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给我弄醒。”
狠厉的声音从远方飘来, 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嘈杂混乱。
王仪君意识昏昏沉沉,直到冰冷的水迎面泼来。
她神志霎时清醒,同时一个激灵, 虚弱睁开了眼。
水色模糊的眼前昏暗一片,只漏一丝厚重霞光, 照着道膀大腰圆的背影。
金腰带折出来的金芒刺得她眼睛发疼, 再次虚弱地微微阖上。
“晏夫人睡得可好?”
晏夫人?是冲表嫂来的?
王仪君后脑一抽一抽地痛,她微闭着眼睛, 在疼痛中抽丝剥茧。
昨夜房顶的瓦声,乱成一团的贺家, 已经定案的贺嫤……
“晏夫人不说话,看来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人转过了身,满脸横肉, 一副凶恶嘴脸。
王仪君彻底闭上了眼。
一身的铜臭气,看上去不像是那个贺衡找来的人。
“要我说什么?”她慢慢地说道。
即使被捆住手脚,衣衫凌乱, 灰头土脸, 鬓发也乱糟糟的,但她闭着眼睛微抬下巴, 说话慢吞吞的,举手投足竟然足显轻蔑。
那人瞬间便被激怒, “你跟我傲是吧?小娘皮不教训教训就不知道老实!来人!”
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进来, 而后, 忽然静了一瞬。
再下一刻, 高涨的怒火硬生生被憋了回去,但依旧凶神恶煞,“晏夫人, 不想你和你夫君出事的话,就把谢临的行踪交代出来!”
谢临?
王仪君心中下意识皱眉,但随即,她豁然开朗。
谢临是来临安查案的。
这是宋家的狗。
原来谢临不见了,难怪驿馆没人。
狗只会咬人,但是外面的主子却不好糊弄。
王仪君心念回转间定下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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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墨云层层,衙役们陆续拿着画像回来。
“你们确定她是在驿馆附近被掳走的吗?”柳静眠凝声问。
鱼姒与晏少卿对视一眼,开口:“首先,表妹这几日去驿馆寻过几次表哥,其次,家中午后没有任何掳人动静。”
晏家人少,结构又简单,稍微有个走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严询陈述:“驿馆包括附近的百姓,今天没人没见过王小姐。”
总不可能是宋家威胁了半条街的人吧?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那么多人,总有兜不住秘密露出破绽的。
可偏偏,就是一个也没有。
要么是王表妹来去无踪,被掳走也无声无息,要么,就是她根本没去过驿馆。
柳静眠:“会不会是她去别的地方,不巧发生了意外?”
毕竟,王仪君只是借住晏家的一个表妹,与谢临的关系仅限于单方面的爱慕。
宋氏为什么要掳她呢?
鱼姒懂她的言下之意,拧眉摇头,“不可能,表妹平日极少出门,而且,今日这样热,她为什么非要出门?”
除了爱,还能是为什么呢?
柳静眠也懂她的意思,可如果王表妹真的去了驿馆,那就不可能干干净净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
这是个悖论。
正是沉寂时,晏少卿缓缓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刚刚出门,或者走到了半路上,就出了事?”
所以驿馆附近没有任何线索,王表妹出门的可能也站得住脚。
严询当即唤来捕头,重新交代搜寻范围。
半个时辰后,张捕头匆匆呈上一枚耳坠:“大人!在晏家后门发现了这个!”
鱼姒瞬间便能确定:“正是我先前为表妹置办的云纹耳坠!”
看来王表妹果真是一出门就被掳走了,柳静眠看向鱼姒与晏少卿,“你们家后门遍通小巷,他们带着人,宜快不宜慢,不可能节外生枝,所以一定是走了最近的巷口。”
交换了眼神,严询缩小范围,再次交代张捕头。
“王表妹心里有成算,一定会想尽办法拖延时间留下线索。”鱼姒握着云纹耳坠,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可万一——”
晏少卿握着她的手,予以着能够安抚人心的温度,声音沉和,“他们于家门口掳走表妹,说明并非是冲动行事,是早有密谋。”
所以,反而更不可能轻易对王表妹做什么。
鱼姒心下稍安,抬头看了眼天色。
月影西沉,寥落星云。
希望会是个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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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仪君由衷庆幸她前段时间看了不少话本。
不然,她还真编不出“十里梅乡”这个远离临安城、偏僻又真实存在的地方。
“晏夫人,到了十里梅乡若是见不到人,可别怪我生气啊。”
那个满身横肉的人被换掉了,现在是高高瘦瘦账房先生模样的人在与她对话。
王仪君无比冷静,那也要顺利到十里梅乡再说。
十里梅乡距临安城将近百里,他们带着她,便不能快马。此刻出发,最少也要走五个时辰。
已经磨了一夜,表哥表嫂该发现她不见了,甚至已经在到处找她。
她抬眼窥见天光,再次闭目养神。
五个时辰,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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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一夜的门扉被推开,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看了看四周,冲等在一边的马车招手。
紧接着,穿着素衣发髻凌乱的女子被推搡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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