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一。”一声轻呼从不远处传来，是小钻风的声音。
钱仓一左右看了看，并未发现小钻风的人影。
“苍一。”这次声音更近，也更加清晰。
钱仓一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右侧的房屋后侧下方，也就是脚下的镜面中，看到了熟悉的队友。
他马上跑过去与小钻风汇合，“我没看到乌有。”
“嗯。”小钻风从镜中世界离开，“他应该躲起来了，或者已经赶向光阴冢，毕竟这里对他极为不利。”
第1884章 不屈的传承
“我们也走吧，从镜中世界。”小钻风右脚点了下地面，“安全点。”
钱仓一点头。
两人前往镜中世界，这里的一切都与镜外一模一样，几乎无法分辨内外的区别。由于时间不等人的关系，两人迅速向光幕的方向赶去，路上，才聊起宣纸的事情。
“我没有杀他。”小钻风转头看着钱仓一，“结果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希望他能找到其他方法离开，毕竟通道不唯一。”
“你进步很大。”钱仓一夸奖了一句。
小钻风移开视线，看向前方，再应了一声，“嗯……”短暂的沉默后，他深吸一口气，解释道：
“镜师又出现了一些特殊能力，我想可能是我的灵魂在和镜鬼融合，不——”
他摇摇头。
“应该说是被吸收才对，而且，来到镜城后，我有一种回家的错觉，实际上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他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失落与颓废，然而，无论他再怎么隐藏，一些难以注意到的地方，依然在悄悄改变。例如肢体动作，又例如，对某些事情的看法。
“回家的错觉？”钱仓一注意到了这句话，“是因为全是镜子吗？因为很少遇到这种情况，所以你有这种感觉，还是说……这里是镜鬼的地盘？”
“后一种。”小钻风语气严肃，“我以前制造过一些镜子房间，没有一个有这种感觉，看来这里的确和镜鬼有关，只是没想到是前往光阴冢的前一站。”
钱仓一想到了自己的技能名字——光阴冢的领路人，似乎地狱电影早在最初，就已经将它的根本用途表示出来。这一瞬间，他联想到了小钻风之前说的话，小钻风说自己从镜鬼处看到了未来，再结合技能名透露出来的情报，或许的确存在一种可能的未来和小钻风所见的一样。
“我有个想法。”钱仓一开口，他的声音由低到高，不留痕迹重新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有没有这种可能，镜鬼之所以给你看‘结局’，只是为了欺骗你？例如它给你看的只是一个片段，又或者只是一些孤立的想法。有时候欺骗并不一定要撒谎，只需要利用片面的真相就行。”
听到钱仓一谈论这个话题，小钻风移开目光，虽然两人仍在前进，但脚步比之前慢了少许。小钻风看着脚下，完全由镜面构成的地板照出他的脸，瞬间，他发觉自己的脸变得有些陌生，但他没法发现，于是他微微偏头，透过地面的反光观察钱仓一，这次，他没有感觉到陌生感，身边这个救了自己数次的演员，依然和之前一样，眼神坚定，身上充满着活力与希望，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挡。
“苍一。”小钻风抬起头，“没必要再说这些，不管真正的结果如何，我们都只有一条路走不是吗？要么成功，要么死。”说到这，他顿了顿，“地狱归途会成功的！”
“是吗？”钱仓一出乎意料没有赞同，反而用略带否定的语气反问一句，“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这么做是对是错？如果只是我自己的命，结果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我不想搭上你们的命，我能够感觉出来，你，还有千江月他们，对于‘为演员争取机会’这件事，并不是很感兴趣，至少没有到拼命的地步，对你们来说，仅仅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所以才跟随我一起。”
没等小钻风回答，他继续说道：“当然，这里面还有告诫会的原因。一路走到如今，鹰眼躺在休眠仓里生死不明，千江月他们也被乌有追杀，不知道能否逃脱，说不定现在地狱归途只剩我们俩也说不定。
从乌有的表现和地狱电影的通知来看，这部电影的结局注定是成王败寇，输家将一无所有。一旦失败，结果可能和早期的演员一样，当记住他们的人也死去，他们将连回忆都不是，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他叹了口气，脑海中闪过鹰眼的脸以及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复仇。
“现在回看鹰眼的经历，很多事情的确和你之前说的一样，未来像是已经注定，一切都被看不见的手操控着，这只手正是地狱电影，我在想，如果地狱电影是以‘痛苦’为卖点，我该怎么成功？怎么样才能真正意义上战胜它？用死亡来终结一切还是接受属于自己的命运？这两者又有真正的区别吗？”
一路的追逐，直到此时此刻，钱仓一才真正吐露心声，作为地狱归途实际意义上的队长，他不能迷茫，也没有迷茫的时间。很多时候，必须憋住一口气继续向前冲，冲到何时，冲到何处，一概不知，唯一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停下就是结束，就是死亡与虚无。
