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沈灵雨心中没有那么多愧疚,只想着完成计划,脱身后前往归墟就好。
她忘掉了秋儿姐,这个爱许砚比她时间更长的人。
“怎么办好呢?”沈灵雨搓着衣角,嘀咕着。
对着图片陷入沉思的郁溪桥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沈灵雨,而后很快明白过来,叹了一口气。
“等到你从酆城脱身,我去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你觉得这样好吗?”
郁溪桥这样问,将沈灵雨的思路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似乎不太好。如果秋儿姐知道许砚还没有死,只是藏到了更偏的地方,这辈子她都没办法见到他,是不是会更残忍?”
沈灵雨用目光向郁溪桥求助,不料想,郁溪桥却轻轻摇头:“你们女孩子家的心事,我一个男人又怎么会懂?”
说完他低下头去,对着手机将图片的每一个角落放大细细查看,任由沈灵雨坐在对面脸上苦恼,手上无意识一下一下摸着黑猫的头,大有把黑猫摸成秃头的趋势。
沈灵雨思来想去,果然,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无论自己怎样说都无法安慰秋儿姐,恰恰相反,哪句话说不好了会火上浇油,引得对方更加伤心。
干脆就不说了吧。
沈灵雨带着一份颓唐向后一靠,脸上的颓唐引得四儿不住地笑。
四儿说:沈姐姐在这种事情上,无助得像个小孩子。”
沈灵雨懒懒看了一眼还是个小孩子的四儿,轻哼了一声,努了一下嘴,没有说话。
四儿捂着嘴巴吭哧吭哧笑,还没有看到自家师父那双眼睛已经盯在了他圆滚滚的后脑勺上。
等到四儿怀着一份敬畏回过头来,郁溪桥已经皱着眉,看了他足有两分钟。
“师、师父?”
四儿的样子很可爱,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逗他两句,此时此刻的沈灵雨却是个例外,她微微调整神色,严肃地看向郁溪桥。
他现在的表情可不是要训斥徒弟的感觉,而是……
沈灵雨迅速瞄了一眼还握在郁溪桥手里的手机,屏幕尚且亮着,展示的依旧是秋儿姐画出来的图。
那幅图里果然有郁溪桥知道的深层信息。
“那幅图有什么问题?”沈灵雨忍不住开口问。
郁溪桥皱着眉,将目光从四儿身上移开,转向沈灵雨,不知道想些什么,又将视线转回到四儿身上。
他在四儿圆滚滚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两把,说:“你要记着,是许砚和沈灵雨救了你一命。”
听到他这样说,沈灵雨屏住了呼吸,那两条消息指向的目标居然是四儿?怎么回事?不是说酆城的医院吗?
看出了沈灵雨的困惑,郁溪桥拉着四儿的手解释说:“四儿不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本是一只成了精的人参,在深山之中被人四处追逐。是我救下了四儿,他也愿意跟着我在这间破旧的医馆里做一个小徒弟。”
沈灵雨这才知道四儿的真实身世,在心里感慨,自己没能从四儿身上看到半点妖性,四儿走出去,走到哪里周围人也都说这孩子真可爱,没人觉得他哪里不对。
四儿有向善之心,郁溪桥也是教徒有方。
郁溪桥端起一杯清茶,抿了一口,然后对沈灵雨说:“这边的事情结束后,你要带着苍瞳的一部分人进入归墟,归墟之中危险丛生,苍瞳之中的人,也是你争我夺勾心斗角。在这之前,你要把外面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我会帮助你,同时,你也要学会摆脱现在的自己,扮成陌生人的样子。”
对于这一点,郁溪桥有很好的理由:“诈死脱身后,沈灵雨这个人就要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苍瞳不比我们几个,里面人际乱得很——我扮作徐稚的模样出现,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要替他压下苍瞳中那些兴风作浪的人。如果沈灵雨的身份在他们面前暴露,那你之前做的一切努力会付诸东流。”
看了一眼凝眉思索的沈灵雨,郁溪桥把玩着茶杯,继续说:“不要心慌,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存在了一千多年的一个疙瘩,终于要解开罢了。千年前的归墟之行画出了一个牢笼,把你们每一个人都套在其中不得自由,但是很快,你们都会获得向往已久的幸福和安乐。”
沈灵雨豁然开朗……是的,郁溪桥说得没错,闯过眼下的关卡,等到了归墟,那边已经是许砚和徐公子他们探好的路,她完全不需要担心。
她最近未免有些瞻前顾后,担心自己事情做得不够周全,这样反而会让坏的结局出现。
这样可不行了。
郁溪桥看到沈灵雨的神情变化,便知道她已经想明白,不由眉开眼笑。
“对了,这段时间我不会以自己的身份出现在人前,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还没有回来。”
沈灵雨稍作思考,便明白了郁溪桥要做什么。他这段时间一直是以徐公子的身份出现,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自然是易如反掌。
只要他坐在医馆里,来个守株待兔,一定能够把想要抓走四儿的那些人一网打尽。
于是沈灵雨郑重地点点头,装作没事人一样离开了医馆。
刚走出医馆没有两步,小张打来了电话。
沈灵雨硬着头皮按下通话键,迎接来自小张的训斥:“为了引出来个贾诚,你把官家拖下水,现在贾诚的脑袋都没了,院子里一地的死人,你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来给我讲讲行动报告该怎么写?贾诚没了,s组织剩下的那些人你让我拿什么把他们引出来?”
