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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村深山里, 贺时和徐向东陪着请来的专家翻了十几座山, 挑了不同山头看土质情况, 最后得出的结论, 沈家村这一带的山地适合油茶树的种植。
    “油茶树江市这边目前没有, 要种植的话得从福建那边引进才行。”
    贺时听了点头, 又问了些细节上的问题, 三人从大山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贺时带了那位专家直奔沈家找沈国忠去。
    这事说到底不是他个人的事,而是整个沈家村的大事, 他准备叫上沈国忠再一起去找村里的大队长商量。
    也是赶得巧,沈国忠送沈瑶去报到刚回来,听贺时说明来意, 听说油茶树是能榨油的好东西, 这对沈家村的村民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领了三人就往村大队去, 好巧不巧的赶上了一出大戏, 还和沈瑶有关。
    不为别的, 正是为了进城当工人的事, 知青院那边比村里人知道得晚一些, 今儿上午才听到消息, 几个女知青不乐意了,怀疑招工名额原本是给村里的,叫村干部给优先照顾了自己人。
    这会儿不管是北边知青还是南边知青, 都有那么几个站了出来, 表示要代表所有知青到村大队去讨个说法,至于其他知青同没同意被她们代表,这个就不重要了。
    贺时和沈国忠几个人还没进村大队的门,就听到一个女声说:“说什么特招的,谁信啊,沈瑶是个什么情况全村谁不知道,她都能被特招进厂了,咱们村大部分人不都能进,我们知青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厂里要招工我们不比沈瑶够资格吗?”
    “凭什么她能进工厂,还不是因为她有个当生产队长的爸,这事不给个明白话我们就往乡里要说法,乡公社要是也跟你们沆瀣一气,那我们就上县里找知青办去,总有个让我们知青说理的地儿。”
    沈国忠和贺时脸都沉了下去,等进了大队部看到说话的人是谁,贺时眼里闪过一抹厉色,陈云,他回来后还没顾上收拾她呢,蹦跶得还挺欢畅。
    沈家庆看到沈国忠带着他队里的两个知青和一个生面孔的中年人过来,跟他招呼了一声,沉着脸看向陈云,道:“挺厉害啊,跟我这儿带头闹事是吧,你说你受过高等教育,我看你别污辱高等教育几个字,我看你是心脏了眼也脏了,看什么都有内幕有腐败是吧,就是看沈瑶进城当工人眼热呗,还非端着帮知青讨说法的名头来了,沈家村所有知青让你代表了?”
    沈家庆在沈家村向来一言堂,你要好好跟他说他还能跟你好言好语两句,你要跟他来横的,当他是吓大的吗?把脸一沉就撂起了狠话:“你这么有本事,也不用在我这村大队里讨说法了,赶紧的只管上公社上知青办告去,我等着上边去调查个清楚,我大队还有事,都出去吧,该干活干活去,想上告上告去。”
    沈家庆说完看了眼今天过来的几个知青,一一记下都哪个小队的,尤其是打头的陈云,直接上了他的头号黑名单。
    贺时唇角勾了勾,看样子都不用他动手,陈云这后边想有好日子过也难了。
    陈云脸色有些难看,跟着来的几个女知青脸都白了,在沈家村还不知道要呆到哪一年呢,而且回城的资格也都在大队长手里捏着,这下好了,看大队长刚才那眼神,这是把她们都给记下了。
    心里都埋怨起带头煽动她们过来的陈云,悔得肠子都青了,其中一个男知青赶紧撇清道:“大队长,我们只是听人说了些事情所以过来了解一下情况的,绝对没有想过要上告的意思,陈云说这话只代表她自己,可代表不了我们所有知青。”
    “就是,我们没有这意思,就是过来了解一下工厂招工这事的。”
    一帮知青都跟着附和,这时候摘清自己最要紧,心里已经决定,以后再有天大的事,也绝不跟陈云一起行动了,这特么就是个猪队友,跟大队长说话摆当红小兵的派头,一上去就往人头上扣帽子要告这个斗那个的,以为自己是革委会的吗,牛逼得能上天了。
    沈家庆嗤笑一声,可算还有识时务的,他点了点头道:“没事就都回去干活吧,让你们下来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把自己的立场和态度都摆端正了。”
    他这话一落,那几个人就知道自己在大队长那里挂的号被摘下来了,说了两句好话鱼贯走了。
    只陈云一张脸阵红阵白,她坚信沈瑶进城当工人这事有猫腻才敢这样跟沈家庆叫板的,怎么也没想到沈家庆会这么硬气,不怕告不怕查,她自己心里反倒是怕了。
    又恼同来的几个知青太奸滑,来之前他们口口声声也说招工这事有问题的,沈家庆一沉脸他们就都变了口风,把她一个人推前面去挡仇恨。
