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本应是父女相见令人期待的场面,周舟却有些兴致缺缺,甚至颇有些不安。他会发现以至怪罪自己吗,毕竟她阴差阳错强占了他女儿的身体,是个不可不扣的假冒伪劣品。
医生看出她对这消息并不兴奋期待,反而反应消沉,还以为是她想不起亲生父亲有些失落,出言安慰:“现在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画面远比文字更能刺激大脑,等见面了说不定就会唤起你一些记忆的。”
“哦…是吗…”
周舟无意识的应和,心里充斥着对明天这场见面的担忧。
原本呢,事情的进展极其顺利。她不是擅长说谎的类型,何况刚醒过来还没打好谎话草稿就对上了闻讯赶来的医生,对方提出的问题她是一问叁不知,自己都要被自己笨得尴尬死,结果医生却自动的把她的症状理解成了,车祸撞击头部后造成的短暂性记忆缺失。
这份误解来得巧妙又顺利,甚至让周舟惊叹自己的幸运。开开心心吃了两顿病号餐。
这里的病号餐相当丰盛,荤素搭配,保证营养均衡。那道牛肉丸子蔬菜汤实在做得和她口味,小酥肉也是炸得外酥里嫩咸香适中,菠菜上淋得酸汤恰到好处,点缀了味道不至过于寡淡又不会喧宾夺主抢了菠菜的香甜,最后餐后还送上来一份桂花龟苓膏做甜点……这医院的厨子简直是踩在她的味蕾上蹦迪!
于是她不可避免的多吃两口。何况从她屋内的小窗望出去,能看到一小片修剪精致的繁茂灌木,阳光洒落其上,看着就诱人。
于是顺理成章想去外面走走,消化下把肚皮都撑起来的过量进食。
直到她推门出去,在走廊里还没走几步,被一名穿着女仆装的佣人拦下。起初她以为对方是来这里探视,要找她问路,她虽然对对方衣着有些许疑惑,也只当这是种新兴的穿衣时尚,可对方开口却是问她:“小姐是需要什么?”
语气不冷不热,让周舟有些莫名不适,更何况她这问题好奇怪,难不成这医院里还有女佣?
对方似乎并不是真心打算问她,她还没开口,女仆装又自顾自的发言:“这里是宫少爷的私人宅邸,不要随便乱跑。需要什么在房间里打电话,会有人给你送。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儿,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最后这句,语气中的不善已经不加掩饰,直冲冲的对着周舟而来。她被气得不清,可除了赤红了脸一句怼人的话也想不出来,最后只能在对方审视催促的目光中气呼呼的冲回房间,极力把房门摔得哐当响,表达着心中的不满。
她屈膝坐在床上,环顾四周,这床是医院常见的病床,屋子里也摆着先进的医疗仪器,怎么看都和单间的病房并无二致,何况她醒后第一眼见的还是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被送到了医院,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竟会是在那个狗男人家里?
他是有病吗,在家里专门放间病房做什么?
想起宫辞,周舟满脑门的疑问便不受控制的翻涌上来,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人想绑架她?又为什么他会去救她?这原身莫不是什么敏感身份…?
这么一想,对明天即将到来的父女见面会愈发的排斥起来。
“当当当。”
敲门声轻柔的响了叁下,等到她清了清喉咙答“请进”,对方才温柔的扭动把手,推门进入。
进来的是个年轻男人,周舟没见过,长得清瘦,脸上带着副窄边框的黑框眼镜,身上也穿件白大褂,整个人透着股浓重的书卷学者气质。
他站定在门口,似乎没有许可他便不会踏入她的领地,丝毫不让人感受到压迫或侵犯,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和动作一样轻柔:“听这里的帮佣说,周舟小姐想出门散散步?我看外面阳光还好,我们现在出去走走?”
“不……不用了……”对方一开口提及,周舟边想起刚才的窘境,为自己嘴笨而生气脸红,也为对方好意来关心她而害羞有些脸红。放下匆匆摆动的手,才看清这位新医生身后还跟着个人。宫辞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半张脸都被窗帘遮下的阴影盖住,还是能轻易传递出与气候不符的严峻冷意。
周舟下意识的肩膀一缩,脑子里不由自主回响起他掐着她的腰往床里狠肏时骂她“小骚货”,又痛又羞,耳根儿红得发烫,目光根本不敢再触上去。
沉眠风无奈的暗叹口气。不知道这少爷怎么起了闲情,非要跟他一起过来,他本意并不赞同,他们心理疏导这一行当的,最重要的便是安全感,让人有安全感,她才能像河蚌似的微微张开坚硬的壳,露出内里柔软的心,和夹在其中被反复包裹成心事的小珍珠。有个第叁者在场,本就容易削弱因私密性所带来的那份安全感,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宫辞,冷起脸连混迹商场十几年的老油条都要抖叁抖。
果然小姑娘被他吓得够呛,全程只敢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身体下意识的扭向一侧,避开宫辞所在的方向。
谈了一会儿,沉眠风知道这次不会有什么进展,小姑娘身上那根儿弦一直绷着,像一只惊弓之鸟,他问得越多得到的误导便会越多,不如调整策略下次再来,于是提前提出了结束。
宫辞却没跟着离开,依旧保持着长腿交迭靠坐在沙发里的姿势,目光灼灼盯着周舟。
这小东西可真会勾人。睫毛蝴蝶翅膀似的上下翩翩抖动,秋水似的眼睛幽幽的不敢看人,偶尔眼角余波瞄到他身上,都触电似的闪躲开,小手也生得精巧,不安的搓动着指节,在白嫩的皮肤下透出粉红。
道歉勾他,看个病也勾他。
周舟明显感受到宫辞看过来的目光越发不善,不知所措的捏着手指,企图熬到他离开。
可他不仅没走,反而迈着长腿站到了她眼前。周舟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抬头看他,心底企图欺骗自己他也许是有事要说。
宫辞垂眸看着她无措又不安的小模样,像极了他第一次要她时的表情,一边把那只引人眼馋的粉嫩小手攥进自己掌心,一边玩味的自我介绍:“不记得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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