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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看清自己推的是个姑娘,夏起猛然清醒, 又心头正火没有闲工夫做理会, 看到对方凝白的腕子上擦出来的红痕,遂从袖间掏出一个瓷瓶, “得罪了……本门治伤的秘药。”
    夏起将瓶子抛给赵文汐,抱了下拳便走,也没同他们多说一句话。
    孟之微看他脚步如飞的样子,抖了抖肩膀心存庆幸,“看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必然是要去找我的,也不知道跟苏沁闹成什么样子了。”
    “连苏姑娘都没办法将他稳住,我看短时间内你还是别跟他见面为好。”赵文汐的目光被她手侧的刮痕留住,蹙了下眉,觉得夏起现在对她来说就是个危险人物。
    孟之微看了下夏起留下来的药瓶, 呵了一声道:“不愧是行走江湖的大侠,居然随身带着伤药, 怕不是随时要挨人一刀?也亏得他没认出我来,不然岂不后悔自己这一善举。”
    “你啊也别贫了。”赵文汐见她对这些都不在意,不禁摇了摇头,又仔细查看那药瓶,多少有些犹豫。
    孟之微道:“夏公子倒是个正派人,不至于在这些上动手脚,况且他也没将我认出来,小小擦伤无需如此浪费。”
    “便是如此,也该谨慎。”赵文汐先把药瓶交给她让她收好,又顺路买了些白药回去给她敷上。
    且说夏起直奔状元府,蹲了两个时辰都没见到孟之微,也反应过来是苏沁给他通了气,心里不禁更气,径直进宫去了。
    自他上次走后,这几个月薛岑都没见过他,所以问了一句:“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悄悄计划什么呢?”
    夏起从头到脚都充斥着一股火急火燎的情绪,闻言摆了下手,好似是在通知薛岑:“我今儿进宫就想跟你说一声,我没那个耐心好等了,得按我自己的方法来。”
    薛岑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了一下问道:“你通知的对象似乎是搞错了?”
    “苏沁到现在还护着那个状元爷,那状元爷又是弟妹的前夫,你又那么向着她,到时候她要在你面前说我一嘴,还不是又起争端。”夏起囫囵说完,看到薛岑似笑非笑的表情,顿了一下依旧头铁,“你这样看我也没差……反正事实摆在那里,我可先跟你说好了,别到时候你因为护短来阻拦我的事情,你抢人媳妇儿的时候我可没插过手……”
    薛岑本来也没想管,听他说了一堆好像在跟他下战书一样,不觉好笑。
    “还没见你跟正主如何,倒是对着我一通狠话,你倒是说说你打算如何?”
    夏起好似认定了他会偏向琴濯,哪怕他对着孟之微也是醋意滔天,可这不妨碍他偏心眼儿。
    薛岑见他不肯说,便没有继续问。
    稍晚些时候,琴濯从外面回来,除了没提孟之微,之后的行程也没隐瞒,像是寻常唠家常一般。
    “我今天去刀场看过苏沁,她好像跟师兄又闹得不愉快。”
    薛岑心里也有些意外,油然而生一股被信任接纳的熨帖感,习惯性地抚着她纤细的手指头,说起夏起来找过他的事情。
    “师兄是来搬救兵的?他打算如何?”
    “没耐心等便只能明抢了。”
    薛岑话音刚落,琴濯的拳头便抵在他下巴上,“你们师兄弟俩,真是一个师门的!”
    薛岑包住她的拳头,莞尔道:“师兄只是说得利索,真面对苏沁他未必能做得出来。”
    “也对,毕竟苏沁也不是我。”
    她的嘟囔声被薛岑听到,薛岑将她一把抱过来,垂眸看她,“那来说说,你是什么样的?”
