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无名,你怎么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无名向来善于伪装,在不同的人面前,她所表现出的情绪都是截然不同的。有时冷冽弑杀,有时圆滑世故,有时固执任性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她都将自己真实的情绪掩盖得很好。
她是个无情之人,在外人面前的一切情绪变化,大多都只是为了迷惑他人的伪装。
就算在最亲近的大师父二师父面前,她都始终戴着一层面具。可是在南月面前,她没有。她就像一只敞开肚皮邀请对方一起玩耍的小狼崽一般,一次次将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南月面前。
唔,虽然无名承认,层层面具掩盖之下,最真实的她自己,其实是有些恶劣的。比如她其实很幼稚,总是忍不住欺负也不算欺负吧?她就是忍不住想要逗逗那小姑娘而已。
可无论如何,这些年来,无名从未对其他任何人敞开过心扉。
小无名,你在小南月面前的时候,该不会一直这么幼稚吧?
而这句话提醒了无名,她开始回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真实的一面展露在南月面前的呢?
无名看着轻纱幔帐中南月娇小的背影,回忆了许久,最后记忆定格在她和南月认识的第二天清晨。当时自己气不过南月钻进她怀里睡了一晚上,故意直接脱下衣服惹得南月害羞。她看着南月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开心了好一会儿。
原来在那时候,她就被南月破掉心防了。
她已经太久没有对人放下心防。
以至于,南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自然无比地钻入她的心扉,住进她的心尖后,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
直到刚才二师父一语道破。
彻底想明白后,无名唇角柔和地勾起,她快步走回房间中央,一把将南月抱进怀里。
我在南月面前就是幼稚,怎么了?无名转头对着二师父做一个鬼脸。
第31章 粉墨登场
醉花间内歌舞繁多,舞女们终于演到尾声时,已经到了深夜。
从早到晚看了一整天歌舞,二师父倒还精神得很,无名却已经困得打起了哈欠,体力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南月更是埋着脑袋昏昏欲睡。
二师父,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好好玩无名伸个懒腰,抱起南月。
二师父跟着起身,狐狸眼笑眯眯的:小无名,这么晚了,送小南月回家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我骑马很快就到了,到了府上不打扰南家门房,直接轻功飞进去就好。无名不解道。
小无名,现在外边凉,小南月身子弱经不起折腾,路上着凉了怎么办?二师父又问。
无名道:我把她抱在披风里,马上还挂着一条狐毛围脖,很暖的。
二师父恨铁不成钢地捂住额头。他这个徒弟平时机灵得很,怎么这种时候就不开窍呢?
二师父直说:我的意思是,南月她已经很困了,你们不如就在醉花间里睡下,免得折腾。正好,我也有些要事要和你说。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二师父的话了,这时,南月靠在无名怀中,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唔
无名看着怀中猫儿一般困倦的小姑娘,眼神逐渐柔和下来:带路。
二师父一挥手,便有一名小厮上前,将无名引到了旁边的房间里。
一进房间,无名就有些后悔了。
醉花间毕竟是青楼,房中处处都弥漫着暧丨昧的气息。淡粉的纱帘就算了,房间中熏香围绕也算是正常,被一层轻纱遮盖住的大床也不出格
可是房间角落里那个浴缸,以及浴缸上边挂着的镣铐是怎么回事儿?
无名唇角微微抽搐。
还好,南月暂时睡得很熟。无名将她抱到床上,简单用被子裹了裹,迅速转身把浴缸里的东西给藏起来。
敲门声响起。
无名开门:二师父,进来说?
不过一会儿没见,二师父便将衣衫敞开,白皙的肌肤露在外边,漂亮的腹肌若隐若现。他倚着门栏,懒散道:不进去了,直接在这儿说。第一件事,那个司涟有问题,她内力不低,且功法诡谲,我进醉花间的第一眼就发现她不对劲儿。
内力不低功法诡谲之人,又怎会甘心做个青楼女子,又怎会是个苦命寡妇,又怎会被劫匪欺凌又被唐池雨救下?除非她所做之事都是有目的的。
而今天早晨,唐池雨进了司涟的房间!所以司涟根本不是想要报答救命之恩,而是故意接近唐池雨。
无名眉头倏地皱起,但又很快松开。二师父虽然看着极不靠谱,但在正事儿上,他绝对是可以相信的。
无名问:所以你要我去提醒小七?
