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到了下班的点,这层楼没什么人。
周炜八跟她打了招呼,引她去见裴观宴。
推开办公室的门,她第一次见到正在办公的他。
鼻梁上架了副银丝边的眼镜,神色肃然认真,翻文件时,骨节分明的手被白纸黑墨映得格外书卷气。
旁若无人,意气风发。
就像初次遇见他时那样,她的唇角不自觉酿了一抹笑意。
“来了。”裴观宴察觉到有人进门,没抬头。
她走近,按他的要求在书桌对面坐下。
“裴观宴。”她轻声叫。
裴观宴闻言抬头,稍挑了下眉,她立即改口,“裴总。”
“看见行程了?”
“嗯。”
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揪紧裙角,像个被问话的小学生。
对面的人分明不久前与她欢好,原以为自己可以放松些,没想到他现在似乎格外公私分明。
可他越清明她便越迷惑。
想起刚才的行程单,如果不是他的授意,周青不会安排那些。
可到了他面前,她甚至不在意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源,只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对她,对她的事业。
指尖传来痛意,她低头,才看见自己已经把掌心掐出一道深深的月牙痕迹。
裴观宴一直不说话,似乎在等她自己开口。
她垂眸,嗓子有些干涩。
“裴总,我觉得行程太......功利,我看过剧本再接戏。”
她可以忽略那些杂七杂八的行程,但在本职工作上,她不想退步。
所以说的是真心话,相当直白且有点自傲的真心话。
裴观宴敲键盘,屏幕上的光映得眼镜的银丝边微漾。
“艺星不做慈善。”
她有些急切:“我知道,但我可以。”
演戏,我可以。
“可以。”裴观宴敲下最后一个字,保存。
他阖上笔电,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桌边,慢条斯理说道:“你很喜欢的导演的戏,我点头,你就能进去。”
“怀庆?”她骤然心跳加速,她当初入圈最喜欢的导演就是怀庆。
裴观宴点头,眼梢微翘,些许笑意,曜黑的眸色深不见底。
她突然觉得他像是在冷眼旁观她的反应。
心里的火骤然被浇灭。
明明她接近他就是在等这一天,可现在,她变得犹豫起来。
他这样做,明显是要她背负他的恩。
仿佛意思是,她付出身体,他就会付出资源。
脸色有些发白,她抬起头,脸上几分小心翼翼的坚持。
“我只需要试镜的机会,和公司的允许。”
“用不着。”裴观宴不甚在意,“你不是想要?现在只需要点头,就能得到。”
她觉得两个人似乎正飘在没有阻力的太空中,他笑着,轻轻推她一把,她就得离开。
她劝自己保持清醒。
保持清醒。
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考虑一下。”
裴观宴笑,没有对她的决定表示惊讶,或是尽在掌握。
他疏离得就像陌生人。
她起身准备离开时,脑海里只有这种感觉。
可她在纠结什么?
到底在纠结什么?难道还妄想他动了真心?
办公室的大门格外沉重,她恍惚着,用了全身力气才推开,内线电话响起,裴观宴似乎在跟别人说什么。
“......秦寅月?......收拾下泳池。别走了。”
她出了门,准备把门轻轻阖上。
手机响了下,裴观宴的消息。
[别走]
她微讶,原来那句话是跟她说的。
重新推开门。
裴观宴已经摘下眼镜,刚才看的文件也不知所踪,办公桌上除了电话,空空如也。
“上天台。”他随意扯了下领带。
......
艺星顶楼,办公室旁边的天台上有个露天泳池。
韶伊站在泳池边,低头看去,粼粼水波下是清晰的空中悬崖。
她有些畏高,只看了一眼,立马后退好几步,抱紧手臂。
脑海里却不自觉想象从楼顶跌落的情形,心脏也跟着下坠。
手臂忽然被人揽住,肩上一沉。
“裴总。”知道来人是谁,她还是稍显惊慌。
“这是公司。”
“我知道。”裴观宴显然并不在意。
“被人看见不好。”
裴观宴将她转到怀里,“有什么不好?”
她才注意到他换了泳裤,上半身是光.裸的。
空气中弥漫着催人情意的荷尔蒙。
眼前明晰的腹肌线条和胳膊上微微起伏的青筋,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红着脸躲避。
裴观宴却低低一笑,垂着眸,似乎无限深情。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当年他花边新闻很多时,评论区最多的一句话:
如果是这张脸渣了我,也不是不能原谅。
心里有什么在暗潮涌动。
她偏头,挪开视线。
却看见办公室里,似乎有人正隔窗向外看。
裴观宴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他。
漆黑的眸里仿佛在昭彰一句话:
我要你跟我一起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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