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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老人家见下了雪,便不爱出动,这次只能婉拒张九爷的好意了。”
    “他旧伤未愈,少些颠簸也好。”琴濯说着牵起缰绳赶马,帽子一下就被吹落了,她赶紧伸手挡住头顶,忍不住嘟囔。
    孟之微看她定在原地只顾头发,也无奈:“咱们快马加鞭也就到了,不然你是打算背着走不成?”
    琴濯正想说自己到她马背上去挡挡,薛岑拿过马鞍一侧挂的帷帽,道:“戴这个吧。”
    琴濯见他似乎也不爱这玩意儿,便高高兴兴接了过来,“谢谢皇上!”
    薛岑浅笑,看得出来她是在意自己的头发,虽然也不太明白她在意的点,不过还是无理由满足。
    帷帽罩在头顶,不会像斗篷一样从正面进了风被吹到背后去,琴濯欢欢喜喜策着马跑快了些,又在前头回过身催促:“你们快些啊,张叔叔的小红庄里有汤泉,我们去煮蛋吃!”
    孟之微和薛岑见她这会儿又催促起来,齐齐摇了摇头,笑着策马追上去。
    张九澄的生日没有什么大排场,薛岑算是旧友,而孟之微深知自己是沾了琴濯的光,只管跟在她身边见礼。
    得知杨大人没能来,张九澄还有些遗憾,“今日我还特意让人预备了暖锅子,不想老大人没这口福。”
    “您要在帖子上这么说了,就是天上下刀子他老人家也来。”孟之微玩笑道。
    张九澄也笑了起来,带着众人先行进庄。
    与此前来的时候一般,小红庄内还是花红柳绿的,好像跟外面的世界隔绝,众人无不惊叹。
    “当年我特意选在汤泉旁边建了这庄子,为的就是利用这天然的汤泉,怎么样?我这里算个小桃源吧?”张九澄引领着众人由门口闲闲观赏,神色颇有些自豪。
    众人由衷赞叹,琴濯看着石桥底下腾升的雾气,好像踩在仙境一般,有点迫不及待,“这么说山庄内也可以泡汤泉了?”
    “就在后园,大小十几个泉眼,回头你们想泡哪个泡哪个!”张九澄说得豪气十足,“我这次叫的都是老朋友,大家也都相熟,所以千万不必拘谨,想吃想喝想玩,一定尽兴!”
    “有九爷这话,我们可就放开手脚了。”
    张九澄就喜欢薛岑的直白,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对!就要放得开!”
    在山庄里走了一阵,琴濯便觉得身上有些热烘烘的,进了门就解了斗篷。
    “哎呀,我忘记把这个还给皇上了。”琴濯举着帷帽,皱着脸看着孟之微。
    孟之微没多在意,“皇上既用不着你就先放着吧,回去的时候没准也是你用。”
    琴濯想想也是,便把帷帽挂在一边,四周的带子和纱都小心弄垂下来,也不敢压皱了。
    中午的宴席就摆在梅园小山的轩榭中,张九澄趁着众人小坐休憩,便叫人一一通知到了。
    人在屋里呆久了,乍一出来还是会觉得冷意森森。
    琴濯没听孟之微的话,非得清清丽丽一身出来,没走几步又抱着胳膊喊冷了,却嘴硬不肯再折回去。
    “要风度还是要温度?我看你也是好菜吃够了想喝两天汤药。”孟之微把臂弯里的毛领披风展开,给琴濯裹了上去。
    “方才走着热,谁成想又变冷了。”琴濯跺跺脚,摸到她的手还是热乎乎的,干脆伸了过去,“你给我暖暖。”
    孟之微给她系好披风,拉住她的手往前走。
    轩榭内已经有不少人,一边的露台前薛岑早已入座。此番的座次没什么讲究,都是熟人挨着熟人,孟之微便和琴濯坐到了薛岑的旁边。
    “这里位置好!”琴濯坐下后朝外面瞧了一眼,因为底下有汤泉流过,水雾从中腾升起来,还有打着花苞的红梅渐次错开,更像是在瑶池赴宴了。
    “可惜这腊梅现在还没开,不然又可以收集一些。”
    薛岑意会到她采腊梅作何用,之前喝的那暗香汤始终让他惊艳,便道:“皇宫北苑也有不少腊梅,等咱们回去约莫也开了,让孟卿带你去看看。”
    琴濯忙又谢过,孟之微却觉得他们最近得的恩准有些太多了,作为薛岑的臣子,她始终有些诚惶诚恐。
    反倒是琴濯没心没肺,自打绿溪村的事情后,跟薛岑处得比朋友还熟,孟之微不禁暗暗摇头,这人的态度就是个迷,先前不待见,现在很待见,差别也太大了。
    下雪的天气相对化雪来说还不太冷,轩榭底下还有汤泉,因而四面敞开的环境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冷,反而多了几重意境。
    只是琴濯本身畏冷,看到端上来的暖锅子,便把手虚悬在烟筒上取取暖。
    黄鹤风十分有眼色地递过个手炉来,倒让琴濯也受宠若惊。
    伺候皇上的人伺候她,她哪里能担待得起。
    一边的薛岑道:“方才这师徒俩塞了我一路,我都热得冒汗了哪里用得着这个,可巧给夫人行个便利。”
    琴濯听罢,方才抱紧手炉,又轻轻横了下孟之微,“你们啊都一个样,让多穿一件都跟上刑似的。”
    “方才出门不肯穿披风的又是谁?”
