚牢靠,一不小心便发出声响,顾亭匀便要她站在椅子背后,羞得兰娘带着哭腔求他……
    这一场云雨过后,兰娘累极了,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迷糊中听到他问:“你没什么话要问我么?”
    兰娘脑子里一团糟糕,只含糊说:“匀哥,我困……”
    顾亭匀给她掖好被子角,摸摸她小脸:“好,睡吧。”
    灯光下,男人俊朗的脸庞上带着些沉重。
    她是信他,远比他认为的还要信,可她越是信,他却越是无地自容。
    扬州歇息一夜,一行人继续赶路,又过五日,才又路过一个镇子,又停留一夜。
    这一晚兰娘开心得很,因着这个镇子虽然不算富裕,可此地风俗人情温馨至极,处处种得都是花,流水潺潺,河中有人泛舟而过,河两边的街上则是许多装饰得很是有意境的店铺,晚上路两旁灯笼点起来,河里还有不少莲花灯飘来飘去。
    顾亭匀发现她不住地往外看,便带着她下去走一走。
    夜市许多男女出来幽会,也有一家子出来散步的,街上摊贩很多,卖各种吃食的都有。
    兰娘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原本她这些天吃过的饭远远比前半生吃过的所有东西要丰盛了,可看到这么多小吃依旧忍不住开心。
    顾亭匀便拿着荷包跟在她身侧一样一样地帮她买,什么臭豆腐,炸年糕,红豆酥,驴肉火烧,冰粉,两人分着吃,不知不觉就吃得实在走不动了才算作罢。
    期间又买了一对核桃雕刻的摆件,瞧着有趣的很。
    兰娘的一只手始终都被顾亭匀牢牢握着,她难得脸上都是欢喜神色:“匀哥,这里真好啊!我竟不知道世上有这样好的地方。”
    顾亭匀也面带愉悦:“喜欢咱们就在此处多待一日。”
    兰娘摇头:“可是你京城不是有急事吗?这样的地方我曾经来过便已经足够了,不奢求多待什么时日。我们再往前走走吧。”
    两人走着如一对最寻常不过的夫妻那般,时而聊着所见所闻,两手始终牵着。
    直到他们走到那座桥上,桥上挂了许多红灯笼,另外还有一张桌子,桌上则是摆着些莲花灯,有老板在卖。
    那老板年约四十,不住地吆喝:“放莲花灯咯!求偶,求子,有求必应!我们的河神很是灵验哪!”
    兰娘在乡下时什么时候也没见过这样有趣的场景,顾亭匀便把荷包递给她:“喜欢就去买一只来放。”
    女孩脸上露出雀跃神色,她立即接过来荷包上前去买莲花灯。
    可一问那莲花灯的价格,兰娘却犯难了,十分舍不得,顾亭匀暗自捏她的手:“喜欢便买。”
    她犹疑了一番,最终倒是也买了一只。
    老板的意思便是对着莲花灯许愿,而后放到河里,等于告诉河神自己的愿望,这样的话愿望便会实现。
    兰娘本身想许愿让顾亭匀一生安康,可看着他站在桥头柳树下与随从说话的样子,心神一动,耳根微微发红,她对着莲花灯暗自说出自己的心愿,接着把灯放了出去。
    放了莲花灯,兰娘很是心满意足,轻手轻脚地往顾亭匀走去。
    此时他正背对着她,与随从讲话。
    那随从似乎有些迟疑:“主子,您来之前,夫人曾问过您是否经过这里,夫人说听闻这个镇的莲花灯很是灵验,希望您给带一盏回去。”
    顾亭匀没说话,他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捏紧,但顿了一会还是淡淡说道:“等下你买一盏带着,回京之后再放到我书房便是了。”
    兰娘心中一沉,她是没有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样子的,可心中却忽然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夫人……
    夫人要的莲花灯,会被放到顾亭匀的书房里,所以,那是谁的夫人?
    是……顾亭匀的夫人吗?
    她仿佛被砸了一闷棍似的,呆呆地看着顾亭匀的背影,一瞬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在老家与自己成亲了,当着乡里的亲戚们都拜堂了的,他们也洞房了,他那一晚说,自己与他是结发夫妻啊……
    崔媒婆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这世上但凡是高中的书生,没有一个会坚定不移地喜欢乡下女子的,因为那天子脚下不知道多少高门大户的女子等着嫁给他们。
    有千娇百媚家世金贵的女人,为什么会要一个村姑?