不用。小七那孩子心如赤子,暂时先别吓着她了。二师父舔舔嘴唇,我在醉花间里住了一周,闲着没事儿,早就在司涟身上下了蛊,她若是敢对小七做什么,呵呵
他嘴里爆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
二师父既然这样说了,无名也就不再担心唐池雨,继续问:还有什么事儿?
小无名,我看小南月根骨奇特,你要不要考虑让她练武?二师父笑道,正好小南月她身子弱,若是练武,还能够强身健体。
可我也捏过她的骨头,柔弱无骨,不适合学武。无名蹙眉道。
二师父眸光闪烁:徒儿啊,所以说你就不懂了吧。你所修的功法是纯阳内功,适合在明处打打杀杀,小南月自是学不成的。她那般软骨之人,正适合修习杀人的玄阴内功。小南月身子骨软,身材娇小,心性纯良,是肃杀一道上百年难遇的奇才。
无名内力虽然早已超过二师父,但对于各类武学功法的了解,的确不如他。
为何?无名问。
身子骨软,便说明她动作灵活;身材娇小,她便容易被敌人忽视;心性纯良,杀气便不会外泄,说不定敌人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二师父笑得戏谑。
小无名,告诉你一个秘密。江湖中本来有五大宗师,现在却只剩下四个。死去的那位宗师,便是被一个真气修为极低的少女杀手杀死的。小南月如果从现在开始练武,十年之内,必能达到那位少女杀手的水准。而正好,我们王府中就有一本肃杀之道的绝世秘籍,只可惜我们师徒三人都不适合这条路,才让秘籍蒙尘呐。
无名回头望向床上的南月。
小姑娘蜷缩在被窝中,已经睡熟了,喉咙中偶尔发出可爱的呼噜声。
学武我会问问她。你说得对,就算她练不了刀剑,修习内力锻炼身体也行。无名淡淡道,但肃杀之道就免了,我不想让她走上这条路。
成,明儿我帮你选几本适合小南月的玄阴内功心法。二师父笑着摇摇头:走了。
无名叫住他:你不是说有要事和我说吗?就这些?
二师父转身,一下子笑得无比妖娆,挤眉弄眼道:小无名,我这不是看你不好意思和小南月同床,才随口找了个借口吗?不等无名发作,他便转身快步溜走。
无名目瞪口呆许久,才愤愤关上房门。
呵,也不知道二师父怎么长的眼睛。南月对无名来说,的确是心尖上的特殊存在,可她对南月并没有那种感情。就算偶尔不知道怎么回事,会有些馋南月的身子,也绝不会是现在。
小姑娘睡得那么可爱,无名整颗心都软了,怎么可能做得出馋身子这种禽兽事儿?
无名愣住了。
刚才睡得正熟的南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软趴趴坐在床上,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在扒衣服。
外衫已经被南月扒掉了一半,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亵衣也被扯得有些开,领口处露出白皙的肌肤,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或许是因为炉火的原因,南月的小脸红扑扑的,目光也是惺忪的。
咳咳无名捂住鼻子,打开房门冲了出去,狼狈地靠着门后咳嗽。
房间里,南月也倏地清醒过来,她慌乱地咬着唇,整个人都钻进被窝里。再钻出来时,南月的外衫已经脱好了,亵衣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没有一丝褶皱。
而无名再进屋时,手上抱了一团被单。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无名在床边铺好被单,熄灭烛火:小南月,晚安。
晚安。南月也缩进被窝中。
许久过去。
无名没有睡着,床上,南月的呼吸声也始终没有变得规律绵长。
忽然,南月睁开眼睛,偷偷往床下看了看,结果正撞上无名的深邃眼眸。
南月咬咬唇,若无其事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缓缓爬下床,然后缓缓钻进无名的被子里。
无名吐了一口气,将她揽进怀里,用气音道:睡吧。
南月闭上双眼。
两道呼吸声越来越长。
她们一起坠入梦境。
夜里,无名迷迷糊糊地醒过一次。
南月缩在她怀里睡得很熟,头发蹭得乱糟糟的。无名一低头,整张脸就埋进了南月的发丝间,鼻尖被香甜的气息包围,又有些痒。
她不自觉深吸了几口。
无名模糊地想,很多年前在荒原里,她也喜欢这么抱着小月亮睡
小月亮虽然又黑又瘦,但眼睛似乎也是桃花眼,总是水汪汪地看着她,可爱得一塌糊涂。还有小月亮虽然年纪小,看着也呆呆的,却很聪明,就和现在的南月一样。
无名缓缓坐起身,她一放开南月,小姑娘就本能地蜷缩起来,手指在被窝里摸索着,最后捏紧了床单。
姐姐南月喉咙中呢喃一声。
无名撑在床单上的手指倏地缩紧。
南月会不会真的是小月亮?
