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
太微却攥紧他的手腕,将他压在藤椅上,额间相贴,他分出万缕神识,从谢微言眉心的敇纹钻了进去。
冰绿色的灵气俱化作淡蓝色的水汽,与周围萦绕的寒雾拢在一起。不多时,几缕银线凭空探出,与冰绿色的灵气缠绵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飘雪落了厚厚一层,寒冰池也有裂纹,太微才慢慢的睁开眼。
他睁开眼的刹那,风雪骤停,太微低沉的声音带着七分森冷,原来如此。前世今生,皆由我而起。
谢微言衣衫凌乱,他苍白着脸,指尖不停地颤抖,云衣长袖都沾染了水汽, 为什么要看你为什么要看?
因果天机盘早已失传九千余年,是谁将它给了你?太微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落在谢微言脖领上,慢慢收紧,难怪我用尽手段也探不出你我的情缘从何而起。你不是向我发过誓,这一生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纳兰嫣然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谢微言喉咙发紧,几乎喘不过气来,不过是些虚假的记忆,你还当真了?他强忍着镇定,却被迫抬起头来。
太微看着他,目光里有谢微言看不懂的情绪。他伸出手,遮眼的白绫便如云坠落,飘然落地,这地方,你可觉得熟悉?
窗外不知何时透进来光亮,刺眼至极。谢微言下意识的偏过头,却听见有水珠滴落在冰藤椅上的声音,他浑身一颤,颤抖的伸出手,脸颊上,眼角处,俱是流出的血泪。
这就是反噬的后果?
他身体颤抖,拍开太微伸过来的那只手,尖锐道,别碰我!
太微手指缓缓收紧,别碰你?他音色极冷,我耗费数年才修得这一池灵水,就为了让你恢复修为,与我一同回去。现在,你却让我别碰你。早知你不需要,我又何必修这灵池。
谢微言睁着满是血泪的眼,入目之处,早已不是布满寒霜与飘雪的寒冰池,这宫殿的一灯一盏,一纸一笔,熟悉得令他心惧。
我的寝宫,你可熟悉?
熟悉,如何不熟悉?在这座宫殿里,他与太微数次缠绵,许下爱语。
谢微言入这幻境不过数月,太微却说他修这灵池已有数年。此中种种,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是你!乔砚是你,祸严家之乱的是你,掳走王家小姐引我上门的还是你!为什么?
因为不这样做,我就无法修建灵池,太微手指发紧。
谢微言自嘲道,前生就斗不过你,重来一次,还是落在你手上。
良久,太微开口,原来前生,你一直在骗我?他如今才知,原来看似的两情相悦,其实如履薄冰。
谢微言怔怔的看着他,忽然落下泪来,你以为呢?
他费劲心思,想换一生的毫无瓜葛,没想到天意弄人,一场虚空之梦,还是将两人绑在了一起。
太微猛地抱住他,紧紧的抱着,没有以为,你早就不爱她了,否则对我许下爱语,令我神魂颠倒的那个人是谁?
谢微言眼眶发红,紧紧的攀着他的肩,那你还在气什么?恼我什么?
他为了纳兰嫣然,连性命修为都可以不顾,连口口声声说爱着的自己也可以不要,如今却来问他,气什么?恼什么?
若换作其他人,怕是太微冷笑一声,挥袖便离开了,可这个人是东黎,是谢微言,哪怕他不要他千次万次,太微心里也是爱着的。无法割舍,如刻入神魂。
他知道自己来的太迟,遇见他太晚,即便谢微言心里有他,也比不上纳兰嫣然在他中的位置。
其他事,我都可以不问。玉天珠给你,灵池水也给你,离了这幻境,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谢微言被他抱着,眼底晦涩不明,即使我要用玉天珠救纳兰嫣然?
