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程灵慧有生以来,最恣意痛快的一天。也是程家庄、乃至沙溪县有史以来的绝无仅有的琴剑和鸣,诗词共响。
可惜,常继文酒醒后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只知道十个手指头红肿,疼得厉害。醉酒的后遗症——头疼整整折磨了他好几天。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他又是十分爱惜自己皮毛的,每每对镜顿足嗟叹:“再也不喝酒了。”
山长别看年纪大了,却比他要强得多。隔天就照旧去知初堂上课了。
陆晓晓对女学堂的事十分上心。务要亲自设计、督建才算。程灵慧笑她盖得不是学堂,而是大小姐的绣房。她还不乐意。谁知还真的被程灵慧说中了。
程家庄的人并没有因为出了程灵慧这样一个千古不遇的奇葩,而变得重视女孩起来。陆晓晓的女学堂建成,除了关雎一个学生,根本没有人家把女孩儿送过来。
陆晓晓不甘心,挨家挨户去动员,就算不收束修,村民们也不肯让自家女孩子去。可怜陆晓晓一腔热情,全白费了。蔫儿了好些天。
陈亮的到来才让她从失意中重新打起精神来。
陈亮是冲着自家妹子惠娘来的。惠娘是小环在家时的闺名。岁月如水,不知不觉,小环和小珠这俩丫头都已经过了双十年岁。要是在家里,早就该婚配了。
陈亮现在苏同殿前听差,也算有些立身根本,怎能任由妹子如此将年华蹉跎了?
陆晓晓自从离开娘家,就带了这俩丫头和陆大头三人。怎么能舍得?
乡下日子虽然清苦,可小环自在惯了,也不愿意回京城那大宅子里头。可长兄如父,不能不听。陈亮又是费劲心机,在苏同面给她求的恩典。要不然,像她这样的宫女,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得个自由身。
主仆二人哭了一场,恋恋不舍的分别。陆晓晓看着留下来的无人打听的小珠,不免伤及自身,两人又哭一场。
哭罢了,陆晓晓决定给小珠找个婆家。她思来想去,看重了常继文的贴身小厮全生。有其主就有其仆。全生自幼跟随常继文,识文断字,品行端正。而且和小珠年貌相当。要不是他这几年跟着常继文在扬州。估计早成别人家女婿了。
小珠和全生一个前院,一个后院住着。乡下也没那么多规矩。两人都是相熟的。自然没什么意见。她虽然比陆晓晓小不了几岁,可是当初开玩笑,是叫过陆晓晓娘的。又是主仆关系,索性就真认成了义母女。
陆晓晓一直领着朝廷的俸禄,很是有些家私。她也不用程灵慧操心,在陆大头一家子的旁边盖了一团院子,把小珠和全生两口子安排了进去。
嫁了小珠,陆晓晓也不再买使唤丫头,凡事亲力亲为。一边教导常之松,一边和家里的使唤婆子一起,尽心尽力的伺候奶奶和母亲。俨然成了一个乡下富裕人家合格的儿媳妇。
第172章 、思绪万千
转眼又是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为过年,早就忙碌起来。
程灵慧照旧和常继文带着关雎和常之远回转水城去过年。常之洲大了,是不用管的。令程灵慧很高兴的是,陆晓晓今年并没有非要把程之柏赶出去。
对于这个孩子,她虽然还是不喜,可也渐渐接受了。
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陆晓晓虽然接受了这个孩子,程之柏却未必接受陆晓晓这个母亲。程灵慧前脚刚走,只有六岁的程之柏后脚就往姑苏书院找常之洲去了。
他也不想想,姑苏书院早就放假了,常之洲怎么会在哪里呢?
从程家庄到姑苏书院,再从姑苏书院到转水城,不下三十里路。一个六岁的孩子,凭着两条小短腿儿怎么也得走上一大晌。他又记不清路,要不是恰好遇见附近村的人,把他送到转水城。任凭他稀里糊涂乱走,找都没地方找他去。
程灵慧又气又急,送走那位乡亲。转头一只手就把他跟拎小鸡仔似得拎到了屋里。按在凳子上‘啪啪’就是两鞋底子:“叫你再乱跑,也不怕狼叼走你。”
要是常之洲小时候,早叫得惊天动地了。可这小子,上牙咬着下嘴唇。满眼噙着泪水,一声也不吭。程灵慧心里那个火儿,压也压不住。
程之柏从小就长得文弱,安安静静就跟小姑娘似得。长这么大,程灵慧一个手指头没捅过他。也不是说他安静就闯祸,而是程灵慧心里觉得这孩子可怜,偏疼他,舍不得打。今天这是气急了,也后怕急了才动了手。谁知这小子看着文弱,骨子里倒硬气。
但凡这种孩子,大人越打越气。
程灵慧的手劲多大,虽然拿捏着力道,可几下下去,程之柏那细嫩的小屁股就挂了花。再要打,她自己都下不去手。可程之柏这小子,趴在凳子上,还是那副死德性。疼得浑身都打哆嗦了,不哭也不求饶。
程灵慧也不能真的把孩子打死。气得无可奈何,眼泪都出来了。
门外的常之洲听不见屋里的动静,吓得把门拍的山响:“娘,你不会把我弟打死了吧?”他小时候没少唉程灵慧的鞋底子,笤帚疙瘩,知道程灵慧手下的力道。程之柏那柔柔弱弱的样子,怎么能经得住呢?心里着急,竟然把门给拍坏了。一下子闪跌进去。一眼看见程之柏屁股上开了花,心疼的眼圈一红,扑通就跪在了程灵慧面前:“娘,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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