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所虽然一共只有三楼,但架不住它大,一路疾行到门口也花了淳乐水好几分钟,出租车仍然停在之前的位置没有挪动,但拉开门后里面除了司机之外,果然空空如也。
他急急忙忙帮着服务生把林曦塞进出租车后座,让司机先把林曦送去医院。
张经理,淳乐水转头,能借我点钱吗?
张经理依言掏出钱包递给他:当然可以。
淳乐水看也没看,从里面抽出一叠,大概有三五千的样子递给司机:师傅,今晚耽误您跑车了,麻烦您把他送到医院后先帮忙守一会儿,等他醒过来确认没事了再离开可以吗?
这几千块顶司机跑小半个月的出租了,他推拒了下,淳乐水现在没空在这些事情上消磨时间,直接把钱往司机手里一塞就让张经理领他去监控室。
山庄内林木茂密,路灯像河一样蜿蜒远去,夜风呼啸,蔓延无际的幽阔青峰宛如黑海怒涛。
唯独面前繁华富丽的欧式小楼灯火通明。
淳乐水跟着张经理走了几步,突然略带懵懂地开口问道:张经理,会所里应该不会有人把出租车拦下来吧?
张经理职业假笑:不会不会。
淳乐水笑了笑,端得是天真乖巧:那我就放心了。
张经理:
明明淳乐水从出现到现在,对他的态度都可以说是如沐春风,什么麻烦请您之类在其他老板嘴里根本不会听到的敬语张口就来,单纯到张经理这种浸淫职场多年的老油条子一眼就可以看透,是一个因为知道自己能得到这种待遇全靠背后的宋家,所以也不拿乔,不狐假虎威,小心翼翼对任何人都礼貌相待,甚至可以说骨子里还有点自卑这样的一个人。
但偏偏最后两句仿佛真的只是想和他确认一下的询问,却让张经理绷紧了身上的皮。
总觉得是别有深意。
山庄内像这样的小楼有好几栋,都是三层高,一楼是酒吧、牌室和桌球俱乐部等娱乐设施,往上的二三楼就全是私人包厢,一层楼六间,取个顺意。
但并不是每层楼的包厢都会订出去,比如有些老板有钟爱的包厢,又不喜欢在楼层里碰到其他人,接待他的时候那层楼其他的包厢就不会再往外订,或者直接被对方包下也有可能。
比如今晚会所二楼,接待的就是这样一位二世祖。
像这一类的高级会所,几乎是没有前台的,客人豪车出入自然也是由经理等人亲自接待,服务生候在走廊上或者包厢内,随叫随到才是常态。
监控里楚林在一楼徘徊了片刻,进了酒吧和桌球室,大概是问了那边的服务生出来后就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走廊上站着会所的服务生,就在楚林上前搭话的同时旁边花纹繁复的包厢门打开,门挡住了镜头看不清里面的人,但可以看到对方仿佛把楚林当成了什么人,在门口拉扯了半天。
二楼包厢里的是谁?淳乐水的声音不自觉沉了下来。
是齐少。
张经理同样跟着紧张起来,这位齐少说起来还和宋家有不少渊源。
齐家虽然不像宋家那般家业雄厚,但架子可一点也不必宋含章小,简直有过之无不及。虽然都是纨绔二世祖,但宋含章顾及着宋老爷子在外行事始终有所收敛,给足别家面子,而齐北眼高于顶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
就这么一个人,从小就把宋含章列为自己的头号死敌,什么都要和宋含章比,事事都妄想要压着宋含章一头才高兴。
就连换情人的速度也和宋含章不相上下。
他每次一来秀色,就免不了要抢在宋含章之前把会所新来的小鸭子过一遍眼,张经理那就是个鉴鸭达人,经过他手的小鸭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隔着衣服一双火眼金睛也能看出孰好孰坏。
就算监控里楚林的脸没有特别清晰,光是那身段轮廓,他就能肯定对方并不比林曦逊色。
不出意外他应该是被齐北的人当成会所新来的mb了。
本来齐北就对林曦跟了宋含章的事耿耿于怀,楚林要是落在他手里管他到底是不是秀色的人,对方都有手段让他就范。
而这人又是淳乐水带来的,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宋家。
宋家和齐家,张经理是一个都得罪不起,他掏出手绢,擦了擦脑门儿上细密的汗珠:我先问问负责的服务生什么情况。
监控室里不太亮,幽暗的屏幕光打在淳乐水的脸上,他没有回应张经理的话,轻看他一眼就转回视线紧盯着监控画面,眼下小痣印着青光微微闪烁,让张经理头皮发麻。
室内气氛紧绷。
这段十分钟前的录像还在继续,在楚林和对方在门口拉扯了不久后,从三楼楼梯上下来了一行人。
领头那个单手插兜,扶着绘着浮雕的扶手,一步一步踩进镜头里。
光看那宛若逼王来袭的步伐,淳乐水就知道是宋含章。
宋含章原本已经拐过二楼缓步台要往下,踩下台阶的脚却突然收回来,靠着台阶看戏。
后来那个和楚林纠缠的人突然放了手,转身回包厢去了,楚林也趁着这个空档想要往三楼走,才刚走两步,齐北从包厢里出来不知道对宋含章说了什么,宋含章直接勾着楚林的脖子,把人带进了齐北的包厢里。
后面内容快进一遍,一直到此刻,楚林都没有从包厢里出来。
张经理小心翼翼:淳少,那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黑影一闪,淳乐水风一样从门口跑出去。
