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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眼看见的,仍是外甥女。
    沈三爷:……
    他一把跨上马车,先进去了。
    沈逸看傻了,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严父吗?
    沈琢神色如常,只当没看见三叔的失态。
    三夫人无奈道:“你们两个骑马吧,我们去车里说话。”
    沈逸点头,先后扶了母亲表妹上去,再与沈琢骑马随行。
    车内,沈三爷一看到外甥女上车,便将虞宁初拉到怀里抱住,也只有如此,才能保留他身为舅舅的一丝体面。
    三夫人瞪了他一眼,再体贴地将帕子塞给他。
    沈三爷就一边擦眼泪一边对怀里的外甥女道:“阿芜,都是舅舅不好,没有早点接你们回来。”
    早知道妹妹的心结那么重,他宁可让妹妹和离归家,也不想妹妹红颜早逝。
    虞宁初听出了舅舅的意思,渐渐哽咽。
    舅甥俩一个想妹妹,一个想娘,拥着哭了很久很久。
    三夫人怕丈夫哭肿眼睛,想方设法地开解,总算把沈三爷的眼泪劝住了。
    三夫人让虞宁初坐在夫妻俩中间,细心地帮她整理被丈夫弄乱的头发。
    沈三爷换到侧座上坐着,目不转睛地端详外甥女。
    虞宁初可不敢与爱哭的舅舅对视了,安静地垂着睫毛。
    沈三爷深深地叹了口气:“阿芜长得像你娘,但比你娘更好看,性子也娴静,你娘只有生气或对镜自赏的时候,才会这么安静。”
    虞宁初对母亲的记忆完全不同,她眼中的母亲,最喜欢发呆。
    “好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别再提了,不然又要被你勾出眼泪。”三夫人瞪着提醒丈夫。
    沈三爷连连点头,努力转移话题:“京城天凉,阿芜可还习惯?”
    虞宁初:“还好,早晚冷一点,白天与扬州差不多。”
    沈三爷:“那是还没入冬,冬天你就知道了,往地上泼点水,一会儿就结成冰。”
    虞宁初露出惊讶的表情。
    提到冰,沈三爷拉开车里小橱柜的一层抽屉,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卷长长的油纸包,里面竟是一串糖葫芦。
    “扬州那边有吗?”沈三爷哄小孩子似的问。
    虞宁初笑道:“有的,不过我吃过的都没有舅舅这串大。”
    沈三爷马上把糖葫芦塞到外甥女手里:“快吃吧,挺甜的。”
    虞宁初就在舅舅舅母的注视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三夫人终于有空跟丈夫打听这段时日京城里的情况。
    沈三爷道:“一切如常,没出什么事,哦,上个月岳父咳嗽了两日,皇上让御医看过,吃了两幅药后好了。”
    三夫人:“我不在家,明岚有没有胡闹?”
    沈三爷:“没有,你叫她负责阿芜的屋子,她收拾得很尽心,昨天还说要来接你们,早上我看她睡得香,就没叫她。”
    三夫人很满意,对虞宁初道:“你表姐最喜欢热闹,比我们还盼着你过来呢。”
    虞宁初咽下口中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也很期待见到明岚表姐了。
    第009章 (初入侯府)
    沈三爷没在车中逗留太久,眼圈不红了,他便也去外面骑马了。
    “今日风沙有些大,父亲是不是被沙子迷了眼?”沈逸瞥了几眼父亲,还是决定不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调侃一番。
    沈三爷摸了一把短须,目光自路边静止的树梢、地上紧实的硬土官路扫过,神色平和地对儿子道:“扬州之行,你耽误了两个多月没有读书,等假后方先生回来,我会让他多给你布置课业,尽快将落下的进度补上。”
    方先生是侯府替几位公子请的教书先生,平时便很严厉,若再专门给哪个公子补课……
    沈逸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儿子老实了,沈三爷看向沈琢,见大侄子一如既往的沉稳内敛,沈三爷满意地点点头,询问沈琢南下的差事。
    叔侄俩低声交谈起来。
    车厢中,三夫人特意卷起另一侧的半边帘子,方便外甥女欣赏京城的风土人情,从通州到京城还要走两个时辰,闷坐着多无趣。
    虞宁初看了一路,发现北地的男子体形更加高大一些,不过最大的差别还是南北两地的口音,京城这边的百姓说得是正经官话,而扬州那边,大多数百姓私下都用本地的吴侬软语交流,譬如家中的一些当地仆妇,只有在主子面前回话才改用官话。
    前面就是京城了,可见一些打扮富贵的男子骑马出行,似是要去郊外赏秋。
    三夫人终于将帘子放了下来。
    虞宁初端坐在舅母身边,不再好奇外面的情形。
