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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上演一幕叔慈侄孝。
    平静下来后,卫相用衣袖擦擦眼泪,认真问道:孩子,叔叔问你,你可愿意娶南家二小姐为妻?
    若说卫鸠喜不喜欢南晓依,在发生花海一事之前,当然是喜欢的。可花海过后,他恨不得能离那个黑心肝的婆娘有多远就要多远!若不是为了保命,他又怎会求着南博远让他娶她?卫鸠思考着,如今自己突然有了依靠,要不就趁此机会摆脱南家?
    卫鸠刚想要摇头,没想到卫相却抢先一步,笑呵呵道:你放心,你既然喜欢南二小姐,叔叔定会和你南伯父好生聊聊。
    卫鸠:不是,我
    你先出去休息吧,叔叔和你南伯父聊。卫相摆摆手,立马有护卫上前,将卫鸠架了出去。卫相这才笑着看向南博远,依南大人看,我们两家这婚事
    南博远欣然笑道: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之前卫鸠只是个护卫,要让南晓依嫁给他,那丫头恐怕还会哭哭啼啼好一阵,说不定还寻死觅活地不愿意呢。不过现在,卫鸠既然是卫相弟弟的遗孤,而南晓依说是南家嫡女,实则只是收养的小丫头,算是她高嫁了。最重要的是,南卫两家如今都是六皇子党,两家联姻,带来的利益是巨大的。
    卫相和南博远二人笑呵呵地定下婚约,没聊几句,这就决定一块儿去找钦天监算算良辰吉日,早日让两个孩子成婚之事。
    入夜。
    无名照例送南月回府,一进门,就看见捋着胡子站在大厅外的南博远。
    无名扫了一眼,发现柳氏、南鹜也坐在大厅中,显然是家中有什么要事等着南月一起商量。无名结合起卫鸠和南晓依的事情,立刻猜到什么,柔和地推了推南月肩膀:去吧。
    既然南晓依已经找到归宿,那么接下来,南博远自然而然会将目光放到南月身上。
    而经过近两个月的相处,南月比起最开始,已经成长了太多。无名相信,她能够一个人解决好现在的情况。
    无名低声补充道:如果有什么应付不了的地方,明早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南月脸颊边梨涡浅浅,她眸光清亮,认真地点了点头。
    无名轻笑着和她道别,又和南博远打个招呼,这才离开南府。然而出了大门,无名将马儿骑远一些,立刻轻功调转回来。她趴在南家正厅房顶上,扒开一块琉璃瓦,熟稔地偷看里边情况。
    大厅内烛光微弱,柳氏、南月坐在一边,南博远、南鹜坐在对面,四人气氛严肃。
    无名无声地翻了个白眼,还好现在南月每天都跟着她在公主府里,不然总是闷在这么没人情味的家里,不得被憋死。
    父亲?南月坐直身体,十分乖巧。
    南博远轻咳一声,柳氏便主动解释道:小月你还不知道吧?你妹妹的婚约定下了,和宰相卫家的公子,就在年节成婚。
    啊恭喜晓依妹妹?南月不解地眨眨眼。
    柳氏继续笑道:所以小月啊,既然你妹妹都有了着落,那么你呢?秋狩上,你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公子?
    南博远捋捋胡子:你若是有心仪的对象,爹正好帮你参谋参谋。若是没有,爹帮你找找看,京城中有哪些品行端正的公子哥。
    尽管早知南家人会这样说,但楼顶上的无名还是不悦地皱起眉头,遏制住直接踩破房顶下去皱他们一顿的冲动。
    南月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无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身子挺得更直了些,舌尖有些紧张地顶住上颚,几息过后,才柔声道:父亲,我暂时还没有心仪之人,也暂时没有嫁人的想法。
    小少女面容清丽,说话时声音虽然柔柔的,却没有一丝惧意。
    房顶上,无名满意地笑了笑。
    这才对嘛,小小年纪嫁什么人?好好跟着她学武才是正道。
    南博远皱起眉头,声音严厉:为何不想?
