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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裕旗无形给她立了参照,让她可以近距离观察另一种出路。
    司裕旗说:“出来那么久对我思维方式影响蛮大,很多事以前完全没有想过可以站在另一个角度思考。我都有点后悔没有高中就出来。现在国际一体化发展迅速,也许过几年我会回国寻找发展机会也不一定。”
    思维方式是一个宽泛概念,祖荷的确遭到了某方面的冲击。
    司裕旗听说祖荷一个同学车祸截肢,恰好她认识一个假肢工程师朋友,便带上祖荷一起吃饭。
    向舒跟司裕旗同龄,第一印象气质淳厚,用司裕旗来说就是“典型的理工nerd”。向舒没有把祖荷当未成年无知小孩看待,祖荷好奇的一切,他有问必答。
    比如说,他们会把喻池这样的人群称为“peoplewithspecialneeds(特殊需要人士)”,而非“peoplewithdisability(残障人士)”。
    祖荷第一次思考文字背后透露的概念差异,思维方式受到剧烈冲击。
    “其实近视也是一种障碍,近视的人需要戴眼镜辅助,为什么他们没有被称为‘残疾人’?假肢对于肢残人士,就像眼镜对近视者一样,通过高科技的辅助,他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工作和生活,不应该被称为‘残疾’。”
    向舒扶了扶不会被盖章“残障工具”的眼镜,说:“往深奥说,‘正常人’也是一个相对性的定义,如果我们把四肢健全作为‘正常’的标准,才会有残障一说;人类本身就具备多样性,如果‘正常’的标准是虚无,也就无所谓正常和残障了吧。”
    司裕旗一直单手托脸安静聆听,此时忽然轻轻鼓掌,不无真诚说:“小舒说得好棒。”
    “……”向舒虽然一脸无语,耳廓却不由管控发红。
    向舒把现在的名片给祖荷,公司下半年派他到中国分公司,协助拓展假肢康复市场,有需要咨询可以随时联系他。
    *
    “我看他不单单只是一个假肢工程师吧?”
    回家路上,祖荷调戏开车的司裕旗。
    “他还是你的追求目标。”
    司裕旗喜欢主动出击的恋爱风格,历任男人只有被动等待追求和分手的份。
    她曾经跟祖荷抱怨:“你不觉得有些男人主动追求像在性骚扰吗,从目光、言语到肢体动作?”
    祖荷很难表示完全否认。
    司裕旗故作不好意思哎呀一声:“那么容易被你发现了。”
    祖荷说:“可是他下半年要回国呢。”
    司裕旗说:“这不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有男今晚睡。新年刚开始,还有小半年呢。——哎,忘了你没成年。”
    “我内心已经是十八岁的姐姐了。”祖荷手背贴脸,肘撑窗框做出妖娆姿态。
    司裕旗趁着前方道路通畅无阻,抽空看她一眼,禁不住莞尔。
    “那个需要戴假肢的同学,以前怎么没见你提过,你喜欢的吧?”
    之前在网上,祖荷确实不方便展开这个话题。
    “他是喻老师的儿子,喻老师你记得吧?我跟她说我是你妹妹,她还记得你呢。”
    姐妹俩是高中校友,司裕旗自然不会不认识,但毕业多年,记忆出现一瞬卡壳。
    祖荷不得不补充说:“体育组跑步第一,政教组收手机第一那个女老师。”
    司裕旗啊了一声:“你早说是‘梅超风’。”
    老师的外号分为两种,一种可以明面上使用,另一种只能背后提及,喻莉华的“梅超风”无疑属于后者。
    学校历史上不止出现一个梅超风,但凡女领导厉害一点,头发长一点,都会荣获“梅超风”称号,现任校长就是从梅超风升级成灭绝师太。
    祖荷实在不太喜欢这些绰号,从来没用过;她随手卷着一缕碎发咕哝:“人家叫喻莉华。”
    司裕旗察觉到她情绪,转回正题:“明白了,那你就是爱屋及乌。”
    祖荷说:“他也不是小乌鸦。”
    司裕旗哈哈笑:“这就替他辩解上了,还想狡辩。不是小乌鸦,那是什么?”
    祖荷想了想:“justacharmingguywithspecialneeds?”
    司裕旗:“那么快就学上了。”
    祖荷说:“那你说说,喜欢上一个异性是什么感觉?”
    汽车恰好停在停止线的第一排,司裕旗单手扶着方向盘,指尖轻敲,随着节律思考。
    “想跟他呆一起,认真听他的歪理,为他的笑容着迷,想和他havesex。”
    押韵效果太强烈,祖荷一时忘记欣赏内容。
    “你还rap上了!”
    司裕旗:“有哪不对吗?”
    就刚才面对向舒,司裕旗已经明明白白表现出前三项,祖荷没法反驳。
    “你还真不当我是未成年啊。”
    司裕旗启动汽车,继续上路:“我不是怂恿你谈恋爱,在任何年纪疯狂喜欢上一个人都很正常,不需要特意去压抑,喜欢可以是一种积极的力量,我们可以和它和平共处。”
    祖荷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说:“好吧,那我真是很喜欢你呢,姐姐。”
    司裕旗片刻后反应过来,喂了她一声,祖荷咯咯笑。
    司裕旗一副拿她没办法的口吻:“我说的可不是歪理,人间大真理,都是我这几年的经验总结。——我没告诉过你吧,我也和有specialneeds的男孩子谈过,戴助听器的,晚上临睡前还不把助听器拿下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脸红说想听我的声音,嘿嘿,那一瞬觉得他特别可爱。”
    祖荷忍不住跟着握拳欣喜:“天呐……比看电影还浪漫,那后来怎么不在一起了?”
