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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天大步向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你家?”
    茯苓目光往下微微一晃,注意到他手上仍握着匕首,顿时头脑又清醒了些,答道:“民女一直都住在这里。”
    张天又上前一步,两人间的距离不到半尺。
    茯苓头顶罩着男人强壮挺拔的身躯,仿佛随时都能覆盖而下,压迫感十足。她感到灼热的呼吸扑打到脸上,便垂下眼眸望着地面。
    “你怎么不来找我?这几年过得好吗?许人家了吗?”
    问题接连不断,茯苓定了定神,抬头道:“我过得很好,便没去麻烦你。”
    她一抬头,目光正好撞入张天眼底,只见男人笑了笑,又问一遍:“许人家了吗?”
    茯苓梳的并非妇人发髻,一眼就能看出,她并未嫁过人。
    “没有。”
    张天捏住她下颚,轻声问:“是因为我?”
    茯苓眼睫微颤,不言不语。
    她心中不是不动情,可更多的却是怀疑。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恍然发觉,她早已不是当年的自己。若是当年,她早因这番话而羞涩欣喜,可眼下,她却揣摩起他的用意。这种时机下,他勾引她是何用意?利用?招揽?
    至少,她知道,这绝不是因为喜欢。
    呵,这么多年了。
    茯苓心口似被捏住,垂下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悲哀来。
    张天眼眸含笑:“怎么不说话?”
    两人轻声说话间,外头传来嘈杂声响,似乎正在抓什么人。西北军一将领揪住这队人马,逼问道:“说!张天是不是也在这里?藏哪儿了?”
    “不……不是,就我们这些人,王爷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就想趁乱逃出去,求军爷给一条活路。”
    西北军小将领厉声道:“你们刚才不是故意引起动静?说,是为了什么?”
    “军爷饶命,我们不过是南越军里的小喽啰,刚才听到马蹄声,一下就慌了,没脑子地到处乱跑。”
    西北军小将领见问不出什么,只得道:“先把人都带回去。”
    茯苓静静听着,只闻身旁男人松一口气。
    她也一动不动,不敢动也不能动,只垂眸盯住那把匕首。
    此刻,又一阵马蹄声传来,似乎有不少人赶至。茯苓正在猜测是西北军还南越军的时候,听到方才问话的西北军小将领激动声音:“首,首席!”
    “见过首席!见过将军!”
    杜平来了。
    第253章 平阳啊平阳,你知道你……
    “这里情况如何?”
    小将领忙答:“之前听说张天往这儿逃了,可惜没找着,只抓了一队南越军的人,他们说不知道张天往哪去了。”
    杜平颔首,下一刻,她翻身下马,靠近这几个俘虏。她绕着他们走一圈,突然发问:“你们特地换了便服逃出来?”
    “是,是,这样方便隐藏踪迹。”俘虏低下头不敢正视。
    杜平笑了笑,蹲下身子,握住马鞭抬起此人下颚:“很眼熟,我在青寨见过你。”
    这人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杜平嘴角咧更开,起身环视四周,开口道:“张天就在这附近,继续搜。”
    “是!”
    屋子里,张天背部紧贴墙壁,刚放下的心又高高悬起。他眼角余光透过窗户望去,眯起眼,隐隐约约能看到那女人的衣角。
    听到杜平的声音,茯苓下意识朝门口移动一步。
    张天锐利目光随之射来,捏紧匕首。
    茯苓顿住,深深凝视这个男人。这一刻,她脸上闪过太多情绪,终是心一横,张口喊道:“在这……”
    电光火石间,张天猛然一扑,一手勒住她脖子,一手蒙住她嘴不让再发出声音。
    可惜已经迟了。
    外头的西北军用力踢开大门,咔嚓,门板登时裂成两半。士兵们严阵以待举起武器,注视屋内情况。
    杜平从士兵中缓缓跨出,目光停在他身上,招呼道:“好久不见。”
    张天略一失神,手上的刀刃划破茯苓脖子,冒出丝丝血痕。他立即回过神,拿稳了匕首,定定望着她道:“当年在青寨放过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是吗?可惜你没有纠正错误的机会了。”
    张天盯住她,沉默不语。
    杜平朝茯苓抬了抬下巴,眼睛却看着张天,问道:“这是人质?临死前想找个女人陪葬?呵,真是出息了。”
    “没你出息,”张天顿了顿,道,“你赢了,恭喜你。”
    “客气客气。”杜平扬眉一笑,“二个选择,你是现在束手就擒?还是打一场再受擒?”
    “你亲自下场?”
