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怎么样?”
“还行,挺好的,劳伯伯记挂。”
沈淮书透过玻璃杯,看向坐在隔壁酒吧台的宋易晟,少年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兴许是察觉到了这抹清冷的目光,他看了过来。
沈淮书马上移开目光。
“你大哥已经有他自己的事业和家庭了,你姐姐如今怀孕,朱向我肯定要帮衬,但绝不是以今天这种力度。我从前那些关系,按理说,本应该是给你的。”沈同睿说道,眼神似鹰隼一般凌厉。
这话表面上是一种遗憾,是对后辈的叹惋。
可沈淮书了解他,这话里话外,无不是一种威胁。
暗示他现在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小小花店店主,就算沈家如今走了下坡路,可老一辈的脸面和关系还在,捏死他如同一只蚂蚁。想要自救,最好是乖乖地回家,和哥哥姐姐一样,在家族的安排下一个女人结婚,这样一来,那些权势地位以及金钱,他还是可以牢牢握在手里。
“小书,你知道的,三个孩子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你明明是个很乖的孩子,很听大人的话。”
“伯伯慧眼如炬,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管用了。”沈淮书笑了笑,他喝了点酒,眼尾站着点红晕,那枚眼底的泪痣开始变得殷红刺眼,就像是白纸上的一滴墨,让纯洁沾上了污秽。
“我从小就叛逆,不是吗?”
二人相视默然,谁也没有先开口,酒杯中的冰块在杯壁上撞出脆响,龙头杖让地毯上的绒毛塌陷下去。
沈淮书很清楚这是一场心理博弈,若是年纪小点,他或许会感到害怕,不过现在好了,他不是小孩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同睿的手臂落了下去,腰背微躬,呈现出一股老年人的疲态,他叹了口气。
“你十三岁就破例进了书法协会,十六岁写的论文就能被名刊收录,当年最风光的高考状元,在国外名校以最短时间修完双学位,现在却甘心去开花店?”
“甘心。”沈淮书笑说。
“朱向出轨的对象可不是一个两个,你姐姐的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打不掉了。”沈同睿又说。
“是伯伯选择扶持他,难道要赖给我吗?”沈淮书的手背绷紧了,心里没来由疼了下,表情出现了一丝破绽。
他心道遭了。
沈同睿目光半阖,“不是以前了,再过两个月,就算我不同意,朱向也可以随意拿捏你,到时候,你姐姐怎么办?”
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他低估了沈同睿带来的压迫感,胃里翻江倒海,他就像是只被拿捏住后颈的猫,冷静值渐渐降到最低,“是沈家金玉期内败絮其中,我不肯同流合污,伯伯又何必用姐姐来要挟我?”
沈同睿露出一丝笑意,拐杖在地毯上轻杵,“你自己考虑,我已经为你物色好了一个相亲对象,是个好女孩,对方和你情况一样,所以只是形婚而已,我已经让步了。”
沈淮书想要开口拒绝。
“想好了再说,你觉得现在的自己,究竟还有没有资本再说出那句要保护好姐姐的话?”
像是一双手捂住了他的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咱们换个角度再说。”沈同睿轻咳了几声,“沈家的家业还有你母亲的一份,你愿意拱手让人吗?你又有什么底气来争?”
最终,他在这场博弈中输了个彻底,眼中那些奕奕神采在一字一句中坠落,变得黯淡无光,他想要扳回来一点,哪怕是一点也可以,可是动荡的内心让他的喉咙也被掐住了,眼角动人的殷红简直就是软弱和无力的最佳证明。
他摸出一根烟,手指止不住地微颤。
直到耳边啪地一声。
宋易晟从沙发后面俯身下来,手里拿着打火机,火苗跳跃不定。
后背被人罩住,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强大安全感向他涌来,内心在瞬间变得安稳踏实,沈淮书盯着那火光看了两秒,含住了烟,火苗凑上来,他深深吸了一口,继而用红地可怜的眼睛看上去。
宋易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合上打火机,少年直起了腰,他浑身充满了张扬和自信,继而一只手有力地捏住沈淮书的肩膀,斜倚着沙发,他稍稍扬起下巴,轻佻地笑道:
“沈老,我家小叔叔身体不好,得先带他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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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学期开学,周玦带的就是毕业班了,宋易晟归在他名下,三个学生里头只有这位太子爷还没有定下题目,不过周玦本身工作就忙,平常除了授课还要出成果写论文,根本没时间去督促宋易晟,于是这个工作就被推给了沈淮书。
不过呢,从会所回来这几天后,沈淮书也没什么脾气,对宋易晟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么僵硬了。
周玦谈起这个督促工作,沈淮书就用花店工作为借口再三敷衍过去,只是今天露了馅,宋易晟跑来学校参加俱乐部的活动,被周玦抓了个正着,而沈淮书受了牵连,于是被迫来学校帮他整理论文资料了。
暑假的图书馆格外安静,只有几个留校的学生在这里上自习。沈淮书忘了关静音,消息提示音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他慌张地拿出手机关掉铃声,这才打开信息。
咕呱:今天俱乐部活动的花卉是用的你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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