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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坐在山崖边的大石上,更深露重,夜屿用披风裹住舒甜,舒甜便倚在他的肩头。
    舒甜低声问:“所以,你便开始吃止疼药,然后习武了么?”
    夜屿点头,道:“是。”他指了指旁边这一泉池水,道:“你别小看这寒池,我八岁开始正式习武,便日日泡在这寒池里,虽然寒彻透骨,但确实对经脉疏导很有帮助,在内功的修习上是事半功倍,我与旁人相比,至少节约了五年时间。”
    藏书阁中,除了医书以外,还有一些武功秘笈,白神医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中高手,但后来醉心于医术,便没有花太多心思在武学上了。
    舒甜轻轻环着夜屿的胳膊,静静听着他说话。
    他很少主动向她倾诉这么多,今夜,两人的心靠得格外近。
    “甜甜。”
    夜屿垂眸,看向舒甜,舒甜便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温柔一笑。
    夜屿凝视着她,低声道:“也许……你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世,我也应该亲口告诉你。”
    “我乃罪臣叶乾之子……本名叶昱。十五年前,我经历过玉谷城一役,死里逃生。”
    舒甜怔怔地看着他。
    “当时的玉谷城,血流成河,饿殍遍野,甚至有人易子而食……”夜屿说着,声音微颤:“二十万军民,死伤殆尽……我父亲为了守城,用七日的粮食,苦苦支撑了一个多月,城池才被敌人所破,可最终,他居然成了罪人,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他至今想起,父亲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上的那一幕,依旧心如刀绞。
    夜屿闭了闭眼,浑身颤抖。
    舒甜握住他的手,他连手心都是冰凉的。
    夜屿一字一句,语气决然:“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当今的皇帝……我回到京城,就是为了报仇。”
    当年那些害过玄宁军和百姓的人,他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心中有一份名单,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名单上的人,已经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
    等到最后一个人死去,他的使命就完成了。
    夜屿说完,定定看着舒甜,道:“大仇不报,我寝食难安,也不可能向寻常人一样,心无旁骛地去过平静的日子。”
    夜屿仿佛一直在地狱的边沿行走,他不在乎困难重重,也不介意满身杀戮,为了报仇,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牺牲。
    直到他遇见她。
    她仿佛人间的一缕日光,暖暖照在他的身上,带他体验人间烟火,让他欢喜,让他担忧。
    她轻轻松松地便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如今这种子逐渐生根、发芽,长得枝繁叶茂,成为他生命里唯一的生机。
    夜屿怔然看着舒甜,低声:“这便是真实的我。”
    舒甜心潮起伏。
    她眸光深深,唇角微抿,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舒甜来灵石岛之前,便向宁王问起了夜屿的病因。
    宁王心情沉重地将夜屿的身世告诉了她。
    舒甜知道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灵石岛。
    舒甜怀着满腔心疼,守在他身边,等他醒来。
    待夜屿好不容易醒来了,她又忙着照顾他,日日为他做调理胃腹的饮食。
    她曾经想,只要夜屿不说,她便不问。
    没想到今夜,他却主动说了出来,
    宁王曾经告诉过舒甜,夜屿对玉谷城的那段经历,讳莫如深,就连他也没有听过其中细节。
    今夜,夜屿能主动对她敞开心扉,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四目相对,视线相接。
    夜屿一目不错地看着她,低声:“甜甜……我知道,我不如冥光那般会说甜言蜜语,能哄得人开心;也不如尹忠玉那般懂饮食,能和你聊到一处去……但只要我活着,便会用生命来守护你。”
    “我的眼里,心里,唯有你一人。”
    说罢,他拉过舒甜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上。
    夜屿的心跳得很快,仿佛快要蹦出胸膛来。
    “你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么?我会好好调理胃腹,也会学着去照顾你……我想为了你,好好活下去。”
    自夜屿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见她,便再也不想与她分开。
    以前,这些事他并不敢奢望,也不在意自己能活多久。
    但有了她,一切都不一样了。
    舒甜的眉眼,一点一点弯起来,像月牙一般,她轻轻启唇,声音如水。
    “谁说你不会甜言蜜语了?”