    “哈哈,想得挺美,想趁机扣我为人质博一条生路?”杜平似笑非笑,侧身朝后一摆手,“这么多人在这儿,我为何要放弃优势?能群殴何必单挑?我又不傻。”
    张天冷笑:“谁敢说你傻?若你是傻子,天下就没人称得上聪明。”
    “过奖过奖。”
    张天仍是不动,观察杜平表情,猜测她是否会因人质而束手束脚。
    僵持不下时,茯苓出声道:“不用管我。”她微微侧首,眼神望向身后男人,“当年,我的命是你从难民堆里捞出来的,我欠你一条命,欠你的东西我还你,动手吧。”
    说完,她抬手捏住张天手臂,脖子主动往刀刃上撞。
    撞了个空。
    张天松开双手,往前走一步,嗤笑道:“我还没孬种到拿个女人做挡箭牌,死就死呗,谁还没个死?”
    茯苓扑空在地,回眸怔怔望去,她目光如水般流淌经过男人的眉,眼,鼻,嘴……如此熟悉,十多年前的画面似发生在昨日,那一天,他也是如此表情,嘴角挂着不屑的笑,拿着一柄长刀在遍地流民中如过无人之境,无人可挡。
    她永远记得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要跟我走吗?
    那时,她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扑上前:要!
    茯苓眼底莫名情绪挣扎翻涌,凝视他久久不能移开。
    他放开她了?就这么放开了?
    他不要命了?
    茯苓鼻头一酸,眼中顿时有了湿意。她心口仿佛被人重重捏住,酸涩难当,不得不承认,她没出息,她对他仍有感情。
    张天抬起手臂,匕首横在胸前,笑得嚣张:“束手就擒四个字,老子不认识。”他勾勾手指,“上吧。”
    杜平看他一眼,冷静下令:“弓箭手,准备。”
    一排士兵手持弓箭围在四周,“射!”,声音刚落,数十支箭朝他齐齐射去,没有一丝空隙。张天只有一把短匕首,光挡住要害位置就耗费他所有心神,根本抓不到反攻机会。不多时,他腿上,背部中数支箭。
    张天仰天长啸,凶狠盯住杜平道:“你们只敢远远躲着放冷箭,连正面打上一场都不敢?”
    杜平理所当然道:“既然这样就能对付你,何必增加无谓的牺牲?”
    “哈哈哈……”张天正在狂笑,又一波箭朝他齐齐射来,不给任何喘息机会。他身上被扎得像个刺猬,终于,一支箭刺穿他胸口。
    张天身体一震,晃了晃,又站稳了。
    被绑在一边的南越军部属痛哭出声,喊得撕心裂肺:“王爷!”“王爷!”
    杜平充耳不闻,抬手道:“继续。”
    张天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双手在微微发颤,“乒乒”声作响,他砍落一支支箭矢,匕首都有些卷刃了。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挡不住更多箭矢射穿身体。
    他身体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倒下。
    一波攻击结束。
    徐则侧首问道:“要留活口吗?”
    杜平目光注视张天,轻声道:“有点难。”
    张天腿上一软,整个人朝前倒去,快落地之际,他手上匕首狠狠刺向地面,撑住不倒下。他大口大口喘息,吃力地站起来。
    他目光一直追着杜平走,盯住她,撑着最后一口气道:“冯临云传话说,因堤坝被炸,你要替百姓讨个公道,所以拒绝和谈,哈,哈哈哈……真有人信?”他满脸嘲弄,“别假惺惺了,哪怕我没干这事,你还是会打进来,杜平,你需要军功,你需要一场辉煌盛大的胜利,你就是这种人。”
    杜平目光一闪,不答反问:“给你个选择,现在死还是之后死?”
    张天摇摇晃晃站着,用力盯住她,似要在她脸上盯出个洞来:“我英雄一世,不想死在小喽啰手里,”他抬起拳头,重重拍胸口两下,“你亲自来结果我。”
    他身上伤口不住流出血,浸红了粗布衣裳,可他浑不在意,一步一晃朝她走去。
    “如果要死,宁可死在你手里。”
    杜平看他一眼,答应道:“好。”她抽出佩刀,每一步都迈得极稳,站定他面前,抬头,望着这双漆黑深沉的双眸,轻声:“一路走好。”
    话音刚落,一刀扎进他心口,快狠准,没有半丝犹豫。
    张天眼里有血泪,嘴角带着嘲弄,喃喃一声:“牡丹花下死……”他睁着双眸,身体直直向后倒去,“砰”的一声,激起大片尘埃,纷纷扬扬。
    南越军一小队人悲恸嚎哭。
    这边已经料理完毕,徐则转身吩咐:“你们,继续在村里巡查,看有没有漏网之鱼。你们这一队,带着这些俘虏回去,城里差不多也收尾了。”
    “是。”
    徐则往前走去,朝地上尸体瞥一眼,抬头问道:“现在回城?”
    “你们先走,我跟故人说两句,马上就赶上来。”杜平向茯苓望去,见她一脸失神落魄。
    徐则顺着她目光望去,点点头:“好。”
    杜平走至她面前,伸出手道:“需要我扶吗?”
    茯苓缓缓抬头,递上手道:“谢谢。”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输了,就得赔上性命。成王败寇,我也一样。”杜平安慰道,“你别太难过,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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