淳乐水直奔二楼,心脏几乎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要是楚林出了什么事,他真的能当场杀了宋含章。
第11章
会所的地毯又厚又密,脚感柔软韧实,几乎可以吞掉所有脚步声。
宋含章一行三人从楼上下来,走廊里拉扯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
他也没什么看热闹的兴趣,正欲拐过楼梯往下,一道熟悉的声音飘进耳朵。
我都说你们认错人了。
那声音带着雨后山水一样剔透的金属感。
宋含章一顿,收回即将踩下台阶的脚回头。
走廊灯光昏暗,拉扯的两人一个挡在门后一个侧对着他,是以宋含章一开始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看清门外人的长相,此刻仔细打量才发现对方他也算认识。
淳乐水可真是和他这位师哥形影不离,来这种地方也要把人带上。
宋含章隐隐又有些冒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淳乐水在楼上而楚林在这里被人纠缠,但这并不妨碍他厌屋及乌抱胸靠着栏杆看戏。
他突然不走了,经理疑惑:宋少?
宋含章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说话,经理默默闭了嘴。
几个大男人杵在走廊尽头,和包厢门离得也不算太远,想不被注意到也不容易。最先看到他们的是包厢外的服务生,对方叫了一声宋少,就是这声宋少让一直想把楚林拖进包厢的人停下了动作,他探头一看,松开楚林回了包厢。
这人力气不小,把楚林手腕都抓红了。
他揉着手腕转身就走,宋含章站在楼梯口,楚林要上楼势必就要经过他,两人视线相撞,楚林轻皱了下眉,总觉得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宋少。齐北从包厢里走出来,对着半倚在栏杆上的宋含章,我说你怎么突然把林曦甩了,原来是找到更好的了。
他对宋含章旁边的经理道:陈经理,你们是看不起我齐北吗?我在你们这儿的消费可一点也不比宋含章少,大家都是顾客,怎么有好事总是先紧着他呢?说完他阴阳怪气地给宋含章解释,当然了,宋少,我并不是在针对你,我只是觉得这个山庄的服务让我不太满意。
我想为自己讨个说法,齐北说,你不会介意吧?
宋含章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齐少你误会了,这并不是我的人。
陈经理连忙解释:齐少,您真的误会了,并不是我们会所的人。虽然面生,但程经理大概率能猜到应该是某位老板带来的。
话虽然没说完,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明白,秀色又不是那种普通人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但偏偏齐北这个人不知道是因为没脑子所以目中无人,还是因为目中无人导致他不需要脑子,陈经理的话他根本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只有宋含章那句不是他的人。
既然不是宋含章的人,那理所当然就是他齐北的人了。
哦?齐北挑眉,趾高气昂对着楚林的背影喊了声站住:让你走了吗?
楚林顿了顿,连头都没有回。
齐北的脸立刻拉下来,对门内使了个眼色,里面走出一名保镖,身高目测一米九,裹着西装也藏不住下面的腱子肉。
这是打算直接用强。
宋含章看着楚林若有所思。
齐北这人宋含章根本看不上,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总是掂量不清自己的斤两,因为他齐家得罪过不少人也丢过不少生意,特别是近两年业务上更是出了些问题,越是这种时候明明越是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偏偏齐北毫不收敛,听说年初他爸让他回去学着接管公司业务他也不去。
传闻他当时和齐父叫嚣拍板的话是宋含章都没有回去接管公司他凭什么要去,他还没玩够让齐父向宋老爷子学学。
这么一套不知天高地厚的说法,当即就把齐父气得进了趟医院。
这事儿还是简闻告诉宋含章的,跟讲笑话一样,随着一杯酒下肚就被宋含章忘到脑后了。
他什么都要和宋含章比,要宋含章说自己可完全比不上他,就拿齐北仗着自己家里那点小势力胡作非为,酒驾后撞车逃逸背了人命找人顶罪的事来说,宋含章就干不出来。
他还有一些那方面的小癖好,能把情人玩掉半条命。
虽然宋含章不喜欢楚林吧,但怎么说这也是他好兄弟看上的人,别回头简闻还没吃上嘴,就被齐北给玩坏了。
他放下环胸的手,插兜站直,对齐北道:虽然他不是我的人,但是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轻易动他。
没必要,宋少。齐北不信。
听说你们家想要从简闻手里拿个项目?要项目还是要人你可得考虑清楚了。
齐北冷笑:真没必要,这要是你的人你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你宋含章是谁啊,我齐北还能不给你面子吗?