    琴濯假装没听到孟之微的反问,别过了头。
    薛岑却还兀自沉浸在那声“你们啊”的婉转细音中,幻想着去掉个“们”字或许更好。
    暖锅子已经煮得咕咚起来,琴濯看到被热气掀动的肉丸子,先夹了一筷子。
    暖锅里的食材都是已经做熟的,只需放在菜底子里热一热就能吃。锅膛里放着碳火,可以持续不断地提供热源,在下雪天吃这个最合适不过。
    孟之微赞叹道:“还是九爷会享受,初雪天配暖锅子,真是一大美事!”
    琴濯深以为然,嚼着肉丸子缓缓点头。
    桌上仅有几样酸甜小菜,主打的还是这暖锅子。锅内有白萝卜和豆腐等做底,上面一圈则是铺得满满的丸子、酥肉、排骨和鸡块,一个锅子已经囊括了荤素好几种菜,再添别的反而累赘。
    众人都赞这暖锅子过瘾,再有烫好的酒,直呼赛过神仙。
    琴濯和孟之微都不饮酒,便埋头吃得认真,只有他们的锅子差不多是见底了。
    好在食材都是准备好的,便是不够也能随时添。琴濯很不客气地把新上桌的肉丸都放了上去,又夹了几块排骨,底下则压着一些香菇、木耳,蘸着锅底的汤汁来吃,鲜香不减。
    她见薛岑的菜动得极少,这会儿只顾喝酒,不由道:“这酒虽是热过的,但空腹也伤脾胃,还是多吃些东西为好。”
    “夫人说得对。”薛岑缓缓放下酒杯,执起筷子,看起来是相当听劝,唯有黄鹤风师徒俩内心叫苦,皇上什么时候能听他们一句劝就好了。
    第44章 暖锅子(2)
    琴濯一直惦记山庄里的汤泉,等宴席刚散就拉着孟之微匆匆回屋换衣裳。
    张九澄给他们安排的住处跟薛岑在一排上,只中间隔着一个小花园,清净不受外人打搅。
    从花园一侧的小径过去,就是两个汤泉眼,正好分成了男女。这后侧院只安排了他们,又无别的女眷,对孟之微来说可谓便利。
    孟之微见琴濯兴冲冲的步伐,在后面喊道:“你慢些,别走错了。”
    琴濯道了句“不会有错”,就朝着一边冲进去了。孟之微停下步子辨认了一下汤泉入口,觉得区别属实不大,除了女汤一侧的石缝里别着几束红梅。
    其他地方的红梅还没开,这里应该是用特殊的法子催发的,孟之微瞧了几眼觉得怪好看,心说从上面薅一枝给琴濯也不打紧,刚伸过手去那插着红梅的石块就掉了下来。
    “哎哟娘喂!”孟之微慌忙接住,才发现这红梅只是事先插在一个不规则的小盆里,放在那石头缝上的。
    听着琴濯在里头喊,孟之微左右看看,做贼心虚一般赶紧把红梅随手一放,生怕给人撞见是她损坏东西的。
    “太舒服了……要是家里也能时时泡温泉就好了。”琴濯靠在一边,两条凝白的胳膊架在光滑的石头上,暖烘烘的汤泉蒸腾出来满脸的红晕。
    孟之微又四下看了一番,确定不会有人进来打搅,方才解衣入水。温热的泉水触及皮肤,也是令她舒服得一打颤。
    “把鸡蛋就篮子放在那个石窝处。”
    孟之微依言把篮子提过来,道:“你还有肚子吃鸡蛋?”
