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回,不得不承认,他动摇了。
动摇的原因……他不愿提及。
许女士从他的沉默里察觉出什么,精准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稍纵即逝的机会,努力劝说道:“女孩子的照片妈妈已经看过了,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别提多好看了,听隔壁二婶表嫂家的大姑说,女孩子脾气也好,温温柔柔的,还孝顺,学历也不错,A大毕业的,跟星星一个专业,你说巧不巧,真是太有缘了,简直就像一家人似的——”
“妈妈说了这么多,你自己怎么想的啊?回来见见吗?”
闫飞航揉了揉眉心。
白皮肤,大眼睛,又乖又孝顺,还A大计算机系……
“不回去,您帮我回了吧。”
助理松一口气。
许女士唉声叹气。
“你这孩子……唉,算了,算了,皇帝不急我太监急,你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是你找对象又不是我找,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别又忙那么晚,我听星星说,他们那边一个什么科技公司的,前几天又猝死一个,就是加班给加的……”
闫飞航听不得他妈这么唠叨,更不想从他妈嘴里频繁听见奚星海的名字。
“知道了,知道了,我自己心里有数,您也记得早点休息,我挂了啊。”
“嗯,挂吧挂吧。”许女士道,忽又想起一件事,“噢,对了,差点忘了,星星明天要搬家,你要是有空,记得回来帮帮忙。”
闫飞航已经启动车子了,闻言猛地踩下刹车。
助理吓一跳,转头看过来,闫飞航浑然不觉,“奚星海要搬家?!”
那晚奚星海说要搬家,他虽听进去了,但也未曾当真,只以为对方又在耍什么手段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许女士絮絮叨叨:“是啊,你不知道吗,他前段时间辞职了,新公司离家远,上下班都不方便,就搬出去住了,他没告诉你吗?”
“哎呀,小航啊,不是妈妈说你,星星那么好一个孩子,你整天对着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是哪儿惹着你了吗?”
“我跟奚星海的事情您别管。”闫飞航道:“您也别扯远,奚星海搬家搬去哪里啊?”
“这我就不知道,要不你明天回来自己问问他?”
“……”
“你明天回来吗?”
喉结上下滚了滚,闫飞航:“不回。”
“你这孩子……”许女士咕咕哝哝挂了电话。
发动车子,把助理送回家。闫飞航回到自己公寓,时间来到夜里十二点半。
洗澡、擦干净头发、打着赤膊,躺在床上,闭着酝酿睡意的时候,脑子里蹦出个人影,——个子不高,脊背瘦瘦,低头摘棉花,一团又一团的棉花堆积成山,把小人淹没了,也把闫飞航的心口堵得满满当当。
呼吸不太通畅。
奚星海要搬家了吗?
他会搬到哪里去?
他以后……还回来吗?
……
……
……
很烦躁。
睡不着。
虽然闫飞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更加不知道,奚星海搬家跟他有什么关系?
没了奚星海整天在他面前晃悠,他不是应该放轻松许多吗?
怎么心里好像更堵了呢?
想不通,他拿出手机。
一点多,奚星海那个夜猫子,应该还在玩游戏。
闫飞航点开微信,戳开那个七年没点过的头像,他点开输入框,输入几个字,最后一个问号输完,他竖起拇指,点击发送。
文字内容前头先是出现一个小圈圈,小圈圈转了两下,变成红色的感叹号。
与此同时,下面出现一行提示:「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请先……」
闫飞航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他惊讶地看着那行文字,直到那行字变得不像字……他握了握拳,放下手机。
初高中那会儿的奚星海是个名副其实的狂野男孩,莽莽撞撞又热情四溢,整天顶着一头粉毛招摇过市,黑耳钉,黑皮裤,跟一群不着四六的家伙厮混在一起。
那会儿微信刚刚推出来,奚星海粘人得很,偷偷摸摸加了他的账号后,早中午三遍的问候每天都不间断。
那会儿他把他当成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以为他刚刚学会用微信,新鲜感的刺激下到处骚扰人。
那些早安、午安、晚安、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流水线消息,他往往都懒得回复,戳开那个头像,左边一竖溜的消息队列排得整整齐齐。
早上七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八点和十二点,分秒不差的时间令闫飞航怀疑奚星海是不是偷偷学了编程,又编写了某个自动发消息的程序。
这样分秒不差发消息的习惯奚星海坚持了二年多,超过八百多个日夜。
二年后,闫飞航决定出国念书,在机场排队等候安检时,奚星海着急忙慌跑过来,没头没脑的一通表白后,他才发现,原来那些流水线的消息并不是流水线生产的每个人都有,原来那是属于自己的独一份。
后来,他拒绝了奚星海,自此,属于他独一份问候也跟着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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