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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人终于走了,苏玄也不用再掩饰,用力拖着两人往老李家回去,一边拖一边还说:你们也别费劲了,等事情结束了,警察我会替你们叫的!
    只不过叫的是妖怪界的警察!
    张扬和李叶林已经放弃了挣扎,李叶林在那边哭,张扬喃喃道:那个男的明明就看见了!他什么都看见了!那团黑气肯定也是他弄掉的!
    这话在苏玄心底里转了圈,苏玄垂眸琢磨。
    张扬还在他身后喊道:喂!你不是很厉害吗,难道你看不出那个男的刚才在撒谎?还是你俩说好的,他就是故意陪你演戏呢!
    苏玄一顿,不爽道:才没有,这事跟他没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
    又走了两步,苏玄嘟哝道:那黑气指不定是酸与的灵力用到头了,自己消失的呢。
    等到回到老李家,把俩大男人重新给丢在墙边,苏玄就看到老李和酸与俩人抱头痛哭。
    跳过了剧情的苏玄擦了把汗,问祁寒雨:什么情况?解决了?
    祁寒雨也一副松一口气的模样,道:嗯,爷爷想起来了。
    老李在酸与那可怜巴巴的,豆大的一滴泪中,终于似被圣光点化了似的,回想起了那一晚的事情。
    *
    要说老李那一晚真是醉得不省人事。
    白天刚被前妻和儿子闹过事,闹得邻里人尽皆知,老李又觉得丢脸,又觉得苦闷,心里实在扛不住事儿,便久违地自己去狂喝了一顿。
    直到喝得仿佛被酒精麻痹了神经,他才舒舒服服、摇摇晃晃地走上了回家的路。
    这一路啊,老李回想了自己的整个人生,可怎么想都想不透。
    人生怎么就这么造化弄人呢?
    自己怎么就要成为了一个孤寡老人了呢?
    没有妻子,没有儿子。
    要是这一刻,他醉倒在路边,醉得直接睡死过去,恐怕世界上也没有人会知道,老李出事了吧?
    要是这时候不是夏天,而是冬天,那他大概会直接被冻死在路边
    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大清早来打扫的环卫工人发现
    送去医院,救治无效,宣布死亡,也压根不会有人来为他做后事吧
    不,不对,那娘俩会来的,他们必定还想要他的遗产呢
    老李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一个踉跄,胃里翻江倒海,他连忙扑往小道角落上的一只大型垃圾箱,对着满箱子的酸臭味,吐得一个昏天暗地。
    年纪大了,醉成这样身体肯定受不了。
    老李觉得自己难受得真的快死了,指不定下一刻就会猝死、脑梗、心梗、酒精中毒,就这样两眼一闭,永别世界。
    他痛哭了起来。
    哭着他的人生,哭着他的亲情,哭着他的孤独,和他的一辈子。
    他像是回到了孩提时代。
    他小时候就特别爱哭,他那已经逝世多年的母亲在他小时候总爱取笑他,说他明明是个男孩子,却这么脆弱。
    小时候脆弱,到老了,依旧脆弱。
    脆弱得刚踏出饭馆门时,还觉得自己被酒精伺候得舒舒服服,可这一刻才意识到,那些舒服是假的,没有任何东西能愈合他心里空落落的洞口。
    没有
    而在他孤独的呜咽声中,他忽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身旁,像是垃圾被搅动一般的声音。
    老李哭得头晕眼花,气都喘不上来,即使听到了,也一时未能反应。
    直到一旁的垃圾箱里,小心翼翼钻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
    是的,那是一个小孩。
    身上穿着一件大人款式的体恤衫,直接长到了他的膝盖,像是一条裙子。
    衣服是破旧的,有洞,脚上没有鞋。
    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就藏在旁边那个大垃圾箱里,浑身的酸臭味,嘴里正在咬着别人丢掉的过期面包,肚子里还在咕噜噜叫。
    他好奇地看着老李,歪了歪脑袋。
    老李却被吓了跳,大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见他摔倒,小孩愣了下,从垃圾箱里哼哧哼哧爬了出来,爬到了他的身边,蹲下。
    那双童真的,无暇的双眼,像是在打量新大陆。
    老李呆呆的,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然无人小道边上的垃圾箱里,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出来一个小孩呢?
    这、这小孩子怎么还在捡垃圾吃呢?
    老李颤颤悠悠地伸出了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小孩瞅瞅他那皱纹遍布的手,抿了抿唇,没有躲,只乖乖的,安安静静地蹲在那边。
    老李小声问:小娃娃,你怎么啦?你爸爸妈妈呢?
