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等她上了马车,却见那前来送和离书的人竟然直接拿出了浆糊就把和离书往墙上贴去,周围本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一下子便都围在了那堵墙旁。
守门的小厮哪里会料到这人敢如此大胆,他倒是有心挤进去把那和离书给撕下来,可没等他挤进去,便听有人把和离书的内容给念了出来。
“妾身五年前嫁入裴家……妾身无意效仿娥皇和女英,所以写下此和离书,愿一别两宽,永不相见。”
在场的人虽是看热闹的,可读完这和离书,尤其看到那句无意效仿娥皇和女英,便见有人直接朝钱氏吐了口水,道:“这好人家的姑娘怎会抢自己姐姐的夫君,要我说,该是有人见不得徐氏当了这世子夫人,所以一早就想着让自己的女儿取而代之了。”
一旁,又有人道:“是啊,也难怪世子夫人要和离,这样的龌龊事儿可不是谁都能忍的。”
钱氏这些年也算是养尊处优,走到哪里不适被人恭维着,何曾被众人这样侮、辱过。
她登时气的眼睛都红了,可没等她上前去理论,却被金嬷嬷拽着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缓缓离开,金嬷嬷这才劝着钱氏道:“夫人,这当务之急是回去和老爷商量该怎么劝得大姑娘回心转意,您和那些人置气,又有什么用呢?”
钱氏却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也没想到事情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境地。
明明,明明徐琼之前是那样的好性子,在自己面前虽称不上做小伏低,可也是极其尊自己这个继母的。
怎么现在,却这样咄咄逼人,丝毫不知道退让。
尤其钱氏一想到一会儿回去见了老爷,她心里就不由有些怵。
老爷若知道事情闹腾到这般局面,如何能不生气。
只怕会恼了自己当初点头让女儿往西北去的。
这边,钱氏心里七上八下的,镇国公府后院里,镇国公夫人高氏闻着徐琼竟然直接让人贴了和离书在墙上,一口气差点儿没有喘上来。
她只感觉心都揪在了一起,满目愠怒的看着镇国公老夫人道:“母亲,您看看这徐氏,这世间怎有她如此坏心眼儿的人。这不是故意打行哥儿的脸吗?就这样的毒妇,您如何还能容她再进了我们裴家的门。”
高氏气都要气死了,尤其想到那和离书上那句,无意效仿娥皇和女英,这阴阳怪气的样子,不是故意羞、辱她的宝贝儿子吗?
高氏实在想不明白,她还能有什么理由容了这样的人继续当自己的儿媳。
可没等高氏再和镇国公老夫人哭求,却见丫鬟进来回禀,“老夫人,世子爷过来了。”
听说儿子过来了,高氏如何还能沉得住气,直接便朝门口走去,而没等裴令行开口,高氏直接便抓了他的胳膊道:“行儿啊,徐氏这一肚子的坏水,我们之前当真是眼拙了。可你别担心,有你姑母在,这京城哪家的贵女不能由你挑,到时候……”
高氏的话还未说完,镇国公老夫人一个茶杯就扔了过来,厉声道:“你说的什么胡话!”
见老夫人动怒,高氏到底没忍住,落下泪来。
可没等她开口再说什么,却听裴令行沉声道:“母亲,琼儿是我的发妻,在我心里,世间没有人能取代她的。所以,方才那样的话,母亲勿要再提及了。”
听着儿子这话,高氏直接就懵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裴令行道:“行哥儿啊,她今日这所作所为,哪里是品德高尚的女子会做的。这样的人,如何还能做你的枕边人。你可别昏了头啊。”
镇国公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延禧宫里,昭贵妃也是一脸的铁青。
她又是恼怒侄子做了这样的荒唐事,这招、惹哪家的姑娘不好,偏偏招、惹了那徐氏的继妹,这样的龌龊事,可不就惹了众人非议了。
可比起这个,昭贵妃更气的是,徐氏这么一只小白兔竟然会做出这样决绝的事情来。
故意算计二太太前去捉、奸不成,竟然还提出和离,没有任何犹豫的离开了镇国公府。
这若非昭贵妃很肯定这徐氏外头绝不可能有了人,她当真要往这方面去怀疑徐氏了。
否则,什么样的人会不给自己留任何的余地,能做到这样的鱼死网破。
“娘娘,您先别担心,老夫人已经安排那钱氏去好好劝慰徐氏去了,您别忘记了,这徐氏可是有个胞弟的,她再是能豁得出去,还能当真不顾及这胞弟了。许今日的事情,也只是一时气疯了,所以才做下这样的荒唐事。”
昭贵妃自然不怀疑钱氏和徐鹤年劝不动这徐琼,毕竟,徐琼的生母早早就去了,如今这世间她的至亲之人,可不就是这徐家少爷了。
可即便是如此,昭贵妃还是觉着心里窝火极了。
这徐琼能这样置镇国公府的颜面不顾,连带着让她都跟着没脸,昭贵妃是绝对不能再留她了。
见昭贵妃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李嬷嬷哪里能不知道娘娘的心思,忙宽慰自家娘娘道:“娘娘,您便放心吧,眼下劝了这徐氏回府不过是权宜之计,等这风头过去了,有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在,还能再让留着这徐氏不成?”