沈灵雨的汗顺着额头淌下来,就像是路边树枝上的雪融化成水,滴答滴答往下落。
“贾诚站错了队,早就被现在存活于人世的s组织高层抛弃了。而且他们相信杀害斐伯的人是贾诚,同样的,前几次你们突袭s组织交易地点,凭借的也是贾诚这个线人。那个组织想要杀贾诚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和他凑在一起?”
沈灵雨不得不透露出一些消息,当初瞒着小张做的事情一点点被扒出来,就像一只仓鼠暴露了它藏着准备过冬用的松果。
为了让话题从这件事情上绕开,她又提到另一个问题:“贾诚已死的事情,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你还想有多少人,”小张没好气地说,“也就我们这两车人,还有先行追过去的那四辆车。”
于是沈灵雨就乐了:“那四辆车里的人,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以出现在犯案现场,需要带回去协助调查为由,现在被我押在警局里了。”
“那就好办了嘛。”沈灵雨脸上笑开了花。
她告诉小张:“你可以放出信儿去,说贾诚为了活命,交代了一些事情,如果你觉得他级别不够,可以说他知道那些事情消息来自于离位圣骑士。并且,他还有更多的事情想要等到梳理清楚后,全部交代出来。”
“离位圣骑士,”小张呵呵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位圣骑士的头呢?也是你带走的?”
沈灵雨哑然,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怎么随意就把黑锅往人头上扣呢?他长得又不好看,我要他的头干嘛?拿回家能玩黑暗插花艺术还是怎么着?”
“那你来跟我说说,贾诚的头去哪里了?”
“……”
沈灵雨口中不说话,心里不由嘀咕,这个小张挖得一手好坑,绕来绕去又给绕回到原先的问题上了。
左思右想,她不如也来耍个无赖,笑呵呵反问:“你要他的头干嘛?回家练黑暗插花?”
小张在那头猛地咳嗽了一声,明显是对沈灵雨的话很无奈。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也变温和了不少,语重心长地沈灵雨说:“贾诚的头被带到了哪里,我大概也知道,既然你怎么也不肯说,我也不为难你了。下次再这样胡闹之前,麻烦给我打个招呼,像这次这样,两车人去了迎接一院子的尸体,还要面对一堆踩在血液之中捣乱现场的民间修者,真的很累。”
沈灵雨干笑两声,连连表示歉意,可是随即,她又想到了一个坏主意。
“被你们抓走的那些人,其中说不好也有s组织的人,不然他们怎么能够那样快相信我的话,并在那么短时间内打探到贾诚的位置,兴师动众地开车追过去?”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找个理由把他们的扣在警局里,不让离开。”
“不是扣在警局里,是让他们协助调查。”沈灵雨笑呵呵纠正。
小张却冷笑一声:“你明明就是觉得这些人接下来会挡住你的路,没办法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想要借着我的手帮你扫除障碍。”
“嗯?哪有?我做的事情也是你们要做的事情,大家的目的是一样的,我扫除的是大家的障碍,不是我一人的。”
沈灵雨的声音很无辜,小张冷笑连连,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