    “等泡完温泉正好当点心,我带得也不多。”泡温泉吃温泉蛋,是琴濯一早就计划好的,缺了哪样都觉得不完满。
    孟之微也不惦记什么蛋不蛋的,能毫无束缚地泡个温泉已经是莫大的享受了。
    如今时间尚早,两人泡在温暖的池子里不觉有些昏昏欲睡。琴濯也不敢待太久了,贪恋了一会儿便收拾准备回去。
    篮子的鸡蛋已经烫熟了,趁着孟之微穿戴的时候她就剥了一个,薄薄的蛋清里面是稍微凝固的蛋黄,吃起来比寻常的水煮蛋还要鲜甜。
    看到孟之微刚泡完汤又裹得里外三层,琴濯道:“这里又不会有外人,没两步就能到屋里了,哪还用这么麻烦。”
    经过上次的惊吓,孟之微的警惕心前所未有的高,半点不敢马虎,“小心点总没错,你来帮我再系紧点儿。”
    琴濯擦擦手指上前,帮她又整理了一番,确定跟平常无异,两人才拎着篮子往回走。
    也就刚出去的工夫,他们就碰到了薛岑,孟之微当即就在心里庆幸,幸好她的工夫做得足。
    薛岑大概也是准备去泡汤,正站在入口处分辨方向,看到他们一起从一侧出来,心里当即有了答案,只是依然有所不快。
    琴濯也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他,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可看在薛岑眼里便是另一番意思了。
    “皇上吃温泉蛋么?”琴濯提起篮子,殷切地递向薛岑。
    “不必了。”薛岑说罢,转身就朝另一边进去了,黄鹤风朝两人躬了下身,连忙跟上。
    薛岑走后,琴濯和孟之微相觑一眼,均是长出了口气,不敢再此久留,赶紧回屋了。
    许是在宴席上多喝了些酒,薛岑觉得这汤泉泡得不是太舒服。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此番却觉得体内的酒液好似被温泉的热量给蒸腾出来,从头到脚都异常的燥热,就连眼底都好像有火在涌动,满脑子都是方才看见琴濯和孟之微一起出来的情景。
    黄鹤风心里有底,看他倚靠在一侧手搭着脸没有动静,劝道:“皇上今日饮酒多了些,还是先回屋歇息吧,等晚上再来泡汤泉。”
    薛岑只觉得心里烦躁,这汤泉不仅没有让他舒缓身心,反而愈发烈火焦心了,不耐烦地站起身。
    黄鹤风连忙拿着衣裳给他披上,听到他问:“孟卿的住处也安排在这里?”
    “穿过园子就是了,皇上可是有事想找孟大人?老奴让小风去知会一声。”
    薛岑扬手说不必,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将袍子草草一系就往外走。
    “哎哟!外边可冷着呢,皇上您好歹披上这斗篷!”
    薛岑却听不到黄鹤风的叮嘱,眼下片刻都不想留在这里了。
    有道是酒后的人会吐真言,薛岑觉得温泉里的热将自己酒后的神思也提炼了出来,他明白自己这般心火燎原的实则就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以前还能说自己是羡慕,日渐一日的压抑反而没能让心里的苗头熄灭,反而愈演愈烈,这是他自己也没想明白的事。
    薛岑不禁觉得心烦意乱,沿着小径回了屋。
    直至黄昏后夜宴,琴濯和孟之微见薛岑也没来,方听到黄鹤风说他饮多了酒还在房中歇息。
    琴濯听罢,还仔细叮嘱道:“酒喝多起来必定头疼,可以让小厨房先熬些解酒茶,晚上再不可沾酒了。”
    “老奴明白。”黄鹤风把话记下,看琴濯跟孟之微坐在一起,还是那般琴瑟和鸣的,心里也不觉替自家皇上觉得苦。
    夜宴上众人也是自得其乐,没什么拘束。
    琴濯还想四处逛逛,便跟孟之微率先离席。
    孟之微知道她惦记什么,回屋后就拿了本书窝在榻上不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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