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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剑台上的比试,已至白热化,对哪一方来说,这都是至关重要的时刻,稍差一步,便是一落千丈。
    赤其实很想去帮叶宿雨一把,可是那处一片剑影,强劲的剑气使得人无法趋近,倘若他插入战局,即便不受对方的控制也要受到一阵伤害。
    颜语行既然开剑,那时候她是无敌的,除非是有个内功在她之上的高手才能与之近身交战。赤如瞿筱筱说的那样擅长闪避,却短于近战,换个说法,偷袭逃跑是他的专长,可他要是正大光明的与人搏斗,那连一般的高手都对付不了。
    这就是他与颜语行最大的差距,一个是隐藏自己,一个是以伤打伤。瞿筱筱看着颜语行那不要命的剑法招式,暗自为她捏了把冷汗。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想不到世上还有第二个会做这般傻事的女子。淳于澈隐约感到一阵心疼,仿佛哪一处被揪了一下。
    “王爷,小姐姐这剑法太美了。”李凡看得痴迷,对那绚丽的剑花堆叠出来的气势所目眩神迷。
    颜语行的剑法走轻灵飘逸之路,为花式武术,要做到这样俊俏的身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见她做足了多少功夫了。
    淳于澈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剑招,心神都放在了她精湛的剑术上。时光倒流,定在了那年的夏夜,有个蹁跹的身影站在竹林里,翩然起舞。
    皓白的手腕上套着碧玉镯,犹如玉兰花的枝叶摆出和洽的姿势。挺直的腰背愿意为他缓缓垂落,化成了江南的水,露出可爱温婉之色。及膝的长发在身后款摆随着夜风飘舞,仿佛在弹奏一曲笙歌。
    她那年十七岁,有如花般美好的容颜,令人魔怔的曼妙身段,她是那般的好看,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淳于澈那时候看了很久。其实他心里是喜欢的,可却不愿说出口,或许当时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认为自己是该生气,但从那以后便再也忘不了她的背影,当自己后知后觉的发现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却是迟了。
    她后来也为另一个人起舞,并非是在幽静的竹园,而是在帝城脚下当着京都百姓,为她的情人献上了一支舞。
    有人告诉他,她跳那支舞的意思是把自己奉献给了情人。
    淳于澈当时怅然若失,心想着:倘若我早先便握着她的手,那么她可会愿意永远栖落在自己的身畔?
    那夜在竹园他不仅不珍惜她的心意,还冷冷责备了一番,想来她是失望了,可她不知道他那是口是心非。
    淳于澈对大小姐一直念念不忘,不管他如何说服自己放开手,可仍旧对过往发生的一点一滴印象深刻。
    他记得大小姐有着一双纤细的手,很白皙,很通透,在日光下仿佛会融化一般,可握在手里却犹如羊脂玉般温软。
    可明明那样的柔弱可怜,却是能力拔千钧,雷霆撼地。静如处女动如脱兔。淳于澈一直知道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万中难求的灵魂,从八年前见过后,在她失踪的这几年中,再也遇不上了。
    然而他竟然会在这华山脚下遇到如此相似的灵魂。
    一声娇哼从剑刃的背后响起。颜语行咬紧牙关,握紧了若水剑。她目光如电紧紧盯着自己的对手,脚步微微朝后退了退。
    “颜姑娘……”瞿筱筱看到之前那一阵的对招,清楚的看到颜语行被叶宿雨反制了行动,无法运功闪避暗器。
    颜语行的手腕此刻出现了一道红痕,正渗着血珠,这是为叶宿雨的方天画弦所划伤。她本是要去刺对方肩井穴,可不料他也迎了上来与之硬杠。两人都受了伤,相比之下,叶宿雨要重一些,他的左臂被卸去了一半的劲道,可颜语行虽只是擦破了点皮肉,却是浑身麻痹不能动弹。看来她栽在了这小子的手上了。
    方才瞿筱筱提醒她要记得闪避开对方的暗器,可没想到这叶宿雨在弓弦上也抹了麻药。她身法迟缓,便露出了破绽,这样一来,便是成了板上鱼肉任由人宰割了。
    “她最大的长处此刻成了她最大的致命点。”颜语行轻灵的剑招不在,那还能跟人比拼么?
