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八道什么?”拦门的军官斥道,“我家将军是府军前卫指挥使、怀庆公主的长子王贞亮王大人。”
东方中愈不禁瞟一眼那青年军官,心想怪不得看他有几分眼熟,口中缓和了语气说道:“那又怎么样?我师父吩咐过了,谁也不见!各位请回吧!”
“你敢!”那军官伸手去抽腰间佩刀。
东方中愈索性拉开楼门,向对面的凌烟阁一指,“昨天刚更新的武功榜,你也不看看排名第一的是谁?还敢在这里舞刀弄枪?”
神机坊坊主百里擎苍一出手便荣登凌烟榜榜首,京师之内已是尽人皆知,那军官闻听不禁犹豫了一下。王贞亮拦住他的手腕,笑着说:“但凡世外高人都有些古怪脾气,百里先生果然不是俗人。那好,就请转告百里先生,我过几日再来拜访。”
东方中愈还真没有想到,他这个洪武先皇的外孙子居然有此气量,只是一时猜不到他此行目的,看着王贞亮等人走下台阶才关上楼门。
吃过早饭,东方中愈在一楼写大字。刚刚写了《侠客行》的第一句: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兆白马...楼门又被`啪啪`拍响了,东方中愈只得搁下笔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身穿紫花缎袍的老者五十余岁,一缕长须、面带笑容;年轻的二十几岁,穿着黑色短衫,向东方中愈大刺刺的说道:“这位顾晟顾大人是三皇子赵王的长史,他老人家要见一见百里擎苍,你让他出来。”
“哎...不会说话,没有规矩。”顾晟微叱,转而向东方中愈说道:“老朽求见百里先生,欲与之一谈,不知可否?”
顾晟任其随从说完才斥责,东方中愈便明白他是故意为之,因此脸色也没好看多少,冷淡的答道:“对不起,我师父从不见外人,顾大人请回。”说完,也不理会顾晟一脸的尴尬和羞怒,关门回去继续写字。
一首《侠客行》将写完,楼门再次被拍响。“谁啊?”东方中愈有些恼火,想想下人们都听不到只得自己来到门前,没好气的说道:“我师父百里擎苍不见客...!”
门外有人说道:“不找百里擎苍,我找东方中愈公子!”东方中愈颇感意外,想了想问道:“请问阁下是哪一位,找东方中愈有什么事情?”
“哈哈...”门外之人干笑一声,答道:“我只是想拜会拜会、见识见识,看看这位东方仁兄是何许样人,在京师刚一露面就把我挤到了第五名?”
“什么第五名第六名的?”东方中愈听了很是纳闷,打开门见外面站着两个青年,都穿着书生长衫、头戴方巾。前面穿竹青长衫的不过二十来岁,长得面如冠玉、星目方口,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儒雅而洒脱。
他打量对方那青年也打量他,儒雅青年忽然`呀`的一声惊呼,“你...你不会就是那个东方公子吧?”
东方中愈见他手指凌烟榜瞬间恍然,“嘿...原来阁下就是人称金粟公子的王贞庆王公子呀!怪不得说什么第五第六名的。”
“正是在下,让东方公子见笑了,他是我表弟李庄贤。”王贞庆向身后穿蓝衫、身材微胖、厚嘴角的青年一指,便皱着眉头盯着东方中愈左看右看。
东方中愈同李庄贤打过招呼,见打小一起玩的王贞庆认真的打量自己还真怕他看出什么,便暗暗鼓起腮加重了淮南口音,“王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识我?”
“哦,不是...”王贞庆露出几分失望之色,“原来东方公子是淮南人氏,我还以为你是我儿时玩伴...”话虽如此说,眼睛仍然盯着他看。
东方中愈的心底忽然涌起一团暖流,但是他自从幼年惨遭巨变、六年来隐姓埋名颠沛流离,无时不刻不是小心谨慎,让他的心智和忍受力远远超于同龄人,心下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呵呵...我没记错的话,王公子的母亲应该是怀庆公主吧?我不过是一个山野村夫,哪里有福气成为皇孙的玩伴?”
王贞庆连连摆手,摇头说道:“东方兄快别这样说,京师百姓都知道我好交朋友,就算屠夫贩卒也有我的朋友。实不相瞒,我是不服气你挤掉我的位置,但是今日一见...咦?东方公子在写字呀!”他看到桌上的大字,便径直走过去。东方中愈只好让李庄贤也进来。
“嗯...笔法秀逸、遒媚劲健,笔势跌宕、肃穆...好字啊!好字!”王贞庆连连拍手赞赏。李庄贤虽然没有他的才学高,可也算出身书香自然有些见识,在旁出言附和。
东方中愈心中欣喜并不做声,刚要收起却被王贞庆拦住了,“东方兄高才,在下佩服。请问东方兄师从何人啊?”
“我也没拜过师父,是跟家父学了些皮毛...”东方中愈话一出口便后悔,连忙说道:“乡下粗人附庸风雅,实在是见不得人,过奖过奖。”说着,连忙卷起纸张。
“不对!”王贞庆肃容说道:“东方兄的字大有出处啊!绝不会没有师承来历,敢问令尊高名?”