小钻风停下脚步，笑着摇头。
钱仓一也跟着停了下来。
“苍一，在地狱电影里，有一个目标就可以了，我最绝望的时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而是不知道活下去是为了什么？”往事一一浮现在小钻风眼前，他想到了自己窝在床上的那段日子，即便太阳再耀眼，他依然感觉天空是灰色。
如果让他在今天和当初昏暗的时刻之间进行选择，他会毫不犹豫选择现在，选择虽然困难重重，但还有一线生机的现在。
“苍一，你太看轻自己了，无论告诫会做了多少恶，告诫会让其他演员加入依靠的依然是一个崇高的理想——反抗地狱电影，越是绝望，人就越需要希望。相信我，即便你身边的队友换了一批人，结果还是一样，他们依然会做和我一样的事情。”
说到这里，小钻风前进一步，右手抬起，放在钱仓一肩膀上，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不瞒你说，就算你现在放弃，剩下的路，我也会继续走下去，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我想，这可能是地狱电影中，唯一可以传承的东西——不屈的意志。”
钱仓一重新打量起小钻风，满眼都是自己过去的影子。
初次见面时，小钻风还只会拖后腿，再次见面时，已经适应地狱电影，而到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他想到了自己和鹰眼之间导师与学生的关系，他和小钻风之间，又何尝不是同样。
想到这里，他心中也随之释怀。
他一直担心，担心自己曾经的恩情会让小钻风不惜一切代价回报，这不是他愿意看见的事情，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不期望会得到小钻风的回报，当初的善意是最纯粹的善意，也是最奢侈的善意，这种情况，也只有在那段由新人演员转变为资深演员的时期才会出现。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他也抬起右手，放在小钻风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镜城中，两人站在宽广的镜面上，脚下都是各自的倒影，此时，仿佛有一面名为时间的镜子立在两人中间，一面是过去，一面是现在，亦或者，两面都是未来。
第1885章 交叠的世界
“他们肯定走镜中世界！”
乌有从高台上跳下，双手撑地后站起，大步向前走去。三选二的结果，他没有想过其他可能，无论如何计算，宣纸都不可能抢到一个名额。虽然中间的过程不同，但结果的确和他预料的一致。
越深入镜城，周围的建筑结构越来越复杂，刚开始多数都只是结构简单的低矮建筑，而现在，四周包括天空，都被镜面填充，反射的光线除了会影响空间感，也会造成视觉盲区，制造出几处死角。
“居然是镜城……”
即便已经过去数个小时，他依然不愿接受这一点。地狱电影的报复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如此明显且强烈的干扰，明显不符合地狱电影自身的规则。
“……还是说，这条路是早就定好的？”
一个想法浮现在他脑海中，让他心中莫名惊慌。
猛地，他感觉额头传来一阵疼痛感，让头部轻轻后仰，他停下脚步，抬起右手摸了摸疼痛处，正是额头正中，同时，他左手伸出，掌心向前，慢慢伸向前方，很快，便摸到一面光滑的镜子，他后退两步，左右看了看，终于在上方找到了一条勉强可以称之为标记的黑色缝隙。
“无明显危险？”
“尽快赶往？”
乌有冷哼一声，摇摇头，然后左手贴着镜面，朝右走去。
十几分钟后，他发现自己竟然被关在镜面房间内，四面包括天花板都是镜子，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镜面正对之下，反射的影像不断重叠，像一个无限的牢笼。
“怎么回事？难道是小钻风？”
被演员攻击的猜想率先浮现脑海，但很快便被否决。
“如果是走镜中世界，他的确有可能超过我，不过，他的目的是什么？将我控制在这？”
说到这，他拿出指针剑，对准身边的墙壁劈去，指针剑划过镜面，留下一条半厘米深的划痕，随后，咔嚓一声，划痕周围出现细微的裂痕。见到有效，他再次举起右手。新的划痕出现在镜面上，与上一条划痕交叉，而裂痕也随之扩散，这一次，裂痕扩散之后没有停止，而是扩散到了整面。
乌有后退两步，防止镜墙破碎时误伤自己，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裂痕一直延伸到其他墙壁上，甚至是天花板。他屏住呼吸，看着前方的镜墙与镜子内自己谨慎的表情，哐的一声，镜墙完全碎裂，镜片四散飞舞，碎落一地，站在正中的乌有也被淋了一身。
直到密密麻麻的尖锐碰撞声消失，乌有才将护住头部的双手挪开，他看着碎落一地的镜片，不知为何，心中感到一阵不安。忽然，碎落的镜片中，有几个细小的碎片堆叠在一起，组成一个网球大小的球形物体，之后，球形物体飞速向远处滚去。
“难道说，想困住我的不是小钻风，而是这个东西？”
乌有擦了擦脸上细微的伤口，连忙跟上。在追踪的过程中，他发现球形物体并非控制镜片向前翻滚，而是将现有的镜子碎片抛在身后，并不断吸收前方的镜子碎片。等到离开镜子碎片范围，聚集成球形的镜子碎片全部散落在地。
“看不见？”
