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了几天了,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虽然气色恢复了些,面上看起来她整个人可能只是有些疲惫,但是她总觉得自己身上出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
宇文兰走了,她也不想闷在这一个小小的院子,也不想要别人为她担心,所以她只在周围走了走。在走过一段石子小路之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建造精美的亭子,隐藏杂一丛芭蕉之后,四周有竹帘垂下,走路靠近,看到亭中有两道身影正面对着对弈,一老一少,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就在其间,令她震惊不已。
景筠的脚步声惊动了正在对弈的两人,九思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正欲开口与她打招呼,但是坐在他对面的青年却比他更快了一步。看见这些年来时不时出现在他梦中的少女,萧时雨不顾身前的桌子,没有任何预兆忽地起身,过大的动作甚至打翻了他面前摆着的棋罐:
“小景!?”
......
景筠和萧时雨谁也没有想到,两人竟会在这种场景下见面,虽然按照实际时间来算,离两人的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但是对于她而言,他鲜活的身影在她梦中重现,恍然还是昨日。
景筠看着眼前已经成长成男人的青年,他如今模样与前世再见时一般无二,谦谦君子,温柔稳重,往昔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她的脑海,让她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错乱交错感。
在这一世中,他们之间没有前世里那些少年时期的羁绊,她没有在宇文府中遇见他,也没有在迷雾村中与他相遇重逢成为好友,甚至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仅仅是多年前上山的同行人。
既然前尘已是过眼,对于他来说她不是他的故人,她只是四年前偶遇又分开的过客罢了,想来这一世他应该也会有不一样的人生,这样也很好。
“时雨,好久不见,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
………
黑袍将他约在药心谷不远的一处茶楼中,对方既知晓他的行踪,就说明他整个人有恃无恐。宇文兰并不害怕对方打他身上的主意,他更担心的是他盯上景筠的主意。
宇文兰只身前去,茶楼中零零散散仅有几位茶客,那些人本在安安静静饮茶品茗,但是见到他一身煞气提着剑走进楼中,纷纷先后结了账赶紧离开了,仿佛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惹上杀身之祸,没过多久,偌大的茶楼变得空空荡荡。
宇文兰在大厅没有见到黑袍,便提步上楼,果真在二楼就看到他的身影。
“宇文小侄来得很是及时,叔叔也才没到多久,你这后脚就来了,看来,你对我的邀约很重视啊。”黑袍依旧一身纯黑长袍,带着兜帽将自己全面武装,举着酒杯靠在窗边仅仅露出那张苍白的半截脸,几日不见,他的皮肤甚至比当日地宫中所见更加苍白。
黑袍的状态宇文兰看在眼里,心中有着计较,但并不急于说出口,“你今日约我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不多废话,直接问出对方的目的,想要速战速决。
黑袍似乎已经习惯了宇文兰的直来直往,听到他并不怎么好的语气也没有生气,反而雄雌莫辨的脸上出现了一道从容不迫的笑容,甚至笑容中暗含着满意的神色,只见他将嘴角扯到极致的弧度,换上了循循善诱的语气:
“宇文小侄还是如此直接,果然圣女生的儿子不是什么蠢人,既然你这么问,那叔叔可就直接说了。不瞒你说,我也是隐族与凡人生的非纯血,然而隐族中十分看重血脉的纯正性,他们族人一般将非纯血出身的孩子叫做杂种,就算最低级的下人也会看不起这种身份的孩子,而我不幸的就是那其中的一员。你的生母年少时便叛出隐族,她作为这件事的知情人,依旧一意孤行生下了你,我猜你的父亲对于她的身份原先也是蒙在鼓里的吧?”
宇文兰并没有回应他,黑袍也没有期待得到他的回应,他自顾自接着说:“宇文小侄即使不说话我也猜到了,你母亲的秘密在生下你之后暴露,然而你的父亲接受不了这样的欺骗,曾经的恩爱夫妻反目成仇,你的生母离去时不要你,你的父亲养着你却虐待你,他们虽然是你的血亲,但是在你的心中却一直都记恨着他们。”黑袍颇有兴致地将嘴里的话说完,一番铺垫之后,终于准备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却有相同的身世经历,如果宇文小侄愿意同我一起收集那些变异绿藤,利用它们的力量助我回到隐族,我有九成的把握能夺下这族长之位,介时,我不仅会放一半的权利给你,你的生母还有你那同母异父的兄弟我全部都交你处理,任你处置。你看这笔交易如何?”