    小孩扁扁嘴,道:我没有爸爸妈妈。
    老李愣住。
    小孩问:爷爷你呢?你为什么在哭?
    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点点老李的脸颊:哭得鼻涕都出来啦,爷爷。
    老李一颤。
    他苦笑道:因为因为爷爷也没有了妻子和儿子。
    风吹啊吹啊。
    夜色浓如墨,像是一张网,笼罩住了整个世界。
    然而还有星星,还有月亮。
    还有小道边上,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路灯。
    在那重重叠叠的,微弱光芒的照耀下,老人与小孩,相遇了。
    说到这里,老李抹了抹眼泪。
    苏玄和祁寒雨对视一眼,所以,果然是那一晚。
    酸与还掉着眼泪,委委屈屈地缩在老李身边。
    老李怜爱地摸着他的脑袋,说道:我是真的忘了,我知道他是妖怪的来着。
    那一晚对老李来说,真的是奇遇。
    遇到这小孩之后,他该说自己是酒醒了呢,还是依旧没醒?
    他开始说话了,因为那一晚,直到那一刻,他终于有人陪伴。
    可他就那么直接坐在了垃圾桶边的地上。
    酸与问他,爷爷爷爷,你怎么会没有老婆和儿子呢,你年纪那么大啦!
    他便回答,因为爷爷和老婆早就离婚了,儿子也不要爸爸了呀。
    酸与又问,为什么老婆和儿子都不要你了呀,爷爷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吗?
    老李气愤了起来,抹抹眼泪道,哪能呢?他对老婆和儿子可好了,可是,可是
    可是,人不是那么简单的生物。
    人是很复杂的,有时候无论怎么努力,都走不到一起。
    这个世界也没那么简单。
    很多事情,无论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一个好的结果。
    酸与嗦着手指,茫然地瞧着老李,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句话将老李从难过中抽离出来。
    酸与说:妖怪就没那么复杂啦。
    老李一回神:妖怪?
    酸与点点头,委屈道:但是没有人愿意收养妖怪,我找不到新的爸爸妈妈。
    老李眨了眨眼睛,思维有点缓慢地说:你、你在找新的爸爸妈妈?
    嗯嗯,酸与试探地问老李,爷爷,你愿意做我的爸爸吗?
    老李懵了。
    酸与道:我可乖啦,不会给爷爷添麻烦的,我吃得也很少,爷爷肯定养得起我!我还很安静,只要一天二十四小时大部分时候都睡觉,就不会出事啦
    老李一听,被吓得,这小孩之前都是被父母怎么对待的啊!
    什么吃得很少,什么睡上二十四个小时,这难不成是喂了安眠药??
    老李赶紧道:哎呦,别,别说这种话,爷爷养你!爷爷当你爸爸啊!
    酸与眼睛一亮:真的吗?爷爷你真的愿意吗?先说好了,我是妖怪哦!
    老李糊里糊涂:嗯,爷爷知道,妖怪,呃?
    酸与:我要寄生在爸爸你的身体里才能活下去的哦,不过我真的吃得很少的,也会乖乖睡觉的!
    老李继续糊里糊涂:嗯嗯,呃,寄、寄生,睡、睡觉?
    酸与往前爬了两步,凑到老李跟前,认真道:爸爸,我会对你好的。
    老李一怔。
    几时几刻,他曾经也听过小小的李叶林说过这么一句话。
    爸爸,我会对你好的。
    而这句话,仿佛已经变得非常久远,久远到像是一场梦。
    老李的眼眶热了起来。
    他摸着酸与的脑袋,掉着泪,说道:爸爸不需要你对我特别好,只要你活得快乐,活得健康,不要走岔路
    说着,老李说不下去了。
    这番话,他曾经也对李叶林说过。
    然而李叶林当时只被烦到了似的撇着嘴,长大后,最终依旧长成了这样。
    老李觉得这场景就像是将过去重现了一般,他怕自己重蹈覆辙,一时甚至有点畏缩。
    然而酸与却伸长脖子,用脑袋贴着老李退缩的掌心,弯弯眉眼回答:嗯,好呀!
    只要爸爸开心,我就开心!
