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枯长的手指攥着衣角,指间叠起层层褶皱,齐诏抬头,神情隐忍,眼里的光一分分暗淡下来。
“非要这样吗?”
陆兴合见状,也不忍再说些什么,“你为他做的一切,就不能都告诉他吗?”
男人撑着床榻,半伏在一侧,断断续续的咳。
“咳……有用吗?”
他手里攥着一根簪子,乌黑的墨发散落下来,覆了满身。
“如今京都看着太平,但实则暗潮汹涌,感情于那孩子而言,只是负累。”
他……更是。
陆兴合摇摇头,“可七皇子分明对你有意,你这样吊着他,不怕哪一日把人惹毛了,回头反咬你一口?”
榻边的男人闻言,又笑起来。
他没再说什么,忍了半天,反胃的感觉终于淡了些,他这才靠坐起来,醒了醒神。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兴合,去替我看看他吧!”
“他身上带着伤,恐怕撑不了太久,就会给那些人留出破绽。”
陆兴合无奈,只能收拾东西,去宫里头当值。
他可没有齐诏这样大的脸面,说告假就告假。
待室内重新寂静下来,齐诏这才坐在镜前,慢慢梳洗束发。
用那根簪子,和那成色陈旧的玉冠来束。
他从来都是始终如一的性子,喜欢甜食,怕苦,畏寒。
数十年如一日,也这么过来了。
生命本就薄如纸,他是被这个世上遗弃的人,活着与死了,其实没什么分别。
但那个孩子啊——
是那个孩子让他第一回 觉得,生命似乎也是有温度的。
原来被爱,被在意,是这样奇异的感觉。
齐诏惨白的唇角忍不住勾起笑来。
收拾妥帖之后,他轻轻偏了偏头,露出细长的颈子,语气轻的仿佛呢喃。
“去吧……帮一把陆兴合,把事情透露给万岁爷。”
这宫里头,又有的闹了。
他长长一叹,苍白的手指抵在案边,微微撑着起身,往外面走去。
步履迟缓,却又轻又慢,一步又一步,稳稳当当。
有些热闹,他是不能缺席的。
发作的时候闹腾的多厉害,齐诏虽记不真切,但对自己这副身体,还是有数的,他现下只要一想象那孩子伤口裂开,血染了半边衣衫的模样,心里头的戾气就忍不住浮上来。
血债血偿,伤了他护着的人,他们……都要付出代价。
次日,承平三十三年,二月初七,京都西郊一带的银庄,一夜之间倒了三个。
里头的人皆是被割喉而死,一招致命,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后被束之高阁,列入悬案。
第40章 兴奋
入了春,雨水便多起来,淅淅沥沥的落个不停。
慕容笙下了朝,便换了一身衣衫,泡了个澡,驱驱寒气,才擦着头发出来,懒懒散散的歪坐在案边,敲着案牍思索。
西郊的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还是没什么头绪,乾帝发了两回脾气,把刑部的人好好训斥了一顿,依旧一无所获。
也就那么耽搁下来了。
眼看着要成为悬案。
旁人不清楚,慕容笙却是知道的,齐诏这是在给自个儿出气,只不过……下手也太狠了些。
他当初受伤的地方,便是西郊银庄的地下密室,被敌人的阵法迷惑,险些就出不来了。
身上的伤裂了一回,就不大容易愈合,慕容笙病了一阵,接连有些低热,想想那人本就身子不好,还是别过了病气给他,慕容笙就一直没去齐府。
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不曾见过了。
亏空的案子查的倒是还算顺利,温寒那边动作很快,用了刑逼供,也控制了对方家人,以最快的速度摸出些底子来,继续顺着藤往上摸。
一时间拿了不少人,闹得京都颇有些人心惶惶之势。
而自己从银庄那边顺出来的东西——
慕容笙眯了眯眼,抬头就见严十二叩门而入,肃然回禀,“主子,鄢国公家的锦公子来访。”
没有犹豫,他抬了抬下颌,道了一句:“请吧!”
这位锦公子,就是鄢国公家的二房长孙,年少时与慕容笙相交甚好,还曾被慕容笙把一块新得的玉料骗了去,给齐诏做了玉冠。
嘶……等等?
一想到旧事,慕容笙顿时思及齐诏头顶用的那一个。
那不就是……怪不得那般眼熟,原是他自个儿的手笔。
那人竟是一直戴着!
来不及去思索自己的心血当初为何被踩在脚底,慕容笙就被齐诏十年来一直戴着他做的玉冠这一件事搅了心神,险些蹦起来。
曲锦江迈进来,就看到慕容笙一副早乐不乐的傻样,禁不住迷惑,“七皇子……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连头发都没束,穿着松松垮垮的外袍,赤脚歪坐,姿态慵懒的不像话。
“嗯?啊……”慕容笙一瞬间神魂归位,清咳了一声,“没什么。”
他招招手,叫人倒茶,让曲锦江坐。
“知道你要来,怎么样?鄢国公被两边逼了个彻底吧?”
曲锦江闻言,忍不住苦笑,“你可真是猜的一丁点也没有错。”
他坐下来,接了茶,慢慢掀着盖子,脸孔生出几分感慨,“爷爷被那几个人烦的不行,干脆闭门谢客,尤其是淑妃有孕……盛宠又眷浓了些,她亲自来访,爷爷着实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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