当初小月亮走失的时候,无名正巧在荒原中认识两位师父,三人找了三天三夜,最终找到一具残缺不全的女孩尸身。那具尸体被秃鹫啃得不成样子,根本辨不清是不是小月亮。
无名心里燃起一股希望之火。
她歪着头想了会儿,最后起身拿起一个烛台,点燃。
虽然她夜间视力很好,但她还是将烛台拿近了些,小心地抚开南月颈边的发丝,仔细观察她的后脖颈。
无名隐约记得,小月亮脖子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虽然记不清具体位置了,但红得很显眼,应该能一眼看见。
南月的脖颈白皙光滑,没有红色小痣,反倒有两三块很小的浅色淡疤,应该再过一两年就会彻底消去,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无名低下头仔细看了看,疤痕很浅,已经难以辨别形状。但不像是刀伤剑伤,反倒像是小时候贪玩,不小心剐蹭而至。在小孩子身上,这类疤痕并不罕见。
无名熄了蜡烛,又钻进被窝中,蹙起的眉头却久久没有松开。
小痣会那么巧合地被疤痕盖住了吗?就算被盖住了,小月亮也应该早已认出她才对,又怎会一直不和她相认?失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亦或是,南月的确不是小月亮。
无名睁着眼想了很久,最后极小幅度地摇摇头,闭眼睡觉。
罢了罢了,无论如何,小月亮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如今她要做的,只是抓紧现在,保护好南月,顺利地活过二十岁。
两人这一觉睡得很熟,接近正午才从床上起来。醒后她们离开醉花间,在街上吃过午饭,又沿着长京湖散了会儿步,将醉花间里带出的那股脂粉味儿都散得差不多了,无名才送南月回府。
午后,南府十分清净。从正门走进去,前院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影。
无名抓紧了南月的小手,南月也往她身边靠了靠,不过两人是出于完全不同的原因。无名是害怕男主卫鸠突然出现,玩一出英雄救美博得南月好感。而南月则是害怕遇见父兄,他们如果当面向无名提亲该怎么办?
院子里寂静无声,有秋叶飘飘,两人十指相扣,缓缓而行。
一道风一般的身影突然从后面冲撞而来。
让让!我停不下来啦焦急的男声响起。
那人还没撞到两人身上,无名便抱住南月,轻巧地向旁边一躲。然而那个撞上来的男人脚下却滑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在地,手上的糕点更是洒了一地。
两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是府里新来的护卫,急着给二小姐送东西,这才不小心男人站直了身子,歉疚地挠挠头。
他身穿一件南府护卫服饰,头发简单地束着,五官分明。凤眸中神采昂扬,左眼眼角却有一颗泪痣,让他明朗的气息中夹杂着些许阴沉。
原文男主卫鸠!
无名的眼神微微眯起,杀气毕露。
这人不仅是卫鸠,而且他刚才还是故意撞上来的。这条青石板铺砌的小道很宽,而无名和南月本身就靠边走的,若非故意,卫鸠根本不可能直直撞向她们。
仅仅一个照面,无名就认定卫鸠心思深沉,果然和原文中卫鸠一身痞气,却爽朗善良,不拘小节的描述不同。
卫鸠感觉到无名的杀气,不由得瑟缩一下。但很快他又看见无名怀中的南月,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南月!南大小姐,我们小时候见过的,你还记得吗?我是卫鸠。
南月不但没有点头,反而眼瞳恐惧地扩大了一些,瑟瑟发抖地往无名怀中缩了缩。
上一世,南月十一岁时不小心落水,在荒原被狼群养大的她是个旱鸭子,惊惶得要命,差点儿被水淹死。最后是路过的卫鸠将她救起,从此,她便将这个眼角一颗泪痣的漂亮少年刻进了心底。
至于这一世南月十一岁那年根本没有落过水,可她还是很巧合地遇见过少年卫鸠。当时南鹜、南晓依回江南避暑,对她百般刁难,都被她一一逃过。一天午后,她坐在小溪边发呆想姐姐,一张让她无比恐惧的脸庞突然出现在面前。
少年卫鸠笑着问她:小姑娘,在想些什么呢?
南月吓得拔腿就跑,当晚就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她又一次被卫鸠一剑刺死,周围雷雨阵阵,雨水冰凉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