    司裕旗平淡地说:“他回自己国家继承他爸爸医院了,因为父母都是医生,他很早接受治疗和训练,跟平常人没太大差别,就是助听器电流声跟人声不同,个别发音有点特别而已。”
    祖荷轻轻拍了拍膝头,说:“如果我真喜欢上身边的谁,我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现在让我先想想留学的事。”
    *
    初一当天,祖荷对好时间给喻池一家拜年,没有特意提向舒的事。
    向舒的概念很震撼,可以说作为思想指导方针也不为过,震撼归震撼,理论在祖荷行动上还没立竿见影。
    而且她和喻池间从未就他的困境深入探讨。
    得知祖荷在寒假结束前一周回来,喻池说:“等回来给你个新年礼物。”
    他已默认祖荷有空会来看他,整天关在小笼子,害怕孤独,容易依赖,不再别别扭扭欲迎还拒,祖荷开怀道:“好呀,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祖荷的确想送喻池一份小礼物,准备送枕头:不是一般作用的枕头。
    出国前去医院,病房墙上贴了新的康复指导海报,粉色底,排了好几张示意图和要点文字,指导截肢患者如何利用枕头训练残肢:或压或夹,外展或内收;他们以后得靠这段残端操控假肢,残端长短、恢复和控制程度,与今后的步态协调感直接挂钩。
    祖荷示意海报问他:“你也要每天这样锻炼吗?”
    喻池淡淡嗯一声。
    祖荷说:“我都没见过你锻炼呢。”
    寒假这几天她上午下午各来一个小时,喻池倒是不再藏进被子,但残端套着裤子,祖荷从未见过赤.裸的肌肤。
    喻池声音闷闷的,略带自嘲道:“一般人也不会随便把大腿露出来。”
    祖荷把残端当成无意义的增生骨肉,便可以随意展露,潜意识暴露她的狭隘,她和向舒的境界还有天堑之别。
    那段“增生骨肉”也许丑陋也许羸弱,但确实是喻池的腿,是支撑他行走的关键。
    她罕见羞赧地摸摸鼻子,那一刻决定要送怎样的礼物。
    她特意问向舒训练残端的枕头有没有讲究,向舒让她挑普通软一些的枕头即可,不需要多专业,注意不要绒毛枕套,容易藏污纳垢。
    祖荷一个人去挑软枕,免得被司裕旗拿来消遣。
    可没有其他意见参考,祖荷一时难以抉择。
    她问店员要了商品目录单,回家拍下传电脑,算好时差等到言洲上q发给他。
    ai。:「粥哥,帮我参考选个枕头,要送人的」
    咸粥:「送我的?那我全要了,谢谢荷妹/呲牙」
    ai。:「我给你准备了游戏碟,那不要啦?」
    咸粥:「要要要!荷大人最好!那就这个菠萝吧,你不是最爱菠萝包吗,把你的爱分享出去,多伟大!」
    ai。:「嘿嘿,其实我也看中这个,果然姐妹所见略同」
    咸粥:「坦白从宽/呲牙,谁能获此殊荣,让你忍痛割爱送菠萝」
    ai。:「谢谢啊,我出门买去」
    咸粥:「这得是男的吧??」
    祖荷下线出门,言洲这边晚上八点,寒假夜生活才刚开始。
    家里机子卡,网速也卡,言洲和傅毕凯一块来网吧联排打游戏。
    傅毕凯刚巧瞥见言洲的聊天框,右上方的个人秀衣服炫目华丽,跟他们这种裤衩英雄不同,是祖荷风格绝对不会错认。
    但是奇了怪了,祖荷刚才并没有找他聊天。
    他明明也在线!
    傅毕凯看了下祖荷头像,灰了,问言洲:“祖荷下线了?”
    言洲扒下头罩式耳机,说:“下了吧,出门给人买枕头当礼物。”
    “给谁啊?”
    言洲说:“她跟会发出声音的动物都能做朋友,谁知道她,可能准备谁的生日吧。”
    傅毕凯琢磨片刻,嘿嘿一笑:“我的生日也准备到了。”
    “我去,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那可能是要送你的吧。枕头要抱着睡觉。”
    言洲越说越暧昧,抱婴儿般搂着一个隐形抱枕,摇了摇身体,连说好几个“我去”,才把笑意压下去。
    傅毕凯戴回自个儿的耳机,笑容也牢牢戴在脸上,摘不掉了。
    *
    跟言洲和傅毕凯的自由相比,喻池的寒假依旧禁锢在医院。
    他年纪小,以往身体素质出众,恢复速度比同病房的大叔大爷快,现在已可以借腋拐下地走一小段路。
    但尚在观察期,医生还没给出明确的出院日期,只说应该快了。
    凡事就怕“不应该”,喻池的腿并非一下子截了那么短,医生尽全力能保则保,起先只是脚踝,后面逐步感染坏死,再到胫骨中段;如果能保住膝盖,以后佩戴假肢活动会方便许多;如今已没有如果,不幸中的万幸,截面在原膝关节上10cm以内,大腿残肢算比较长,勤加训练,还能有机会控制假肢屈膝下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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