太微将他打横抱起,只要你以后,再也不离开我。
灵体双修自然是一夜欢愉,然而谢微言不知为何,总感觉腹中有些抽痛,不似以往酸涩之感。他心道,怕是昨夜太微入的过深,方令他不适至极。
翌日起床时,鲛纱外人影晃动,却是太微在穿衣戴冠。谢微言欲起身,手脚却无甚力气,他勉力支起上半身,也不顾散落在床上的青丝,就要掀开被褥。
太微穿好道服,回头一看,见谢微言呆愣在床,被褥只掀开一角,不由蹙眉。
可是身下不舒服?他忙把人揽入怀,见床单上血迹斑斑,太微爱他若命,心口不禁绵疼。
谢微言苍白着脸靠在他身上,腹中有些抽痛,怕是昨夜入的深,伤到了那里。
太微抬起手,便要仔细检查一番,谢微言道,无甚大碍,抹些药膏,几天便好。
从前与太微双修时,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男子之间本就难以承欢,床第间伤到也是常事。
第126章 .49 魔道太疏
云蒸霞蔚时, 太微用幻术变作的青华长乐妙严宫已如泡沫消散,冰雪冷冽的寒冰池又出现在被白雪覆盖的庭院里。
不过双修了一夜,外面的世界却是天翻地覆。谢微言入灵池时方秋意深深,如今出来一看,却已经是深冬凛冽的时节。
他不知太微动了什么手脚, 以致两方如同划了一条界限, 但他深知, 此番变动, 怕是与虚空阵有关。
严家宅邸之下, 是幻境的阵眼,故而太微一入境,便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不同。他那时修为尚未恢复,不得不用些邪修手段,遣了几只恶魂去查看究竟,才有了下面一番谋划。
你既已有打算, 又为何变作乔砚接近于我?谢微言咬牙道, 我见那灵狐时, 便发现它不过是几缕灵力汇成。我还当自己多想,没曾想, 果真是你。
冰霜结于树上, 好似有流光溢出。灵池里,雾气袅袅,银色的光线若隐若现。
太微于池中拥着他,那乔砚并非是我, 灵狐也非我所化。
池水温热,与池外的寒冰是两个世界。谢微言心有症结,不由质问,那为何他之灵力,与你如此相似?
太微一怔,眼底含笑,你以为是我?难怪那次我去见你,你如此冷淡,还硬塞了一只灵狐与我。
这回轮到谢微言愣住,他于太微怀中转过头,原来那天真的是你。他一直以为那是乔砚,直到发现太微的踪迹,他才怀疑乔砚是太微。
谢微言一直想不通,会有谁千方百计想接近他,直到看见太微。
我要见你,又何需这种遮遮掩掩的手段?太微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那王家小姐呢?你掳她来,也是为了这灵池?
太微摇摇头,王家小姐也并非是我掳来。她府上有一师爷,为妖所化,那妖性情顽劣,见王家小姐长的貌美,便动了心思。可这方圆百里,妖物灵怪不在少数,那妖唯恐王家小姐丢掉性命,便看中了我这灵池,将人藏在了这里。
谢微言听完,手一伸便取衣站了起来,素色的云衣沾染上了些许水色,而长袖如云。
他坐在冰藤椅上梳理长发,好一会儿道,原来乔砚,是幻境所化。
虚空阵与太虚灵境同出一门,难怪乔砚的灵力与太微如此相似。如此一来,乔砚的出现,倒令人深思。
幻境结界灵力作成的灵池,确实有奇效,几天过去,谢微言的修为已恢复了七八分。
这一日,云层变幻,霞光时隐时现,有寒雾渡云而来。太微站在池边,斜剑而立,你修为尚未稳定,不要出手。
却是虚空阵发现了谢微言的变化,直接遣了雷霆闪电而来。
黑云于空中呈漩涡状,电闪雷鸣中,似有银龙穿梭其中,阴森可怖至极。
这便是虚空阵,不是什么雷劫。太微修为虽高深,可毕竟是在阵中,难免有所压制。
谢微言心中忧虑,见一道紫色雷电骤然劈下,便将手中法器祭了出去。
灵气翻涌间,有冰色符文升起,逐渐化作一盏通体玉白的镂空明玉灯。
谢微言指尖往虚空一点,灯身一震,便有无数银光汇聚而来,拥着千盏玉明灯往空中升去。
雷电劈在凭空出现的银色光屏上,黑云中游龙惊怒,雷霆万钧劈下,如同开山凿海。
谢微言蹙紧眉头,握着云罗扇退后数步,险些被戾气伤到。太微御剑赶来,将他打横抱起,怒道,谁让你出手!把千盏玉明灯收回去!
谢微言猛地被他一抱,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便落在了雷霆范围之外。
江凛,你!
