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医疗队最好的新年礼物是支援人员的到来, 还有一大批药品和仪器。他们在阖家团圆的时分坐上了前往N国的航班, 用最快的速度连夜赶到达斯贝市立医院。
N国政府正在评测危险性,评估是否需要关闭国际航班, 本次又有三家医院的医疗队在这个紧要关头奔赴疫区。
“新年快乐!”
南穗出去迎接新的医疗队到来,冷不防被人抱住,抬头望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祝欣荣作为医疗队中的护士随行, 两人也算是相识的朋友,短暂的拥抱后也没有说话的时间。
器材和物资被搬进库房里存放好,曹队长先把人聚集在一起,介绍目前的具体情况。
“这次多谢各位的援助,本次埃博拉防治暂时由我们院的温涟温医生负责,希望大家投身疫区时注意防护,希望不要在感染名单在看见任何一个华国人的名字。”
曹队长略讲了几句,就把话头抛给了南穗。
南穗望着挤坐在一起的医护人员,一共四十多人,疲惫的面容上眼神却是亮的。
“本次突发状况中暂无人员伤亡,有五十六例确诊患者,四百二十六名待检测隔离人员,重症感染者有一名,已出现肾衰竭情况。埃博拉传播途径为接触传播,暂无类飞沫传播的异变,只要做好隔离工作,我相信最终胜利的只会是我们。”
“感谢在场每一个人在新年将要到来时奔赴达斯贝。”
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护士小姐把钟表调到了C城的时区。南穗看着墙上的挂钟指针转动,最后重合在“12”上。
耳边似乎有遥远的钟声响起。
“新年快乐。”
医院里挂了一盏灯笼,是附近居民区里的手艺人亲手做的,红色染料也是来源于当地仙人掌上寄生的胭脂虫红虱,红里带着点潋滟的温柔。
灯笼里的烛光摇曳,透过轻薄的红布,容易让人想起家里的灯笼。
每个医护人员脸上都露出笑容,好几个年长的医生拍了拍南穗的肩膀,戴着手套的手紧握在一起。
“温医生,新年快乐!我看了传回来的资料,这次可真是多亏您了!”
他们猜想温医生应该是最近长期戴着口罩,脸上都被勒出了痕迹,但微小的红痕掩不住她面容的明艳,那双带笑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微薄之力,哪能经得住你们这么夸我?”
南穗笑着把众人带到住处,后排空的平房都改成了宿舍,勉强能住下这么多人。她在纸上写好了明天的工作安排,终于舒了一口气。
先前的医疗压力实在太大了,屋漏偏逢连夜雨,仪器还坏了一台,又不断有新的病人涌进医院。
可惜她这口气没能松太久。
第二天清晨,N国边缘的尤里巴传来最新消息,出现一例确诊患者,正在送往达斯贝的路上。
救护车后方的患者是在昨天突然恶化的,逐渐开始出血。汽车用最快的速度穿过荒原和树林,在泥泞的路上溅起泥浆,想去达斯贝市寻求最后的希望。
司机兴奋地看见前方掩映在树林里的医院,正想告诉随行N国医生这个好消息时,后车厢传来压抑的哭声。
南穗没能见到这位患者,她死在了路上。
殷红的双眼流着血泪,气管被粘液和黑血堵塞,仅剩的皮肤上布满了红斑,躯体死亡后脑干还有部分反射存在,她甚至还抬起了腿,挣扎着走了两步。
最后倒在了达斯贝医院门外。
这是当地人第一次亲眼看见医生们在防范的可怕病毒,它能够轻易撕开人体防御线,摧毁每个脏器,躯干内只有一堆被侵蚀的废料,或者说“血泥。”
一只苍蝇停在了那个人的眼球上,浑浊的血液沾在它的爪子上。
不断有人开始呕吐,捂住眼睛不愿再看前方的可怖场景。
南穗的反应速度十分迅速,让新来的志愿者围成封锁链,用斯语大喊着解释现在的情况,遣散附近的人群。
“所有人,现在回到自己家里,不要接触任何发热病人,尤其是血液!疑似的病人请尽快送往医院,我们都会守在这里,一直!”
当地人对南穗很熟悉,曾经被她接诊过的人们都开始帮着喊起来,把老人和小孩先带回家。其中一个人喊得尤为大声,一边把身边吓得跪在地上的中年人拉起来,一起往后退。
在人群中,微不可听的快门声响起,一位记者拍下了达斯贝医院门口的场景。
人群如潮水后退,边缘上一个中年人嘴张得很大,静态的相片中也能看出他的激动。在镜头聚焦的中心,担架上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下的白布染透了血色,鲜红血滴顺着她生前彩色的衣摆滴落。
光影斑驳处,一名穿着防护服的女性逆光走来,她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一双带着平静和悲悯的眼睛,在画面中只有狭小一块,却是整个照片的中心。
记者只是凭借捕捉信息的本能按下了快门,却没想到这张照片未经选择的构图有着别样的美感。
这名深入N国的记者当机立断地将这张照片发给了自己的朋友——一位全球知名的摄影师,收到了对方一连串激动的回复。
她盛赞其为“绝望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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