    琴濯绕着头发丝浅浅叹了一声:“我就是个因为一顿鸭糊涂被人惦记上强抢进宫的弱女子罢了。”
    薛岑不禁笑出声,这也算是二人第一次能以如此轻松的态度谈论过去,这令他心中多少有些感慨,暗想琴濯也许已经“既往不咎”,两人的关系能够更上一层楼了。
    话分两头,说来也是孟之微运气好,便是她每日都是宫中、大理寺、府邸三点一线地跑,却每次都能与夏起错过。
    因而夏起堵了她两日,竟是没能抓着她一个影子。夏起觉得再不动用一下薛岑的便利,实在枉为当今皇帝大师兄这个名头了。
    然而偏偏在他打主意的时候,老天爷又正好开了眼,让他与孟之微撞个正着。
    孟之微跟赵文汐一行刚从御书房出来,也不曾想会碰到他,寻思皇宫重地他也不会乱来,所以站定在原地等他。
    夏起定了主意却找不着对象,心里焦灼得嘴上都要冒疱了,全没了往日的镇定自若,迈的步子不禁有些急促,在孟之微两步开外的地方竟是绊了一下就地一扑。
    孟之微下意识向前伸手,只与夏起错了半分,看他直直从自己面前扑下去,一把抓在了自己下摆上。
    下坠的力道扯得她踉跄了一下,要不是旁边还有个赵文汐,她可能也就地跪下去了。
    只是她觉察胯骨被扯动的力道,脑子里就当地一声,好像被人敲了记闷钟,四肢都僵了。
    “孟之微你今天跟我说不清楚就别想走了!”夏起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样子,当即从地上爬起来,却觉得手底下垫着一样东西,面露疑惑,“这什么东西?”
    孟之微几乎已经石化,头顶好像又被泼了瓢冷水,从头凉到了脚。
    还未走远的几位大人将此情形看了个齐全,但见孟之微惨白了脸色,眼底齐齐闪过震惊之色——夏公子将孟大人的命根子扯下来了?!
    事情就在这寻常的日子里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发生了,赵文汐也愣神了好半晌,最先反应过来就是帮孟之微藏匿那遮掩身份的“重要之物”。
    “你……”夏起还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孟之微,满脸的不可置信。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直到薛岑的声音响起:“闹什么呢?”
    三人像是并排在树上的猫头鹰一样,整齐地将脖子扭向薛岑那边,看得薛岑也纳了闷。
    看着薛岑提步走近,孟之微终于有了反应,将两腿一夹,脸上还有未褪的惨白之色,看起来更形痛苦。
    没走的那几人也过来,纷纷表示关怀,还询问是否要叫太医,毕竟这男人的根本磕着碰着也是大事儿。
    薛岑约莫知晓大概,看向夏起的眼神也是一言难尽。
    而夏起尚在方才的震惊之中未能回神,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面对众人含着责怪与不解的眼神,哑口无言。
    薛岑旋即吩咐黄鹤风,“传我的口谕,让太医来一趟。”
    “不必了!”孟之微岂敢真的等太医,额头上又冒出一层冷汗,“微臣……微臣没有大碍,就不必劳烦太医了。”
    薛岑看她脸色的血色都没多少,也理解那种难受,看向夏起也不禁带了几分不赞同,“你这手段也未免太下三滥了点。”
    “不是……我——”
    夏起无措抬手,指着自己跟孟之微,不知如何辩解清楚,孟之微又急忙道:“也并非夏公子有意……我跟夏公子之间看来还有些误会,苏沁的事情我也会解释清楚,还请夏公子移步我府上。”
    许是看到孟之微眼里的央求,而夏起自己肚子里揣着一堆不解,思虑了一阵后方才点头。
    “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既能坐下来好好说,也省得我夹在中间了。”薛岑依旧不想管他们的闲事,于是挥挥手让他们自去了。
    三人一道出了宫,却是各怀心思。
    赵文汐袖着从孟之微裤腿里捡出来的东西,亦是饱受精神上的刺激,这一路上手心的汗都快把袖子浸湿了。
    而孟之微更是三魂出窍一般,事到临头脑子都整个僵住了,转都转不动。
    及近门前,就有苏沁的声音响起:“哟,你们俩撞一起了?”
    苏沁看见孟之微的脸色,跟同样有些不甚自在的夏起,以为他们已经动过手了,当即脸一拉就质问夏起:“你打她了?”
    夏起没顾上回答她的话,而是问孟之微:“你……你到底怎么回事?”
    方才他也是一头雾水,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暂且没跟薛岑多嘴,可他心里未必不在意。
    “怎么回事?”苏沁犯糊涂,也去问孟之微,听她耳语罢,眼睛霎时瞪了个圆,“这么说他知道你女扮男装的事了?”
    孟之微刚要点头,却见夏起抬起一张懵懂无知的脸,“等等?女扮男装?你不是被……净身了?”