    不是女儿不愿意嫁人,而是因为南月认真想了想,父亲,女儿觉得,自己才回京两个月,还没能完全融入京城的环境中去。女儿在江南住久了,有些小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
    换言之,南月习惯了乡下小地方,如今进了京城,适应不过来,难免有些小家子气。若是就这么嫁人,恐怕会给南家丢脸。
    果然,南博远听见这句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眼神却是赞同的。
    南月继续道:江南那边很少有女孩子会学习琴棋书画,女儿虽然进京两月,也一直在长宁殿下和七殿下身边学习,可时日太短,仍然无法与京城中大多数女子相比。
    虽然南鹜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癌,但这些年来,京城中盛行才女风气。哪家姑娘若不会个什么才艺,简直不好意思出门见客。
    总之这段话的中心思想仍然是,她若是嫁出去,会给南家丢脸。
    虽然他们这种家族之间的婚配,主要还是看两家是否门当户对,小辈之间是否有才、是否看对眼儿,都是次要的。但南博远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女儿已经闹出这么丢脸的事儿,另一个,自然不能再给南家丢脸。
    南博远再次皱眉点头。
    而房顶上,无名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跟着她和小七学习才艺?亏南月说得出来。没想到小姑娘竟然会一本正经地说瞎话,倒是意外的可爱。
    再者南月思考道,虽然如今晓依妹妹的婚期已经定下,但大哥如今已二十有二,他都还没有成婚。我这个做妹妹的,又怎能在大哥之前呢?实在于理不合。
    南月柔柔地看向南鹜,表情纯良无害,眼神满是对兄长的殷切关心。
    南月说得在理。南博远的目光,果然幽幽地飘到南鹜身上。
    南月才及笄一年,年节过后才满十七。可南鹜及冠已经快三年,南博远前些日子就在操心南鹜的婚事,没想到秋狩上被大皇子拒婚,南晓依又出了那档子事儿,他才一不小心给忘了。
    南月这么一提醒,南博远立马更觉得时间紧迫。
    南月,你先回房休息罢。南博远朝南月挥挥手,矛头一下对准南鹜,南鹜,你
    南月行个礼,乖乖离开大厅。
    房顶上,无名轻巧地盖上瓦砾,一个纵跃跳出南府后,终于忍不住在清冷的街上捧腹大笑:小南月啊小南月,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41章 一舞动长京
    时间一点点流逝,秋去冬来。很快,就到了南月回京后的第一年冬。
    这段时间,南博远一心都在南鹜身上,果然没再过多关注南月。
    南月仍然每天跟着无名一块儿,去公主府里练武,晚上回家后在自己房间中钻研秘籍,或是偷偷练习司涟教的剑舞。
    日子过得悠闲而规律。
    然而一场意外,却打破了南月规律而安宁的生活。
    事情要从长京的第一场雪说起。
    夜晚,雪花悄无声息簌簌地铺了满地。
    南月整晚窝在暖和的房间里,直到清晨推开窗时,才发现窗外气息倏地寒凉起来。府内白茫茫一片,房顶上檐兽盖上顶白帽子,不断有雪花飘入小池塘中,化作丝丝涟漪。
    南月伸出手,一朵雪花落在她手心,一点点化成冰凉的水滴。
    她好奇地眨眨眼,将手心送到唇边,轻轻舔了舔。
    凉凉的。
    这一世,南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雪。
    江南乡下也会下雪,但次数很少,大多都是柔柔的小雪,还未盖满屋檐,第二天就消弭无踪了。而以前在蜀都荒原时,风雪大得过分,刮得脸生疼。
    很小的时候,南月和无名是跟着狼群在雪地中挖洞取暖。后来长大一些,她们会抱在一起,躲在新鲜的麋鹿尸体中。一片黑暗里,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温暖又安心。
    现在回想起来,南月仍然会觉得怀念。
    看着外边白茫茫一片,南月心里一动,选上一件略有些艳丽的红裙,再裹上一层白狐披风。她挽起些许头发,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对着铜镜浅浅一笑。
    镜中人清丽漂亮,又满是朝气。
    南月这才满意地舔舔唇,小步蹦跶着离开房间。
    南月今天出门比平时早一些,外边白雪一片,天色却还是灰蒙蒙的。街上很安静,小摊贩却已经出摊,四处都飘着热腾腾的烟火气。
    南月沿路走到王府门前,没一会儿,无名便走了出来。
    无名姐姐!南月迎上去,熟稔地牵住无名袖口。
    平常都是无名骑马到南家接人,没想到今日,小姑娘居然自个儿过来了。
    晨光熹微,无名甫一看见这个清丽的小姑娘,眸子微亮:今天这么早?
    嗯!南月点头,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无名姐姐,今天下雪了。
    所以呢?无名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所以南月声音弱了一些,今天能不能不要去公主府了?我、我还没见过长京城的雪景
    这才第一场雪呢,以后有你看的。无名嘴上这样说的,却还是温柔地接着问,今天想偷懒不练武,在长京城中逛逛?
    南月浅浅笑着点头,声音软得像奶猫:可不可以嘛?