    兰娘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她想告诉自己这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她知道顾亭匀是什么样的人,可方才顾亭匀与随从的话她也是亲耳听到的。
    就在她徘徊在信与不信的边缘时,顾亭匀回头了,他在看到兰娘的一刹那,神色迅速地变了。
    他以为她还要一会,完全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放完了莲花灯,而她此时就站在自己身后。
    顾亭匀有些艰难地开口:“你……”
    他的话没说完,那边忽然躁动起来,有人喊着:“抓逃犯了!抓逃犯了!”
    人群中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阴郁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疾驰而来,恰好冲着顾亭匀的背部,而夜晚的街上灯笼的光忽明忽暗,在那一刻,只有兰娘看到了他手里的刀。
    那男子被追得几乎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刻,不知道怎的忽然就扬起来手中的刀往顾亭匀的身上狠狠刺了上去。
    兰娘尖叫一声扑上去就要把顾亭匀推开。
    她用尽力气推开了他,而顾亭匀还处于发现她听到了自己的话的错愕之中,一点防备都没有,兰娘没能完全躲避的过去,肩膀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
    尖锐的疼痛瞬间让她几乎要丧失意识,在那一刻,她倒在顾亭匀的怀里,四周人声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觉得自己真的惨,似乎是要死了一样,可她还是抓着顾亭匀的袖子,她多想问一句:“夫人是谁?”
    可她疼得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混乱的街上,顾亭匀失控地吼道:“彰武!彰武!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来人!快来人!!”
    第9章
    兰娘的伤在肩膀处,虽未曾伤及要害,可血流不止,加上她本身就瘦弱,在香山镇生活之时饭都吃不饱,本就血亏,又流了那样多的血,哪里撑得住?
    暂时歇息的镇上大夫医术不算甚好,只说暂时帮助他们止血,若想救命得尽快去其他地方寻名医。
    顾亭匀心急如焚,催着人快马加鞭,原本还要七日的路,提前了两日便到了。
    一路兰娘负伤高烧,虽然按照大夫叮嘱吃着药,可人始终有些昏迷,意识不怎的清醒,偶尔醒来也只会哭,害怕地抓着他衣襟喊疼。
    顾亭匀从未这般狼狈过,他担心得厉害,一颗心几乎都要碎了,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所幸到了京城,他立即让人去请大夫,而后马车到了顾府门口停下来,他匆匆抱着兰娘下车,走了几步又吩咐人:“不许去夫人跟前说我回来的消息,否则尽数打死。”
    那些下人立即点头,一个个自然都是害怕的。
    顾亭匀这院子是皇上赏赐的,不是很大,只从前一位官员曾经住过的,但加一起也有十来间屋子,分成前院后院,宰相之女汪琬云,也就是他现下的夫人住在后院,他一向则是住前院。
    前院书房旁边最大的一间屋子早已拾掇干净,顾亭匀把兰娘抱进去,没多久大夫也就来了。
    京城的大夫医术的确是精湛许多,那大夫查看了伤势,又把脉看了,只道:“顾大人,这姑娘原本伤势不会这般严重,盖因体质虚弱之故,伤才迟迟没有好转痕迹,在下会给她开上几服药,按时服药,躺着好好休息个半个月,伤口会逐渐痊愈,但日常也需得精心照料,她伤好之后,只怕身子会更虚弱,极易染上旁的病症。”
    顾亭匀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送走了大夫。
    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其他的都好说,他往后有的是时间与机会照顾她。
    这一晚兰娘依旧烧得厉害,额头滚烫得最厉害的时候,像是能烫熟鸡蛋似的,顾亭匀先是喊了丫鬟给她反复地擦拭,而后嫌弃丫鬟手脚不麻利,便亲自给她擦拭,喂药,可擦拭喂药之后她热度仍旧退不下去,他便抱着她低声唤她名字,总怕她睡死过去。
    夜深人静,他连着赶路,神经始终绷着,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坐在床上,看着她右肩膀上被血浸透的白色纱布,在那一瞬间忽然想起来曾经爹娘去世的场景。
    他从未这般惶恐过,他几近哀求地低声说:“兰妹,我求你,求你好起来……我愿意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仕途,什么前程,我什么都不要……我们去那个你喜欢的镇子,我去学着做生意,我去当教书,我只要你,只陪着你,好不好?”