    瞿筱筱心念电转,抬脚朝她疾跃过去,那势头是想要挡在她面前。
    叶宿雨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像是出鞘的剑锋,朝颜语行的脖颈飞去。他扣动了连弩、弓的机关,要趁着对方定身的时机,再射上一箭。
    “啊!”李凡捂着嘴,把惊叫声掩盖下去。这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场面。他们看到瞿筱筱翻身疾步去拉颜语行的手,也看到叶宿雨的箭已经射出了机关至击两个女子交握的手腕。
    对剑者来说,手远比脚更重要。而对颜语行来讲,倘若手废了,纵然生就无双容颜,那往后的日子也是一场寂寞。
    叮。仿佛是冰凌断裂的声响,回荡在颜语行的耳畔。她的眼睫微颤,胸口一震,下一刻,反手握紧瞿筱筱,振臂一个侧翻疾跃数尺。
    叶宿雨眼里闪过一抹惊讶,看着自己的箭叮咯一声落了个空,不由皱眉。他怎会失手?
    颜语行此刻背对着他,也不知是怎样的情况,可瞿筱筱的脸色很不好看,透着焦虑之色。
    “师傅……她受了内伤。”一命和尚心疼,双手不知所措的搓着。
    “好奇怪……”小九怪异的朝台上看了一圈,而后抓头道:“我刚才听到了一个怪响声,好像有块冰柱碎了。”
    一命和尚不悦道:“师傅受了伤,你怎地一点也不关心?”
    “我相信师傅啊,她武功了得,怎么可能轻易言败。”小九无辜的睁大眼睛,对师兄嘿嘿笑道:“师兄,你太小题大做了。人在江湖飘,难能不挨刀。你看师傅她都吐血了,可连声痛都不喊,就看得出她内心强大。这一点师兄要好好看齐,别老是躲在师傅身后怕这个怕那个。都来了江湖,就要不怕挨刀子。”
    一命和尚听了小师妹的话,似乎被劝服了,良久无言。
    “师傅啊,是个再明白不过的聪明人。她要的可不是别人口头上的关心。”小九看着颜语行的背影,暗叹一声,随后笑嘻嘻道:“还记得师傅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么?她说……”
    “徒弟,既然跟人切磋就要不怕挨打,不然你永远都是被人摁在地上揍的份。不疼不吃教训,人还得多吃点苦头,才能明白很多道理。别看师傅有多厉害就觉得及不上,师傅我不过是身经百战,总结了很多经验才能应敌时百发百中,无所畏惧。其实……我从小就被师傅揍到大的。”
    每回一命和尚切磋不过人家,便自怨自艾,垂头丧气,这模样被颜语行看到后,就有了方才的那些安慰话。
    “我以后要练好六合门的武学,保护师傅。”一命和尚看着师傅纤细的背影,心生怜惜,暗自发誓道。
    “你什么也不想说?”颜语行捂着胸口,闭着眼睛,努力压抑着翻腾的气血。她强行摧动内功,使得血脉喷张,差些经脉爆裂,七窍流血而死。
    可若是不这样做,她就要成了废人。与其这样,不如拼劲全力,赌一把。要么死,要么绝地反击。她抹着嘴角的血迹,悄然松了口气,庆幸这一把终究是自己赢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瞿筱筱低头看着握紧自己的手,她已经知道对方是在逞强,此刻的颜语行身受内伤,气血亏损,想必身子已发虚了。
    “我来罢。”瞿筱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她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心眼直,不会说婉转话。她察觉到手背上的汗湿,便知道同伴已是强弩之末。于是这该是她挺身而出,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你的嘴还真是一块顽石,我这辈子是别想从你口里听到一句半句的好听话。”颜语行不甘心的瞪着她,咬紧了下唇,甩开了她的手,捂着胸口一步一步朝台下走去。
    “这……”评审团里的静安师太看着这场面,不能理解:“她这是要放弃了?还未见输赢,为何不打下去?”
    周冠霖目光深沉,朝台下缓缓扫了一圈,随后捋须沉吟。张真人看着颜语行已经下了台阶,这场比试的结果已经注定了,不由把身子往后仰了仰,倒不发一言。他的弟子曾落败在颜语行手上,如今她也落败给了别人,这样的结局他是乐成其见的。
    锣鼓一敲,台上又开始了下一轮的比试,可那已经与她毫无瓜葛了。颜语行微微撇嘴,倒也不心灰意冷。
    她看着身后数十尺外的瞿筱筱,眼里闪过厌憎,捂着唇吸了口凉气,平定心火。
    “小姐姐输了……”李凡惋惜道:“她不是没有反手的机会,好不容易逃过了一劫,怎地不回击。”他眼里露出疑惑之色:“也不像她的个性。”
    淳于澈叹息,也是有些感慨,暗道:是啊,她并非轻易言败的人,怎地就如此悄无声息的退场了?
    她究竟是怀了怎样的心事?
    “你为何要出手帮我?”一声冷冽的质问声从一株木槿树后响起。
    淳于澈在树干前止步,仰头看着枝丫上沉甸甸的木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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