江凛吻下去,良久,收回去,它的目标是你,不是我,我不会有事。
谢微言如何能信,抱着他的太微手臂微颤,衣襟长袖上全是血迹,连握在手中的乌剑都裂开了纹路。
他眼眶发热,睁着眼睛落下泪来,我后悔了,江凛,我早就后悔了。
江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以为他是后悔与他再次相遇,便沉下脸来,后悔亦没用了。
说完,他将人放下,用灵力将谢微言围起来,你待在这里,不要乱动。你一动,我就分心。
不知过了多久,乌云始终未散,灰色的光点从天而降,仿佛雪花一般纷落。
雷电将这一片轰成焦黑的山地,果树好,山林罢,俱灰飞烟灭。风云变幻间,四季轮回更替,春去秋来,秋去冬来,如此过了数年。
咔嚓雷雨声中,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漆黑的夜空闪现出银蓝色的光芒,光芒中,有极光彩带飘落,远远的坠入海面。
不知何时开始,这一片焦黑的土地已经变成大海,海上波光潋滟,烟波浩渺,仿佛黑暗中一片银白。
谢微言长睫微颤,慢慢睁开眼,入目的极光刺目至极,令他不适的抬袖遮掩。
脑海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伸出手,指尖落在灵力光屏上,江凛。
砰的一声,光屏外有柄通体漆黑的长剑落地,穿着道服头戴法冠的江凛一步步走了过来。他脸色苍白,袖口处滴滴答答的滴着血,微言
他强撑着挥袖,将灵力尽数收回,过来,我带你回去。
谢微言手指颤抖,正要扑入他怀,天地却突然晃动起来,地震海涌。
微言!
谢微言身体一轻,只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忽然向崖下坠去。
崖下海浪阵阵,幽暗至极,在谢微言坠空的那一瞬间,凭空生出一处漩涡来。
谢微言还没反应过来,腰间一紧,却是江凛陪着他一起跳了下来。
不要动。江凛闷哼一声,脸上血色尽失。崖边长有许多藤条,他以手攥藤,在手上绕了数圈,我送你上去。
谢微言心底忽然惶恐起来,江凛,你不要动,不要动。
话落的瞬间,崖边的藤蔓似露出真面目,将太微的手臂紧紧地缠绕起来。
海浪咆哮,地动山摇。太微已经没有什么灵气,他沉默的抱紧怀里的谢微言,对不起,不能送你上去了。
谢微言眼角发红,太微低头吻了吻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挥剑砍断了自己的左手。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
第127章 .50 魔道太疏
两人仿若枯叶般坠入海中漩涡, 就在两人被海浪吞噬的瞬间,四周忽然涌起一片白雾。白雾来的快,散的也快,谢微言鼻腔的窒息感还未散去,便感觉自己被人狠狠的摔在地上。
他勉力支起身体, 却难受地咳嗽起来。谢微言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指尖发颤, 咳得没有力气了, 他伏在地上, 唯有胸口起伏。
这是哪里?好一会儿,谢微言抬起头,只见四周幽暗一片,浮满光圈,荧光大小的光点四处飘荡,没有一个人影。
他低下头, 想用灵力将湿透的乌黑长发弄干, 却发现自己腹内金丹摇摇欲坠, 不见一点光亮。
谢微言惊慌之下,忙用神识查探, 几缕银线从腹中钻入, 却好似石子落入大海,没有半分动静。
他又掐诀召唤法器,只有一把云罗扇从指尖浮现出来。谢微言起初以为又是虚空阵捣鬼,可观经脉识海, 却分明是半步飞升的修为不假。
这是怎么回事?
谢微言不敢多想,也顾不得周围环境的变化,脑海里只有太微。
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去寻,可这空间似被人施展了结界,走到尽头是一壁光屏,往原路返又是一道光屏。这空间里没有风声,只有不断飘浮着的光圈荧点。
谢微言越寻越慌,他从未这般慌乱过,只觉得心都要被人剜去一块。
江凛!
无人答话。
谢微言手指发紧,眼泪便掉了下来。光圈之中,有个虚幻的人影逐渐凝聚成形,来人戴着墨色燕尾法冠,清隽如姑射神人,凤仪严峻。
魔修,何故闯我虚空阵?这声音清冷飘渺,没有丝毫烟火气息。
谢微言睁大眼睛,猛地转头,只见一道冰冷的身影拂开光圈,向他走来。来人容色俊美,形若松竹,眉间敇纹更是凛不可犯。
清流。他压低声音,眼底闪过一抹惧色。
清流见到谢微言,也是一愣,随即蹙眉,东黎道君?
他说这话的瞬间,空间里所有光圈都消失不见,唯有一片银白。
谢微言心头一跳,清流元君为何也在此处?
清流神色冷淡的看着他,本君府中秘境,你道为何?
谢微言退后一步,既在你府中秘境,可有见到太微道君?
你一个魔修,闯我太虚灵境,被本君抓住竟还问别人在哪里?清流步步逼近。
谢微言不欲与他多做纠缠,云罗扇方祭,一只冰凉的手却伸了过来,攥紧他的手腕。
还有许多帐未算清,何故走的这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