昭贵妃听着这话,嘴角微翘,可那笑容却并未有半分到了眼底,道:“是啊,徐氏既然自寻死路,那谁都帮不了她的。”
昭贵妃说完,又有些奚落道:“这徐氏当真是蠢呢,为了争脸面,为了一时之气,竟然丝毫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你说,她莫不是爱、惨了行哥儿,所以才这般执拗吗?”
这话却是把李嬷嬷给问住了。
这在她看来,徐氏出身不高,能坐稳这世子夫人的位子,已经该知足了。而且,若如娘娘所说,她是爱、惨了世子爷,那怎么着都该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可她却没有。
这事儿,便是李嬷嬷见惯了宫里这么些的起起伏伏,也有些想不明白了。
东暖阁
镇国公府的一举一动又如何能瞒得过承宁帝。
只让承宁帝没想到的是,他到底是小觑了这徐氏。
那日他瞧着宫宴上徐氏算计了那镇国公府姑娘,他虽觉着徐氏有些聪慧,可除此之外,他也并未多想。
可这么一个弱女子,竟然会想到利用二太太去捉、奸,来戳穿裴令行和她那继妹的丑事,之后,也未如寻常的正室一般给了这继妹下马威,做足威风,反而是提出和离,直接离开镇国公府。
这着实不像是一个寻常女子呢。
毕竟,换作这京城的任何一个贵女,大闹一场也不过是借着这个拿捏了夫君的把柄,然后逼着这继妹做小伏低,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最终她还是这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还要和镇国公世子一同度日的。
可这徐氏,竟然真的要和离,这样女子,便是说她为奇女子,也不为过的。
当然,让承宁帝更心生感慨的是那句,妾身无意效仿娥皇和女英,所以写下此和离书,愿一别两宽,永不相见。
好一个无意效仿,便是承宁帝看了这句,都要赞叹一声的。
一旁,戚海见皇上眼中的笑意,笑着道:“皇上,这徐氏所为,当真不像是寻常女子做出来的,这便是寻常男子,恐也没有她的决绝和聪慧呢。”
“只是还是可惜了,她即便是这样闹腾一场,又如何会是镇国公府的对手呢?尤其还有贵妃娘娘在,只怕……”
说到这,戚海故意顿了一顿。
承宁帝听他这话,却是笑骂道:“你这老狐狸,竟也敢试探朕?”
戚海听着这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道:“皇上,奴才哪敢呢。奴才只是觉着,这些年皇上许久未对一个人感兴趣了。而这徐氏,若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岂不可惜。”
戚海这些年侍奉御前,确实是揣测圣心行事。可即便如此,方才其实他也颇为冒了险。
可好在是,他这险没白冒。
因为皇上并未真的动怒,而且看得出,皇上对这徐氏,确实也有些上心了。
第23章 耳光 她怎就不能乖乖的,为了家族,忍……
慈宁宫里,姜太后姑侄也在说着体己话。
对于姜太后来说,镇国公世子这次凯旋归来,皇上还特意给他宫中设宴,姜太后心里如何能舒服。这若照着镇国公世子这势头,只怕昭贵妃会愈发野心勃勃,假以时日,怕是连自己都奈何她不得的。
可姜太后没想到的是,她都还没来得及出手,这镇国公世子便闹出这样的风、波来。
“这镇国公世子看来哀家之前是高看他了,就这样连后宅之事都压制不住的男人,怎会配做哀家的对手呢?”