    夏起这一问,在场的人都如同被点了哑穴一般,一时间寂静无声。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门口站成一个圈,集体懵圈了。
    “到底是坏在我这张嘴上了。”苏沁当先出声,抿起嘴拍了自己两下。
    孟之微想过千百种自己的身份被暴露的可能,万万没想到是自己主动说出来的,皱眉扶额,又抬头望天,已经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了。
    “原来这几个月,我是跟一个女人抢自己的媳妇儿跟闺女?”夏起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头脑已经消化不了这么离奇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茶香饭(2)
    自从琴濯入宫以后, 府里的饭食都是厨师傅在准备,每日的三餐都丰富多变,比之琴濯在时亦无不妥。
    孟之微未回来之际, 厨师傅已经备好了今日的饭食,是专程去城外采摘了新茶做的茶香饭。
    只是眼下这茶香饭也走了热气散了香味, 一伙人依旧沉思的沉思, 拧眉的拧眉,均没有心情享用。
    夏起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总算是确定了眼前的事实, 紧接着便又犯起难来。
    之前他脑子一抽筋,也不知道怎么就以为是之前薛岑强让琴濯入宫,为了绝后患干脆把孟之微净身了,还想他这师弟做事太绝, 远未想到孟之微居然是个姑娘。
    苏沁见他这半天都不出声, 眉头拧成个疙瘩,见他一扭脸就赶忙支棱起气势威逼道:“你要敢把这件事告诉你那个皇上师兄, 我就抱着你闺女离家出走!我当初可是指着自己的肚子发过誓的,要是这事从我嘴里漏出去就天打五雷轰!”
    夏起被她一噎,话也不知如何说了。说实在的,作为薛岑的大师兄,孟之微女扮男装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若要瞒着不对,可要真跑进宫去告状,似乎也不对……
    思来想去,夏起竟是不知如何做才对了。
    他张了几下口, 最后才道:“且不说你的意图,你这么骗他, 让他知道了也没好果子吃。”
    回想薛岑当初为了得到琴濯还处心积虑的,就是现在一提起孟之微来依旧醋意滔天,若是知道自己吃醋的状元爷根本就是个女人,那场面他都不敢想象了。
    夏起看了眼孟之微那个一巴掌就能被扇飞的身板,已经替她感到担忧了。
    “我入朝之初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后果,为了替我爹翻案,我也顾不得太多了。”孟之微的脸色还有些许的苍白,抬眸看向夏起,“夏公子与皇上有同门之谊,便是你将我揭发我也没二话,我知晓这世道并非处处都会为我让路。”
    夏起还在犹豫,就被苏沁捶了一拳,“你哑巴了?倒是说句话!”
    “我……我还能说什么。”夏起垂着手很无奈。
    苏沁又给了他几下,急道:“不能说什么你就一个字都别说!赵大人不过是替父申冤而已,又不会对你师兄做什么,你便是不看僧面也看看佛面,人家伸冤又不干你什么事,你可别多管闲事!”
    “话都给你说尽了……”对上苏沁的没心没肺,夏起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只能摇头叹息,转而正了几分神色,“这事我可以不说,不过我还是给你提个醒,我那师弟可不是表面看着那么柔顺无害,若让他抓着一点蛛丝马迹,保准部露馅儿。”
    孟之微心中一喜,站起身还未说话,苏沁又抢在了她前头,摆着手道:“嗐,只要你嘴上把好门就行了,皇上发现再说发现的事呗。”
    “你这嘴倒是把门了,还发誓呢……”
    苏沁自觉理亏,听到夏起的数落倒没回嘴。
    事情虽然暂且安定下来,可众人今日受的惊都不小,孟之微回想在御书房的那一幕,犹自心惊。
    “文汐,你说皇上会不会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今日夏起的话确实给她提了个醒,她从不敢小觑薛岑,这一路走来也可以说幸运颇多,而并非是她真的能胜过薛岑。
    赵文汐不敢把话说得太过确信,只是思虑诸多,“不管如何,我们都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偷时间,能拖一刻是一刻。”
    “也对。”孟之微点点头,重振精神,“如今连夏公子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怕继续等下去事情还会生变,我想找机会直接跟皇上进谏。”
    赵文汐沉默了片刻,看着她道:“决定了?”
    “嗯。”孟之微轻轻颔首,没有多言语,已经是带着极大的决心。
    “夫人那边……”
    孟之微想到琴濯,淡淡一笑,“她当初决定进宫,也是瞒着我先斩后奏,如今我也学学她罢了。我若告诉她,她一定是不会同意的,可摆在我前面的,也只有这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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