黑袍将自己的谋算讲与男人听,但是听完他一大段废话的宇文兰面上却表现得丝毫没有兴趣,他竟如此光明正大表示想要利用他,如此有恃无恐,是吃定了他一定会同意的吗?他内心觉得有些好笑。
不得不说宇文兰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了解黑袍,他猜中了对方的心理,只要他表现得越发不为所动,对方就会自乱阵脚开始着急起来。黑袍见到对方眉宇间丝毫不加掩饰的不耐烦,难以置信地皱了皱眉,他反思了一下方才他说的话,猜测难道是他又没有踩对宇文兰的点。
“如果我说,你要是答应我,我就告诉你一个关于那个景家小姑娘生病的秘密呢,小侄作何考虑?”黑袍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试探着缓缓说道,眼神中闪着异样的光。
话音落地,原先表现得满脸冷漠的宇文兰果不其然被这个话题抓住了注意力,他猛然转头第一次直视着他,目光中带着迫人的审视,末了,才道:
“你最好不要骗我。”
.......
宇文兰按照与景筠约定的时间按时赶了回去,等他回到药心谷的小院,却发现少女人并不在房间内,他走到谷中寻找,绕了半圈才在湖上一座小桥上发现了她的身影,同时他也看见了站在她身边的青衣青年。
那人是当年就对他的“姐姐”别有用心的萧时雨.......
男人冷了冷眼眸,提步向站在桥上的两人走去,当宇文兰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时候,景筠和萧时雨正在说着话。
她本无意与对方在此地闲聊,一方面她怕男人回来时寻不到她他会担心,另一方面她也在刻意避着他与她之间结下过多的羁绊。经历了那么多后她才懂得,情之一字最是难还,如今大梦一场,她才后知后觉知晓他对自己的感情。在时间的流逝中,不知何时友情变质成了爱情,或者他对她起初就不是她想象中的情谊.......总之,不管如何,她都给不了对方想要的回应,不如就此在这一世了断吧,这样对她和萧时雨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但是萧时雨却不知她心中所想,他能在今天见到她显得十分震惊与意外,他面带笑容拉着景筠说了好多这些年来他经历的事情,原来当年在迷雾森林她以为众人皆“遇难”的那一天,他们萧家的人只是单纯在森林中睡了一夜,没有遇见同她和宇文兰经历的幻境,但是隔日起来,众人却寻不见了他们二人的踪影。当时的萧时雨甚至带着萧家的手下在森林中找了叁天,依旧寻找无果后他们才退出了森林,如今说起这事,萧时雨的语气中还是带着当初的遗憾,但是此时他再次见到了当年寻找的人,昔日的遗憾被喜悦重逢的喜悦冲散,化为了不知名的再次心动: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没想到今日我们竟然在这里相遇了。”青年眼带笑意说道,热切的情绪汹涌地铺洒在了景筠的身上。
“是啊好巧,我也没有想到会再次遇见你。”她回应。
“我这些年来依旧是在帮我父亲打理药铺,因为最近有一批新药要收购,正巧九思先生是我父亲的故交,所以我才跑到这药心谷来看看情况。小景呢,你现在过得如何?”萧时雨说完自己的情况,反问景筠道。但是他问完之后眼神微闪,话落片刻,仿佛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并不恰当,很快又补上一句,“我是在问小景是为何来这药心谷?是身体上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
“我”
正当景筠想要回答,突然间,一道没有温度的冰冷男声抢过了她的话。
“内子的身体就不劳烦阁下担心了。”玄色的身影走上台阶,伸手一把将少女一把搂到了自己怀中,宇文兰以绝对拥有的姿势环着景筠,站在了萧时雨的对面,他冷着脸看着对面对他的人心思不纯的男人,用行动宣誓自己的身份。
也借此让他知晓自己几斤几两。
一瞬间,两个男人眼神对视,双方身上展开了无声地对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