姜太后说着,眼中满满都是不屑。
一旁,姜皇后也没有想到,镇国公世子会栽了这么一个跟头,可她却还是有些不明白,这徐氏怎就有这样的胆子,闹腾成这样。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徐氏,虽是户部侍郎徐鹤年的嫡长女,可她那生母却是出自商户,这样的她原该谨小慎微的,又怎会这样让镇国公府颜面扫地。
姜皇后潜邸时便侍奉皇上身边,所以她见惯了无数的女人,环、肥燕、瘦,可不管哪一个,她都觉着没有徐氏这么愚蠢的。
她闹腾成这样要和离,可和离之后,昭贵妃当真能够饶恕她吗?
听着姜皇后的疑惑,姜太后却是冷了脸,道:“你想这些做什么?徐氏的愚蠢不正帮了我们吗?”
说完,她看着姜皇后,又道:“皇后,你不觉着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一番这事儿吗?”
姜皇后听着这话,却是试探道:“姑母的意思,是我们安排人趁机弹劾了这镇国公世子?”
姜皇后这话才说完,便见姜太后猛地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眼中都是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这些年怎就心思如此简单,这弹劾的事情,自然是要做的。可你身为皇后,难道就不觉着自己可以借此给昭贵妃难堪?”
姜皇后愈发糊涂了,喃喃道:“姑母,我……”
见她这样子,姜太后也不指望她突然变得聪明起来,暗暗叹息一声道:“徐氏这些年独守空闺,贤良淑德,声名在外,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大可以召了这徐氏入宫来安抚一番。”
姜皇后听着,却是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真的有些不明白,此举到底有什么意义。
看姜皇后什么都不懂,姜太后差点儿没有晕过去,不过没等姜太后动怒,一旁窦嬷嬷缓缓解释道:“娘娘,您是正宫皇后,徐氏又是镇国公世子的发妻,出了这样的事情,您安抚徐氏,岂不是给了昭贵妃娘娘一记狠厉的耳光。”
姜皇后听着,终于恍然大悟道:“是啊,本宫怎就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呢?这些年,贵妃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借着这徐氏,本宫便提醒提醒昭贵妃别忘记了自己再是养尊处优,也不过是个妾室。”
宫里昭贵妃和姜太后姑侄各有心思,而此时的户部侍郎府,却是乱成了一团。
因着钱氏已经和镇国公老夫人说了大话,三日之内一定会把徐琼劝回去。所以,钱氏便是再不愿,也只能找徐鹤年商量此事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徐鹤年一见着她,却是怒气冲冲的,一记狠厉的耳光便甩了过来:“你这蠢货,当初若不是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让妙儿追了镇国公世子往西北去,何以会弄出今日这样的事情来。”
钱氏心里虽有准备,徐鹤年会动怒,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两人相敬如宾这么些年,徐鹤年竟然会动手打她。
要知道,当初她瞧上徐鹤年,盖因他温文尔雅,所以,她怎么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可她再不愿意相信,脸颊火、辣、辣的痛却是骗不了她的,她顿时委屈极了,豆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老爷,您莫非忘了,当初妙儿往西北去,老爷您也是点了头的啊。您不能出了事儿,便把所有的责任推在我头上啊。”
“这些年,我为了这家,付出了多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怎能这样待我。”
徐鹤年听钱氏竟然还敢狡辩,却是更生气了。
这钱氏,若不是仗着自己是怀宁侯府嫡出的姑娘,怎有胆子在自己震怒的时候这般委屈。
说到底,她怕是私心就觉着这些年是自己倚仗了那怀宁侯府,压根就没瞧得起自己。
想到这一点,徐鹤年更生气了,冷冷看着钱氏道:“连个儿子都给我生不下来,竟还敢在这里拿乔。怎么,你以为我徐鹤年混到今日这样的位子,难道一切都是倚仗你那娘家?”
“可我徐鹤年堂堂状元,便是没有你那娘家,迟早也会飞黄腾达的。”
钱氏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不过是一句委屈,竟然会让徐鹤年如此生气。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徐鹤年,可她却不由有些害怕。
她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为了徐鹤年的仕途,多少次的求了娘家,而这些,她以为徐鹤年是心存感激的。可现在看来,她想错了。
徐鹤年不仅没有感激,反倒是觉着伤了自己的自尊。
可她便是再委屈,她这会儿又能做什么?
当年她千方百计要嫁给徐鹤年,如今她怎么可能放弃。何况,徐鹤年眼瞅着便要坐到户部尚书的位子了,她日后便是尚书夫人,说不准还能得了诰命。
自己怎会蠢到这个时候和徐鹤年离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