    舒甜说着,笑中带泪,眼睛亮晶晶的。
    “你明明哄得我很开心呀……叶昱哥哥。”
    夜屿微怔,自他入京以来,已经七年,没有人唤过他的真名。
    下一刻,他伸手,揽她入怀。
    舒甜也环住他的腰身,紧紧的。
    若没有玉谷城的事,他们也许早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命运给所有人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将他们冲散,两人天各一方,分别长大,又机缘巧合地重聚在了一起,同病相怜的身世,让他们更加惺惺相惜。
    长夜静谧,明月高悬,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两人静静相拥,
    -
    灵石岛上的日子,过得飞快。
    夜屿的胃腹好了不少,已经可以正常走动了,连白神医都啧啧称奇。
    又到了喝药的时辰,舒甜将药碗端了进来,放到桌上。
    夜屿正在一旁,查看京城传来的消息。
    尹忠玉去了北疆。
    他在北疆发现了许多失明之人,病情与阿牟十分相似,都是无缘无故便看不见了,简直猝不及防。
    尹忠玉在信中说道,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这失明之人,几乎都集中在玉谷城周围,兴许和当地的生活习惯、或水土有关?
    要彻底查清此事,恐怕还得找些了解毒性的药师或者大夫帮忙,只有查到病因,才有机会找到遏制之法。
    而冥光这段日子,一直在忙着为夜屿治疗胃腹,只能将阿牟眼疾的事情,暂时放一放了。
    夜屿正出神地想着。
    舒甜看了他一眼,便笑着催他。“大人,先喝药吧,凉了效果就减半啦!”
    夜屿轻轻点头,放下手中的信纸,端起药碗,便喝了一口。
    他皱了皱眉。
    这药已经喝了多次,但还是觉得苦。
    他默默吸了一口气,才将这一碗药喝尽。
    舒甜笑着掏出一个油纸包,看起来应该是蜜饯一类的东西。
    舒甜打开油纸包,递到他面前:“怕苦就吃点甜的。”
    夜屿放下药碗,轻咳了下:“我不是怕……”
    只是不喜欢苦。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唇角勾起。
    “桂花糖?”
    舒甜笑着点头:“这是在岛上买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她还买了两包,送了那两个王府侍卫。那两人自从入了药房,便被那药童折腾得死去活来,只怕碾了上百斤药材,手指都肿了。
    夜屿看着眼前的桂花糖。
    他想起来……她曾经也给他买过桂花糖,那一包一直放在他的书房里。
    夜屿喜欢那清冽甘醇的味道。
    他拿起一颗,放入口中。
    晶莹剔透的桂花糖,慢慢融化,清甜的糖汁他口腔里流淌,很快便冲散了口腔里的苦涩。
    夜屿想起她的长发,也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十分好闻。
    不过她最近的晚上,都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怎的,夜屿想起这件事,心里又有些失落。
    他默默吃着桂花糖,一言不发。
    莫远山恰好从外面回来,见他们两个都在,便笑着掏出一封信来。
    “王爷来信了。”
    夜屿微微颔首,接过信封,将信纸展开。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微微变了脸色。
    莫远山迟疑片刻,问:“小夜,发生了什么事?”
    夜屿沉吟片刻,道:“先去找白神医再说。”
    -
    “什么!你就要走了?”
    白神医一听夜屿要走,立即吹胡子瞪眼,老不高兴了。
    夜屿低声答道:“是,明日就要启程。”
    莫远山和舒甜也有些意外,冥光出声问道:“你是不是看年休的假期快到头了,所以想回京城?宁王殿下不是说,他帮你处理那边的事,让你安心在这里养病吗?为何非要这么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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