    她也知道这是闯祸了,把大队长给得罪了不是闹着玩的,可她从小生活的环境就这样,在学校里斗校长,斗完校长斗老师,抄家砸东西就是寻常,大环境就这样,来乡下以后虽然压着性子,可经年养成的脾气是改不了的,一冲动就会忘记要压着点。
    转身对上沉着脸的沈国忠和似笑非笑的贺时,陈云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浑身的血都往头顶冲,脑子里嗡嗡的响,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村大队办公室的。
    村大队部离知青院不远,陈玉珍抱着手臂在知青院外等着看热闹呢,从上午下工陈云在院里煽动大家的时候,她就没吭声,等说起要去大队部问个清楚的时候她就躲得更远了,这是上回被陈云坑出来的经验。
    果然,才不过十几分钟,一群人灰头土脸回来了,也没有去时的愤慨了,个个扛锄头要上工去,她问一个苏州女知青情况,那女知青白着脸说:“要被陈云害死了,我以后一定离她八米远。”
    几个闹事的知青战战兢兢悬着一颗心,大队部那边沈国忠和沈家庆谁也没把这事放眼里,沈家庆觉得那几个知青白瞎了国家的教育,村里二十六个小队,还有他这个大队长,真有本事捞一个国营厂的招工名额,这事能太太平平落沈瑶头上?所以说,都是一群没长脑子的。
    他这边听沈国忠说了来意,又听说那中年男人是贺时从市农林科学院请来的专家,对于贺时提的在沈家村的山上种油茶树这事非常看重,当场就开了广播请村里各小队的队长都上大队部开会。
    三十多号人一人一张凳子坐着,显然这样规模的会议这边没少开,说起种油茶树,听说是能榨出山茶油的好东西,谁都动心。可问题就是这油茶树的树苗从哪里弄,又得花多少钱,听说还是三四年后才挂果,不少人都犹豫了。
    还不纯粹是舍不舍得的问题,是根本拿不出多少钱,一帮人讨论了五六分钟没个结果。
    贺时让大家静一静,道:“我给大家算笔账吧,据林教授介绍,每亩山地能种植油茶树90株,因而每亩采摘的油茶果晒干后能得油茶籽200公斤左右,可产茶油大约40-50公斤。50公斤油,像我们第八生产小队这样的人口基数,平均每人一年能分得茶油一斤,一家要是有四五口人,那就是四五斤油。”
    贺时这么算了一笔账,沈家村这二十多个生产队长眼睛就是一亮,一人一斤油,这是什么概念,他们村里也出菜籽油,可交完任务后能分给村民的也就一人一斤半,这么点油,村里人得吃一年,这还是两月分一次,每次分那么二两多,要不然不会过日子的撑不过半年油就得吃光了。
    沈家村这一个个小队长脑子里算盘一叭啦,这东西种得,一个小队要是种个两三亩,每年分到每个人手上都得有两三斤油,家里有个四五口人,谁家还会缺了油水?
    贺时看大家都动了心,接着说道:“最要紧的是,林教授说了,这油茶树盛果期长达10-120年,所以我认为这样的投入是值得的,如果引进树苗的经费紧张的话,是不是可以考虑逐年分批引进?”
    贺时这话一落,人群一下子就议论开来了,10-120年啊,都是庄稼人,懂得这里头的意思,天时地利人和呗,老天赏饭吃的话,他们又照料得好,这玩意儿就能结个百来年的果,这是能造福子孙后代的事啊,往下几辈人都不愁没油吃了。
    种,这样的东西怎么都得种啊!
    都是一群苦怕了熬怕了的老农,别的事情不精通,地里刨食的事算得特别清,大队长沈家庆已经跟那位林专家打听这油茶树几月份栽种了,林教授笑道:“种植时间最好选在油茶苗地面部分停止生长,根系生长活跃的时期,深秋或是早春,也就是每年的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上旬,或是二月下旬到三月上旬这个时间段。”
    沈家庆一听这会儿九月中,深秋这一拨还赶趟,就问那位林教授知不知道到哪里买树苗。
    林教授笑道:“咱们江市还真没有这个,要买树苗的话得联系外省。”
    他看了看贺时,说道:“这个恐怕你们得让贺知青帮忙,想来他能有路子,倒是树苗来了以后的种植和管理,到时候我能来村里给你们一些指导。”
    沈家庆听了就看向贺时,贺时没用他开口,笑着揽下了这活。
    他道:“那还请队长帮着多开几天的介绍信,我最近可能得多往市里走动,这事还得找找关系,要赶农时,咱也不耽误,我今天就跟林教授一起往市里去吧。”
    沈家庆满口应下,当场就拿了信纸出来写介绍信了,写完盖了章还不忘嘱咐道:“还请贺知青尽快打听到价格,到时候咱们村里开个大会,二十六个小队自己队里投票到底种不种这油茶树。”
    坐他旁边的林教授疑惑看他一眼,这个点,到了市里市政府那边也下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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