    好好好。无名无奈又宠溺地一笑,想牵着南月走进雪中,却看见南月发丝上沾着几缕雪花,现在已经融化成薄薄的几滴水珠。
    无名顺手抚干南月的头发,皱眉道:怎么不打伞?
    啊雪不大,我忘了。南月无辜地眨眨眼。练了一段时间内力,她的身体素质的确比以前要好太多。
    笨,在这儿等着。无名伸手弹了弹南月额头,转身准备回去拿伞,没想到南月软软拉住她的披风。
    无名停了下来。
    南月顺势弱弱地钻进她的披风里:无名姐姐我们一起去。
    无名闻着怀中软香,唇角无奈地勾起一些。不得不说,比起初见时那会儿,南月胆子的确大了不少。小脸皮也厚了许多,主动往她怀里钻不说,居然还不会脸红。
    两人裹在同一个披风中,一同在风雪中行走的画面,正好被早起赏雪的两位师父看见。
    大师父笑得和蔼,二师父贼兮兮地向无名挤眉弄眼。
    无名瞪了二师父一眼,拿到伞后,趁南月不注意,转身狠狠朝他扔一个雪球。
    砸了二师父满脸雪。
    二师父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冰凉的雪水渗进衣领中,才终于反应过来:我干!
    后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南月懵懂地想要回头,却被无名揽住肩膀。
    没有的事,你听错了。
    哦南月弱弱点头。
    无名姐姐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吧。
    初冬的长京城是红色的。
    城墙是一片朱红,屋顶上檐兽是暗红,街边百姓穿着也大多是浅红一片。以前看习惯了,还不觉得什么,可此时在一片白雪的衬托下,一切就更显得红火。
    南月和无名一人捧着一块热腾腾的包子,缓慢地在人群中穿梭。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无名将红纸伞背在身后。
    朝阳初升,朱雀街上已经人声鼎沸。
    南月吃完包子,将小手往旁边递了递,无名很自然地牵上她的手。街边有卖糖葫芦的老妪不断吆喝,无名牵着南月走过去,买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将竹签塞进南月手中。
    南月将第一颗送到无名嘴边,眉眼弯弯:无名先吃。
    无名咬下一颗。
    南月高兴地笑着咬下第二颗,声音含糊:好甜
    周围人来人往,喧闹不停。
    可无名却感觉,自己似乎只听见小姑娘软软的那句好甜。
    嗯似乎是挺甜的,冰糖的甜味在舌尖化掉,一点点融入心尖,又随着血液迸出,仿佛身体中每个细胞都变得甜腻起来。
    南月没注意到无名的走神,她牵着她的手往前缓缓走着。南月看着四周盖着雪的建筑和穿行的人群,小脸上始终是雀跃的表情。
    今早看见雪的那一瞬,南月就回想起了多年前,两人在荒原上躲在鹿皮中等待暴风雪过去的场景。
    于是她就莫名想要和无名一起,看看长京城的雪景。
    虽然长京没有暴风雪,更没有新鲜的麋鹿尸体可以用来躲藏,但南月却感觉,牵着无名的手一起缓缓逛雪景,和那时的感受是一模一样的。
    温暖,而又安心。
    她们穿过喧闹不停的朱雀街,走过一座废弃小桥,桥下有两个裹着棉衣的小孩嬉笑着在玩打水漂;绕过宽阔的长京湖,湖上仍有不少才子佳人不畏严寒游船赏湖景;路过偏僻的落雁塔,塔下秋叶早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亘古不变的悠远钟声。
    最后两人停在城东一片废弃的擂台处。
    擂台往东是醉花间为首的一片青楼,往西是鹤松楼那一带的酒楼,往南、往北一段距离,亦是密集的客栈、楼房。唯有擂台周边一片荒凉,残雪覆盖着斑驳的红色地面,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据说这块擂台是前朝某位公主比武招亲时修建的,那次比武长达一个月时间,擂台周边挤满好奇的人群,小贩不断吆喝着,夜晚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后来比武招亲结束,这一片区域不知怎的就冷清下来,现在早已荒凉不堪。
    天空中又飘起小雪。
    无名打开伞。
    南月站在伞下,抬头看外边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斑驳的红色地砖被一点点填上雪白。
    好美。
    无名姐姐南月忽然低声道,我想
    什么?无名没听清,或者是南月根本没说出后半句话。
    南月忽然将手探进无名的披风中,摸出一把出鞘的锋利短剑,轻轻跃到擂台中央。
    无名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
    无名盯着南月手中那把剑,下意识皱起眉头,可又很快松开。她看着南月,眸中闪过一丝惊艳的光,眼神逐渐变得专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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