东方中愈暗叫糟糕,心想王贞庆自小便有过目不忘的才能,肯定是被他看出了端倪,只好淡淡的说道:“家父早故不提也罢,他老人家早年曾经跟着宋公景濂读过几天书。我这几笔字更是鹦鹉学舌,哪里比得上王公子三岁识字、四岁写千字文、五岁读唐诗宋词、六七遍学四书五经,八岁便能下笔成文章!”
宋濂可是当时的诗文大家,一代之宗,就连太祖皇帝都推崇备至,学生更是遍布朝野。
“哦,果然是大有渊源。”王贞庆惊讶问道:“东方兄怎么又对我如此了解?”东方中愈成功岔开话题心中松了口气,微笑说道:“神机坊无所不知。”“哦,我倒忘了这个茬口...”王贞庆兴趣浓厚,便与之攀谈起来。
六年前满门十族都被诛杀,东方中愈自此孤苦伶仃,今日遇到儿时好友心中很是亲切,虽然不能相认心情还是愉悦的,两个人相谈甚欢。李庄贤有些不耐,但是看到二人投机也没有打扰,一直到了中午才提醒王贞庆应该离开了。
王贞庆只好恋恋不舍的告辞,刚跨出门槛忽又转回身来,笑着说道:“东方兄来得很巧,今日京师有场大热闹同去看看如何?”
东方中愈毕竟年轻好奇,便问道:“不知是怎样的热闹?”
“秦淮河百花会,呵呵...几百佳丽争花魁,可不能错过啊!”王贞庆也不等他答话便说道:“你等着,我申时过来接你,说好了啊!”说罢,同李庄贤上马去了。
东方中愈此次回来报仇,本就想借助这些儿时玩伴之力,还怕没机会接近呢怎么会推脱?等到过了申时王贞庆来找,同百里擎苍说了一声便一同前往。
那秦淮河离得夫子庙不远,东方中愈和王贞亮、李庄贤三人骑着马片刻就到了。
十里秦淮碧波荡漾、水面之上薄雾冥冥,两岸杨柳青青倒垂水中、炊烟袅袅、夕阳西照,好一番诗情画意。
今日的夕阳格外红彤彤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映出一河的红晕,风吹波起却又折射出无数金光粼粼,仿佛是满河的金水流淌。
岸上行人如织、人头攒动,个个都是彩衣锦服,无处不是欢声笑语。由于时间还早,水中还未见画舫,只有三两鱼舟徜徉其中。
王贞庆想得周道,早早在望水轩定了靠窗的座位。沿秦淮河南岸共有九座楼阁,望水轩是其中最靠近河面的,都知道这里便于观景很多人前来预定,自然便有定不到座位的。
东方中愈三人上到三楼,李庄贤不禁惊呼一声,“怎么有人占了咱们的座位?”王贞庆一看,居中挨窗的座位上果然坐着两个人,立时便招呼伙计过来询问。
伙计解释道:“您不是没来嘛,那二位便说先坐一会儿,您别着急马上给您腾出来。”伙计不敢耽搁,立刻去交涉。
王贞亮信以为真并未往心里去,直到伙计交涉了好一会那二人也没有让开才感觉到事情不对。李庄贤性子比较急率先走过去,王贞亮和东方中愈也随在后面。
离了几步远,李庄贤就问道:“伙计,到底怎么回事?”伙计满脸的无奈,“真是对不起大爷,这二位爷不肯...要不,您几位换个地方?”
“不行!”王贞庆书生意气立时就火了,“我昨天就预定了位子,定金也付了,你们还讲不讲信用?”话是向伙计说的,目光却望向座上的二人。
那二人都在十九、二十岁左右,东首的青年斜眉入鬓、面容清秀,西首却是个粗壮胖子、圆头圆脸圆眼睛。二人扫了东方中愈三人眼一眼相视中笑,悠闲的喝酒观景跟没事儿人一样。
伙计凑到王贞亮身前,低声说道:“大爷,那个胖子王天卫是天策卫指挥使的弟弟,那个杨大爷也是大有来头,他们都是横贯了的,你们三位书生爷还是别招惹的好...!”
“胡说八道!”李庄贤一听就怒了,“什么人也得讲个先来后到,我们预定的位置你凭什么让别人坐?”
没等伙计答话,王天卫笑嘻嘻的说道:“说的对,凡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我们先来的所以得先坐嘛!”
“歪理!”王贞亮寒起面孔,“座位是我先定的,请你们让出来。”
“呵呵,别生气。”杨姓青年说道:“我们没说不让。不过,我们这酒没喝完呢,等喝完了马上让。好不好?”
“不好!”王贞亮沉声说道:“我不管你哥哥是什么官,别跟我耍横耍赖,否则我立刻找御史来!”
“你说什么?”王天卫勃然大怒,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他的胸口,恶声说道:“敢拿御史吓唬我,老子先打你个酸秀才!”说着轮拳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