他到底是谁的人,你给简闻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吗?宋含章迈步向前,你告诉他楚林在你这儿,看他有什么反应。
楚林两个字被宋含章咬得很重,让楚林不由看了宋含章一眼,他还差两步就走到了楼梯口,却在和宋含章擦肩时被对方勾住肩膀,往身后的方向带。
放开我。
宋含章垂眸瞥他:你要是不想之后也被他纠缠,最好就乖一点。
包厢内。
几人坐在沙发上,小情人倒好酒递给宋含章,他接过后也没喝,懒洋洋往门口看了眼,门边立着俩保镖,身材健壮,脸上带着肃杀之气。
宋含章把手机丢在一边,看向齐北。
齐北刚从简闻那里证实了宋含章的话,他脸色不太好看,阴冷的目光蛇一样缠在楚林脸上。
最近家里业务出了点问题齐父焦头烂额到处找关系,几天前才给齐北敲过警钟,让他收敛一点特别不要去招惹简闻和宋含章。
自从简闻全身心投入到简家的事业后几乎再也看不出一点以前和宋含章厮混的样子,在商场上做事果决手段狠戾,手里握着的实权不小,刚好就有齐家公司经营的业务。
如果能和简闻合作,虽然只是简家一条小小的业务链,但也可以让齐家起死回生甚至更上一层楼。
但简闻和宋含章好得穿一条裤子,不管齐北得罪谁,齐父都可能拿不到这个项目。
所以齐北才厌恶宋含章和简闻这两人,除了比他会投胎,他们还比自己强到哪儿去?
简闻才回去经手了几个项目就让他爸也敬畏三分?
也就只有他爸那种老实人才真的会相信那些项目是由简闻全权决策才起死回生的。
齐父以停了他的卡作要挟,让齐北不得不听他的话。
但偏偏齐北又咽不下这伏低做小,把到嘴的鸭子拱手让人的气,又不能发作,只能想点别的办法。
楚林始终惦记着淳乐水,面前的酒一口没动,他站起来:既然说清楚了,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门口两位保镖展臂一挡,拦住了他的路。
宋含章说:没想到齐少出门在外还挺谨慎,来秀色都得带着两个保镖。
哪比得上你宋少。
宋含章晃了晃酒杯,对着灯光看了几秒里面晃荡的琥珀色液体:确实,像你这个酒我就不太喜欢。
他仿佛没看到齐北的脸色,还好心提醒:我劝你最好把你心里那些想法收一收,你也知道楚林是简闻看上的人,他简大少爷志在必得,在他得手前楚林就算掉了一根头发,简闻估计也不会让你齐家好过。
齐北咬牙:你威胁我?
宋含章把酒杯推到桌上,脸上表情冷冷淡淡:是提醒你。
他正准备起身走人,包厢门被重重拍响,震耳欲聋,说是在砸门也不为过。
【靠,楚林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非得一刀捅了宋含章不可!】
宋含章起身的动作一顿,刚抬起来的屁股又落了回去,他铁青着脸捞过自己刚才的酒杯,一口干掉后把酒杯丢过去,使唤旁边的人:倒酒。
齐北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而后对门口的保镖抬了下下巴。
楚林!门一开淳乐水几乎是直接扑向门边的楚林,动作快到划出一道残影,连保镖都没来得及拦。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啊?不是让你在车里等我吗你怎么乱跑呢担心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多危险?
淳乐水回回来来把楚林检查了个遍,一连串问题砸下来连个喘都不带。
还说我呢,说好了半个小时你也没出来手机也不带我能不担心吗?
对着齐北和宋含章一脸冷淡的楚林完全换了一副模样,对淳乐水颇有些无可奈何的纵容,他拍拍淳乐水的手:好了,我没事。
确认他毫发无损淳乐水一颗心终于落下去,他此时想起包厢里还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