    三夫人笑道:“别急,今晚阿芜好好睡一觉,明晚就可以跟表哥表姐们一块儿去街上赏灯了,咱们京城的中秋灯会可是一绝,舅母小时候每年都要出去看灯。”
    虞宁初都听舅母安排。
    马车穿过热闹的东大街,拐了几个弯,周围便渐渐安静下来。
    平西侯府位于靠近皇城的清平巷,同一个巷子里住着的都是勋贵人家,有其他侯爷伯爷,也有世代书香世家,祖上出过阁老的名门望族。
    马车驶过一户人家,三夫人就给外甥女介绍一遍。
    虞宁初算是开了眼界,在扬州,知府、参将都算顶尖的大官了,然而京城只是这条巷子里的住户,便个个比扬州知府来的尊贵。
    终于,侯府到了。
    侯府众人已经得了消息,长辈们在厅堂等着,小辈们都来到门口迎接了。
    马车停稳,三夫人刚要下车,沈明岚已经凑到车前,笑盈盈地朝里面张望。
    十五岁的三房嫡女,柳眉桃腮,嘴边带着两个梨涡,像极了三夫人。
    虞宁初便知道,这是自己的亲表姐。
    她微微起身,笑着唤道:“表姐。”
    沈明岚还在惊讶于表妹的美貌,被母亲轻轻戳了一下,沈明岚才反应过来,朝虞宁初眨眨眼睛,她先扶母亲下车,再热情地来扶虞宁初,“表妹你可算来了,从母亲出发去接你开始,我就天天盼着你快点来,做梦都梦见你好几回了。”
    虞宁初一手给表姐扶着,一手提着裙摆,站稳了,她才放心与表姐说话:“我也盼着与表姐见面呢,听舅舅说表姐一直在费心替我收拾屋子,辛苦表姐了。”
    沈明岚连连摆手:“你不要跟我客气,咱们就当亲姐妹相处吧。”
    虞宁初笑着点点头,被表姐拉着手,朝前方看去。
    那里有两个俊秀少年、一位明媚少女正在给三夫人行礼。
    沈明岚依次给她介绍道:“那是你明漪表姐,这两个是你牧表哥、阔表哥,阿芜也可以叫他们二表哥、四表哥,我哥排行老三。”
    说话间,三人也朝虞宁初看了过来。
    虞宁初在路上已经记熟了侯府三房的情况,沈琢、沈明漪都是大房所出,二房没有姑娘,只有沈牧、沈阔两个公子,三房舅舅舅母同大房一样,儿女双全。
    三个舅舅都没有纳妾,便也没有其他庶出的表哥表姐了。
    “明漪表姐、二表哥、四表哥。”虞宁初笑着行礼。
    沈明漪上下看她一眼,露出一个不算热情但也得体的微笑:“表妹可算来了,我们都盼你很久了。”
    沈牧、沈阔分别唤了一声表妹,没说什么客套的话,但看虞宁初的眼神都带着笑,显得很是欢迎。
    沈明漪很快就站到了沈琢身边,与三房的表妹相比,她更想念出差半年的亲哥哥。
    沈牧、沈阔自发凑到了沈逸身边,目光不时地瞥向虞宁初,这么漂亮的表妹,很难不勾起少年郎们的兴趣,这种兴趣又与情欲无关,有纯粹的欣赏,也有对新客本能的好奇。
    “好了,咱们进去说话吧。”
    沈三爷、三夫人做主,带着小辈们朝厅堂走去。
    虞宁初本来有很多紧张,可沈明岚一直挽着她的手,亲昵热情,毫不掩饰对她的喜欢,虞宁初便没有那么慌了,视线落在前方舅舅舅母的衣摆上,显得很是从容。
    厅堂中,太夫人坐在主位,平西侯、韩氏夫妻坐在她一侧,沈二爷、宋氏夫妻的座位摆在左下首,对面空着两把椅子,显然是给沈三爷、三夫人留的。
    “母亲,儿媳回来了。”
    三夫人先朝太夫人跪下,恭声请安。
    太夫人点点头,关心地打量她:“瞧着瘦了点,舟车劳顿的,回来了好好养养。”
    三夫人笑着道谢,站起来,与两对儿兄嫂寒暄过后,同沈三爷一起落座了。
    接下来是沈琢给长辈们请安。
    他是侯府的嫡长孙,太夫人眼中的宝贝疙瘩,一去半年,太夫人早已望眼欲穿,此时不免将沈琢叫到身边,捏手看脸的,问了好多话。
    沈明岚就拉着虞宁初先站到父母身边了,免得在中间站着又没有时机拜见,空尴尬。
    虞宁初规规矩矩地垂着眼,但她能感觉到,有几道视线先后从她身上掠过。
    过了一刻钟左右,太夫人总算与沈琢说够了话。
    沈琢站到平西侯夫妻背后。
    太夫人喝口茶,朝虞宁初这边看来。
    三夫人拍拍虞宁初的手,温柔道:“阿芜,快去给外祖母磕头。”
    太夫人是沈三爷、沈氏的嫡母,自然也是虞宁初的嫡外祖母。
    丫鬟摆好蒲团,虞宁初跪到上面,恭恭敬敬地叩首道:“阿芜拜见外祖母。”
    小姑娘穿了一件浅桃色的绣花褙子,乌黑浓密的头发梳成少女常见的双髻,一边髻上插着梨花钿,一边插着银质的蝴蝶发钿,清秀灵动。她打了耳洞,此时却没有戴耳饰,露出微粉的耳垂与一片莹白如玉的脖颈。
    那声音清甜带着一丝怯意,轻灵好听。
    “阿芜是吧,抬起头给我瞧瞧。”
    虞宁初便配合地抬起头。
    太夫人上了年纪,刚刚虞宁初站得又远,她看得不是很真切,此时虞宁初就跪在她的面前,太夫人又微微前倾了身子,所以虞宁初露出正脸的刹那,太夫人猛地一怔,难以置信般朝椅背靠了过去,似是受了什么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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