    这是没有听过的回答。
    老李睁大了眼。
    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呢。
    有如烟火绽放,砰的一声,他就这么被这抹绚烂狠狠击中了内心。
    那礼花如流星般坠落,再多的酒精也没法热起来的一颗心,刹那间竟被这璀璨的星星点点包裹起来,像是浸泡在了热水中一般。
    他不可思议地怔楞着,不敢相信地发呆着,怕这一切都是大脑因为自己心底深处那沉痛的伤疤,而造就出来的一场梦。
    然而一切的触感都是那么真实。
    这个垃圾箱里爬出来的小孩,用双手捂着他哭得冰凉的脸颊,小声道:
    爸爸,别哭啦。
    *
    一切已经明了。
    虽然那一晚老李明显被酒精搞得有点糊涂,就连后来真的看见了酸与的妖型,也没被吓得转身就跑,反而躺下来乖乖让酸与钻进了身体里,事后直接睡到被路人送去了医院。
    可酸与确实是在征得他的允许后,才进到他的身体里的。
    他们也确实互相认作了父子。
    酸与进到老李身体里之后,就按照他承诺的,乖乖睡觉,大部分时候只小小地嘬一口老李的肥油。
    说到这,老李一大把年纪心态又崩了:都是爸爸不好,你、你怎么能只吃肥油!
    看看这娃,现在瘦成这样,营养不均衡啊!!
    被老李心疼地搓揉捏扁的,圆滚滚的酸与眨眨眼。
    苏玄和祁寒雨嘴角抽抽。
    苏玄道:大爷,他要是吃的是您的真肉,您这会儿可就没法这么活蹦乱跳了
    老李又急:那可怎么办?不是说他十八岁前都得在我身体里吗?总、总不能十八岁之前都只吃肥油
    苏玄注视着他道:大爷,酸与肯定是不能寄生在普通人类身上的。
    老李一愣。
    酸与警惕了起来,扒住了老李的脖子。
    苏玄双手环胸:你也别像是看坏人一样,你不想吃你爸的肉吧,可你觉得你要是真的一直到十八岁之前都每天嗦一点肥肉,能活下去?
    酸与的肚子适时咕噜噜叫了起来。
    酸与啪一下捂住肚子,戒备道:我、我没事的!我可以的!
    祁寒雨劝道:小朋友,我们也没想分离你们父子俩呀。你被送去妖怪局后,妖怪局的人肯定会保证让你健健康康长大,你也可以继续和爷爷见面,等到十八岁一过,通过妖怪局的领养手续,你们俩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不挺好?
    酸与听了,又瞪着眼指着一旁墙边那俩人:但是我走了,谁保护爸爸!
    被指的张扬和李叶林一哆嗦。
    别说,刚才老李说起那晚的经历时,李叶林竟还羞愧地低下了头。
    苏玄没再封住他们的嘴,李叶林被酸与这么一指,低声道:我、我不会再来了
    说得好听!我好几次被爸爸的愤怒和难过唤醒,都是因为你吧!酸与气势汹汹一个变身,再次变成了妖型,飒飒飒吐着信子就朝俩人飞去!
    张扬和李叶林被吓得一顿大叫,贴着墙哭喊道:真的不会来了!真的不会来了!求求你放过我们!
    小黑蛇张牙舞爪,对张扬进行贴脸杀,又往李叶林头发上抓一下,把俩大男人吓得痛哭流涕!
    老李看着这副场景,沉默着没说话,眼神复杂。
    苏玄适时制止,说道:你要是不放心,我教你一招,行吧?
    酸与一停,狐疑地看向他。
    苏玄摊摊手:你留一抹灵力在大爷身上,等你去妖怪局,吃饱喝饱,灵力恢复到最好的状态了,那就算是你不在的时候,这两人找上大爷,你留在大爷身上的灵力也能揍翻这两个人
    张扬和李叶林疯狂摇头:我们真的不会再来了!!不会了!!
    有这么个妖怪惦记着,谁敢再来啊!
    他们就差跪求这几位放过他们了!!
    酸与一听,立刻飞回来,在老李身上娇娇地蹭蹭,然后转念一想,又凶神恶煞飞回张扬和李叶林身边,在他俩身上一人一爪,也留了抹灵力。
    变回人型后,他趴在两人面前,威胁道:你们要是再敢骚扰我爸,我就让灵力把你们关小黑屋!让你们消失在地球上!
    张扬和李叶林绝望:呜呜呜呜真的不会了!!求求了!!
    晚上临近十点,严岳带着属下抵达。
    看到屋子里那像是被折磨得快晕过去似的俩人,严岳意味不明地看了苏玄一眼。
    苏玄望天吹口哨。
    严岳摇摇头,让属下把脱力的张扬和李叶林带走,叮嘱了句回去进行A级记忆处理后,他招招手,让酸与过来。
    酸与不情不愿地飞到了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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