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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这么说,实则暗地里记了一笔,昨儿戴梓秘密呈上的软甲,有一件就是替阿玛量身打造的,他还特地询问额娘尺寸问题。现在看来,不如迟一些送,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太子爷并不知道儿子的脑袋瓜在想什么东西,也不知道生生错过一个惊喜,此时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弘晏扣在头上的玩意儿,“精铁?”
    弘晏慢吞吞地点头。
    太子霎那间明白钢盔是做什么的,心中一动,不禁有些半信半疑。疑惑的瞬间反应过来,元宝这幅装扮实在辣眼睛,于是皱眉开口,叫弘晏摘了给他瞧瞧。
    弘晏瞅他一眼,解开屁股上那个大的,伸手递过去。
    太子:“…………”
    太子面色一青,就见弘晏麻利地拐了个弯,收回手放在地上,重新递过头上的小黑帽。一边递一边笑眯眯地道:“儿子特地叫人做了阿玛的定制款,乃是明亮高贵的杏黄色!”
    太子如今一听‘高贵’二字就渗得慌,更别提什么杏黄,眉心皱得越发紧了,接过黑漆漆的丑玩意儿,他运了运气,淡淡睨了儿子一眼:“胡闹。”
    弘晏无辜看他,“怎么会是胡闹?汗玛法的明黄定制款,又名小黄帽,想必已然送到乾清宫的案头。”还有他的爱心礼物——软甲,故而两相抵消,他不必挨打。
    太子:“……”
    太子简直无法想象这玩意,不,小黄帽套在皇上的头顶是何模样,手指微微颤抖,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知道这是好东西。可自从弘晏开发出了第二种用处,好东西仿佛不对味了起来,这实在赖不得他!
    另一边,乾清宫。
    几位宗室重臣,包括兵部尚书争相阅览‘小黄帽’,皇上感慨着对他们道:“如此神物,众爱卿觉得如何?”
    皇上都认定是神物了,他们哪能提出反对意见。何况这称呼名副其实,他们心服口服,那尚方宝剑重重一砍,只留一道凹槽划痕,远远望去如崭新一般!
    众位大臣望向小黄帽,眼底透出渴望,喜欢,想拥有的讯息,皇上微微一笑,状似无意地道:“这是弘晏送给朕的礼物……还有一副软甲。”
    不消皇上提醒,李德全很有眼色地转身出去,片刻捧了托盘进来。只见软甲静静躺在里边,通身泛银,闪耀着细腻的光,一闻满是金钱的味道。
    众臣秒懂,齐齐露出笑容,大力称颂起皇长孙殿下的孝顺,唯独裕亲王福全也在其列,看着有些酸溜溜的。
    皇上点了点他,爽朗道:“皇兄啊,这软甲舒服得很,朕怕是用不上它,不若给你穿穿?”
    “……”裕亲王强颜欢笑,对自家儿孙的怨念越发深重,“谢皇上恩典,不必了。”
    ——
    成功炫耀了一波,皇上心情极好,叫李德全传话出去,召王士禛面见。
    这是他为弘晏精心安排的汉文老师,至于满蒙师傅,乃是如今任銮仪卫掌仪内大臣的阿灵阿,也就是孝昭皇后与温僖贵妃的弟弟、十阿哥的舅舅,还在外出公干之中,今儿无法面圣。
    皇上召王大人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怀他的身体,年过花甲怕是受不得路途颠簸,何况长达三四个月的南巡。
    因为养猪手册那回的惊天彩虹屁,皇上越看王大人越是顺眼,和声同他商量:“途中教导元宝的差事,不若由衡臣代劳,他年轻,累些也无妨。”
    王大人心头一个咯噔,要不是皇上在,一张驴脸必然拉得老长。
    张廷玉,好小子,侍奉君前还不够,撬墙角撬到他的头上去了。小爷是他的学生!
    他面色不变地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皇上明鉴,古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老臣虽不如廉颇用得多,却也正是老骥伏枥的时候。您这是嫌弃老臣了?”
    瞧着还有些委屈的味道。
    皇上:“……??”
    生生被扣上一顶大帽子,皇上觉得冤枉,面色僵硬一瞬。忆及从前王大人那做派,生怕给人刺激回去了,皇上扯出一抹笑,忙不迭安抚:“朕这不是同你商议么,哪有嫌弃的意思?既如此,爱卿随朕南巡,弘晏的功课便交托于你了。”
    王大人这才心满意足地下拜:“臣叩谢皇上隆恩!”