他捡起最远处的一块镜子碎片，拿在眼前仔细观察起来，并未发现任何特殊之处。随后，他将镜片丢下，站了起来，双手拍了拍，继续向前走去。无论是镜墙碎裂还是刚才的追击，他都没有使用技能，主要是担心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走了大约十几步，他感觉情况不对，于是停下脚步，观察四周，接着，他后退一步，背部撞在镜子上。
“怎么回事……又中招了吗？”
他摇摇头，“不对，如果这里是镜城，会不会是这种可能？我刚才进入了镜中世界？原本我走过的地方有镜子阻挡，按理来说我会走另一条路，但是，因为不知名生物的关系，电影世界和镜中世界的通道被打开，通道维持的时间很短，当我进入之后，通道被关闭，于是我就这样被困住。”
忽然，一个想法涌上他的心头。
“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够找到那些生物的踪迹，就能够自由出入镜中世界？该用什么东西标记呢？”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视线中，只有他自己回望的模样，而他实际上看的却是刚才镜墙碎裂后的镜子碎片。
……
“没错！”小钻风背靠在镜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可以确定，在这个电影世界，镜中世界远不止一个，而且，我怀疑不同镜中世界的建筑结构也不同。想要顺利通过镜城，或许需要在数个不同的镜中世界中转，才能找到一条合适的路。”
钱仓一半蹲在地，右手掌心紧贴地面，“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你领路，我会永远迷失在镜城？”
小钻风摇头，“不会，我相信地狱电影的说法，镜城的确没有寻常概念上的危险，即便没有我带路，直接暴力破解也可以，只是会浪费很多时间。”
听到小钻风的话，钱仓一想到了乌有，他站了起来，问道：“按照你的说法，乌有岂不是没办法正常通过？”他顿了顿，“你认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考虑到地狱电影和告诫会的关系，钱仓一相信地狱电影会着重帮助自己，然而，凭借地狱电影对告诫会的处理态度，他也相信，地狱电影对告诫会的限制也极为有限。
小钻风右手虚握，敲了敲镜面，他脸上的表情稍显困惑，不过半秒后便明白过来，接着，他眉头紧皱，将右手放下，“苍一，你的意思是……在镜城，一定还有其他方法进入镜中世界？”
钱仓一点头，“是的。”
小钻风将左手放在下巴处，陷入深思，“但这种方法肯定有限制，估计不能随时随地切换镜中世界。”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小心。”钱仓一转头看向右方，他目力所及之处，是一处天堑，站在边缘向下看，根本看不到尽头，而宽度，至少在百米以上，根本无法用正常方法通过。
第1886章 有舍才有得
堆叠的镜中世界中，双方正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同时，也在准备着应对敌人的办法。相较于千江月一行面对乌有的憋屈，钱仓一和小钻风的情况要好上许多，甚至可以认为势均力敌，环境带来的加成能够拉平许多差距。
随着距离光阴冢越来越近，镜城结构的复杂程度也随之增长，双方已经逐渐来到镜城中间地带。
“走……这边，这次应该不会错了。”小钻风的语气不确定。他的身前，两面镜子呈45度角摆放，镜子内是不断内嵌的镜子景象，似乎延伸到无限远的地方，“这里的复杂程度超过我的想象，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我们的脚下就是镜城最中心的位置，我能感觉到，镜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存在，像是活在镜子里面的生物，没有镜鬼那么高级，但十分独特。如果我们能够通过这里，接下来的路应该会好走很多。”
钱仓一点点头，环顾一圈，他的身后和右侧是互相镶嵌的镜子，各种形状都有，有合并在一起的x形、有像堆叠在一起的蛇形，还有细小的弯月形，除了平面镜之外，还有各类凹凸镜，所有的镜子杂乱的堆放在一起，但又有一种奇特的和谐感，似乎，这些镜子都达成了某种无法言说的默契。
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不太愿意靠近镜子，毕竟，他的技能不是镜师，在推测出乌有也可能找到方法进入镜中世界后，他总会选择更为稳妥的路线前进，只是周围的镜子太多，无论他如何走，都会被迫靠近。
他走过一面弯月形镜子，镜子中倒映出他的眼睛，忽然，镜中的影像变化，一双阴鸷的眼睛正窥探着境外。他认识这双眼睛，正是乌有的眼睛。
下一秒，黑色的指针剑从弯月形镜子内刺出，角度刁钻，速度奇快。
钱仓一发动光阴冢的领路人，周围的时间被杀死，但乌有早已经预料到这一点，马上发动技能夺回对时间的控制权。
指针剑继续前进，不过，光阴冢的领路人争取到的时间已经足够钱仓一躲避。他后退一小步，闪躲开这次偷袭。正当他准备掏出银色光辉的时候，身体却诡异的扭动，不知何时，死者的拒绝竟然发动，而且，他的胸口处伸出一把指针剑，剑尖刺穿胸膛，指向前方。更不幸的是，他的心脏被指针剑刺穿，只是，他刚躲避的指针剑就在眼前。
怎……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