    一夜漫长,天快亮的时候,兰娘总算退烧了,顾亭匀体力不支在她床边的榻上睡了一会儿,被丫鬟端水的动作吵醒。
    丫鬟是来给兰娘擦脸喂药的,而兰娘还在睡着,顾亭匀起身探手摸了模她额头,感觉到她此时额头温热,这才放心。
    他坐起来,低声嘱咐丫鬟几句,这才出了门。
    *
    此时前厅小花园的游廊里正站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秋香色蜀锦缎裙,姿态优雅,面容精致,虽然不是那种国色天香,却也自有一股大家闺秀的风范。
    汪琬云在这站了许久,旁边丫鬟宁儿劝道:“夫人,您在此地站了快半个时辰了,仔细腿疼,不如先回去吧。”
    女人纹丝不动,半晌,才轻轻叹气:“他回来了,却不让人告诉我,可他不让人告诉我,我就不知道吗?我还是会等,宁儿,你说,他什么时候才会来见我?”
    宁儿张了张嘴,没敢开口,当初这亲事便是自家姑娘一厢情愿,而后宰相大人用手段强硬地逼迫顾亭匀与他们姑娘成亲。
    成亲之后,顾亭匀似乎处处都挺好,但却又处处不是那么地好。
    比如他对待汪琬云很客气,却没有任何甜蜜,这顾家没有任何为难汪琬云的地方,但顾亭匀的不够热络,就是让汪琬云觉得最为难的地方。
    此次顾亭匀回老家探亲,汪琬云本也打算跟着一起去,可他说他在老家有一童养媳,本身与汪琬云成亲就是辜负了那人,此次若是带汪琬云回去,实在是不合礼数,但他会去好好地同那女子说,接她过来做妾氏。
    虽然这让汪琬云心里不舒服,可这也是当初顾亭匀与她父亲协商之后最后的结果了。
    她做夫人,那童养媳做妾氏。
    父亲说那乡下的女子必然是村姑一个,就是接来做个宠妾又如何?他不信自己的女儿斗不过一个村姑,更何况大字不识的村姑童养媳,到了京城能活多久都不一定。
    话是这么说,汪琬云依旧是难受,她知道顾亭匀回来的消息,恨不得立即去看看那童养媳长什么样子。
    当然,她也希望那童养媳给自己敬茶,跪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
    可她失望了,这都日上三竿了,也没见人来敬茶。
    良久,汪琬云终于等到了顾亭匀,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及至走到她跟前,才停住了脚步。
    “夫君,可是妹妹来了?这一路你们很是辛苦,我正想去探望一番妹妹。”
    她作势往前走,顾亭匀抬手拦住了她:“琬云,她路上遇到贼人挨了一刀,此时正在养伤,人都还是昏迷不醒的,等她醒来再说。”
    汪琬云一怔,立即笑道:“那我便去看看她,我与她不讲究那些规矩。”
    可顾亭匀的手纹丝未动:“那房间病气重,岳父大人叮嘱我好生照顾你,你若是染了病气我也不好交代。”
    汪琬云有些失落,可就在此时,顾亭匀抬手给她整理了下衣领:“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小动作,汪琬云的不快消散了,弯唇一笑:“好,今日你才回来,定然要去拜访父亲,我同你一起。父亲一直在念叨你。”
    她心中比谁都清楚,顾亭匀就算是对她没有很深的男女之情,可她容貌上佳,家底又是一等一的雄厚,便是碍于她父亲,顾亭匀这一辈子都不能亏待了她。
    而顾亭匀瞧见她上扬的唇角,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而后很快变成了淡淡的笑,他道:“你要的糕点,还有莲花灯都在我书房,我带你去拿。”
    汪琬云有些惊喜,她压住心底的甜蜜,眸子里燃气一束光:“好。”
    她伸手想拉住顾亭匀的手,可他走得极快,汪琬云并未牵住,思及寻常夫妻也很少有恩爱到时时牵手的,且她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贵族小姐,得端庄一些,便低头抿唇一笑,没想什么。
    等到了顾亭匀的书房,汪琬云一眼瞧见了桌上的糕点以及莲花灯,那莲花灯其实京城也有,只是做法样式都不一样,这南方的莲花灯更为小巧别致,她捧起来细细地瞧,心中面上都是喜悦。
    女孩儿声音都带着甜意:“夫君,这莲花灯真是漂亮。”
    顾亭匀瞥了她一眼,想起来那一日二人同时被暗算服了药躺在一起,睁眼看到对方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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