    皇上登基几十年,威势赫赫,面对众臣跪拜,如吃饭喝水一般,可就在当下,莫名感觉到了不自在。
    好似折寿似的……
    ——
    南巡的日子逐渐临近,弘晏表面不显,内心一日比一日期待。
    有灰衣侍从的张罗,效率堪称飞速,几株杜仲树早早运回京城,在皇长孙的亲自指导下,匠人开始制作劳什子的神蛙服。
    嗯,最后成品的模样,是和小黑帽相类似的丑,甚至犹有过之,审美在线的戴大人好悬没有晕过去。最后还是弘晏安慰的他,说非是穿在你身上,丑陋的另有其人,这样一想,好受些没有?
    戴梓:“……”
    戴梓恍惚地点点头。
    九爷十爷却是很不好受,老四去了,十三去了,甚至连十二都去了,凭什么他们不能去?但这是皇上钦定,何况昭告天下无法更改,九爷只得板起一张怨妇似的脸,在同宜妃用膳的时候叨叨几句。
    结果遭到宜妃狠狠的一戳,脑瓜子霎时一个激灵。宜妃似笑非笑道:“皇上做什么要把你捎上,给自己添堵呢?”
    九爷:“……”
    宜妃冷笑一声:“你瞧瞧,本宫去了没有?此番随行,位分最高唯有十二的额娘定贵人,皇上也是看在十二用功的份上,赐他额娘一个恩典。你若有人家一半勤学,都不消本宫提,就算腿断了,皇上都会把你带上!”
    眼看额娘即将请出马鞭,九爷灰溜溜地跑了。转念一想,除了老四,元宝的知己知音都没得跟随,顿时舒服了好些,有太子二哥在,谅老四也不敢猖狂!
    ……
    二月初七这日,圣驾正式启程。
    因着巡视河道,此番路线与上一次极为相似。圣驾出紫禁城,自京城前往最近的永清县,经过河间、阜城,至德州乘水路南下;驻跸县府大多都是黄河泛滥之处,最终过淮扬、苏杭一带,继而延大运河返程。
    随驾的太子,四爷,七爷,甚至十三,都有过南巡的经历,唯有十二和弘晏,称得上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圣驾未至,众人在城门等候之时,弘晏头一回和十二叔近距离相处,隐约嗅到几缕檀香的味道。
    十二朝他一笑,眼底是藏也藏不住的高兴,倒与从前的稳重大不一样。踟蹰片刻,十二指了指三喜背着的大包裹,温和地问:“侄儿,里头都装了些什么?”
    弘晏竖起一根手指头,小声说:“秘密。”
    那厢,四爷虽随扈南巡,依旧尽心尽责做好后勤工作。半晌,有检查疏漏的小太监匆匆赶来,朝他行了一礼,声音止不住地发颤,“贝勒爷,奴才发现有些,有些不对劲……”
    四爷心下一凛,“带路。”
    小太监双腿打摆,领着四爷走到一辆马车跟前,这是皇阿哥的规格,里头分为三个厢房,空间很是宽敞。小太监指着马车,哆哆嗦嗦地道:“贝勒爷,就是里边,方才奴才听见说话的声响!”
    门和窗都紧紧闭着,难不成大白天闹了鬼?
    四爷彻底凝重了脸色。他记得,供他和弟弟休息的马车都有定数,既如此,这辆多出来的,又是属于谁?
    四爷使了个眼色,身旁侍卫齐刷刷把手搭在腰间挎刀上。未等他下令踹门,窗楹吱呀一声打开,熟悉的声音低低传入耳畔,“弟弟秘密奉了皇命,还望四哥体谅则个……”
    ——是八爷的声音!
    宿敌现身,堪称一个巨大的打击,四爷面色霎时变得铁青铁青:“……”
    与此同时,好不容易获得假期,与十阿哥一道,准备向八哥抒发一番失落情感的九爷心态崩了。
    八福晋亲自遣人告知他们,八爷不在,八爷跟着皇上秘密南巡。
    这叫什么?
    本以为你和我一样吃糠咽菜,哪想转身订了一桌满汉全席。
    九爷捏紧拳头 ,呵呵一声,冷笑着对十爷道:“老八好算计。偷人偷到元宝身上,老爷子这是引狼入室而不自知!”
    十爷:???
    九爷冷飕飕的目光瞟来,十爷恍然大悟,点头应和:“是,引狼入室而不自知!”
    第123章 读书   一更
    圣驾启程之时,四爷没有骑马。他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脸色不怎么好看。
    苏培盛自认明白主子的心思,这猛然间从石头缝里蹦出一个八爷,还是奉秘密皇命,谁能高兴呢!故而大气不敢喘上一声,伺候得越发小心。
    南巡路上,爷没带后院的格格侍妾,福晋便再三叮嘱他,要他做一个贴心人,不能比格格侍妾们差。
    苏培盛自认贴心人的职责,就是忧主子所忧,必要时候替主子出谋划策,于是,咬咬牙,陪着笑,充作智慧的狗头军师:“八爷身负皇命,却也是另类的妨碍,不能与元宝阿哥朝夕相处。”
    意思是您放心,八爷不足挂齿!
    “……”四爷神色一顿,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妄加揣测。爷何时在想这个?”
    撇开老八本身的意愿不提,他的手下可有一支秘密队伍。联想到天地会总坛的下场,四爷的眼神深了深,此番南巡,汗阿玛想要彻底解决漕帮?
    既牵扯到国事政务,他自然不会抓着个人‘恩怨’不放,苏培盛这话,倒衬得他像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四爷瞥来的眼神真真带了不悦,苏培盛:“……”
    这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苏培盛抽自己一个嘴巴子,麻溜地滚了。
    他有点想哭,贴心人难当,这和福晋吩咐的不一样啊。
    ——
    那厢,弘晏迎来了一个大惊喜,叫他笑容尽失,遽然变色。
    起先,他好好地呆在太子轿辇之中。轿辇宽敞无比,功能一应俱全,又有少量橡胶将车轮裹了裹,行在官道如履平地。休憩的地方与寝卧也差不离,锦被暖烘烘的,能够容纳他快乐地打滚;他爹端坐外间,学习阅看皇上批复的折子,车厢安安静静,暖意融融,气氛很是温馨。
    没过一会儿,前头来了人,说是皇上口谕,召小爷前去陪伴。
    按理说,如今虽是二月,仍旧天寒地冻,冷意袭人,这蓦然脱离温柔乡,直至皇上御辇,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弘晏挣扎一秒,毅然决然准备前去,他身为孝顺体贴的好孙儿,不能让汗玛法孤单。
    快速穿上鞋袜,套上绒衫,挥手告别阿玛,太子微微颔首,唇角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
    笑容没有醋意,而是欣慰之中夹杂着点点期待,可惜弘晏已经转过身去,没有看见,也没有起疑。
    小跑着爬上御驾,随便扫了眼车厢的空间,便知这儿比之前躺的地方更舒服,更宽敞。日光透过窗,照得里头亮亮堂堂,摆饰尽显帝王尊贵。
    弘晏甜甜地请安,再一抬头,发现皇上身旁除了大总管李德全,还立着两个人。
    一个老熟人——王大人,还有一个顶戴官服的中年大臣,留着一撮短须,瞧着很是英气。弘晏从未见过,却总觉得有些面熟,没等他深思,只见一方小巧桌案明晃晃地搁在中央,上头摆好了笔墨纸砚,还有一本《论语》,一张密密麻麻列着满文的板册,用处为何,不言而喻。
    弘晏浑身一僵,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皇上笑眯眯地说:“元宝,见过两位师傅。这是汉文师傅王士禛,满蒙师傅阿灵阿,朕特意为你挑的大才,专门教导你读书。”
    弘晏:“……”
    “你既年满六岁,南巡归南巡,学业不能落下。否则回宫一查验,连伴读也比不过,岂不是因小失大?”皇上谆谆教诲,“朕在一旁看着你,或是去后头批折子,若有不懂的功课,问汗玛法就行。”
    弘晏:“…………”
    皇上作为一对一课后辅导,这是多大的殊荣,怕连太子幼时都没有这样的vip待遇,传播出去能让多少人红眼,然而弘晏没有觉得高兴。
    脑中缓缓冒出一句话:终日打雁,终是被雁琢了眼。
    阿玛是如何同他保证的?推迟,延后,不叫学业与南巡冲突。如今倒好,冲突是不冲突了,却是一边赶路一边读书,不浪费丁点空隙,真真映射了那句诗,‘一寸光阴一寸金’哪。
    他阿玛是个鬼才,玛法是个不逞多让的行动派,两相一结合,彻底叫南巡变了味儿。弘晏望望王大人,这是从前不慕名利,倔强高华,不知为何对他吹彩虹屁的老熟人,又望望钮钴禄大人,这位是十阿哥的亲舅舅,另一层面上的国舅爷,皇上的心腹重臣。
    成日闷在车厢里,不觉得难熬吗。特别是王大人这身子骨,千里迢迢如何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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