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杜嬷嬷一张脸登时红了黑,黑了红,作势就要来打她,口中念念有词:“你这小蹄子,红口白牙的诬蔑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站在远处的人看着婆子手就要触到滑嫩脸颊上,浓黑眉毛挑了挑,浑厚肃穆的声音让杜嬷嬷脸霎时变得灰败,恭敬地立在一边。似锦听了来人声音,也没回头看,红唇嘟得更高都快能挂油瓶了。
“闹够了没有,不做事耍什么嘴皮子。”三爷真是护短,这事怎么能说是闹?看来杜嬷嬷做得这些事全都是得了他的授意,老夫人怎得生了这么个儿子?
常万德径自取了在五丫头身上的衣裳披到似锦身上,示意青槐将人带下去,待他们走远才轻声斥责:“天这么冷,也不怕冻坏了。爷几日不管你,你就闹得好好一座院子鸡飞狗跳,看来是欠收拾。”
似锦拢紧衣服,这会儿觉得整个身子都要麻木了,听他这番话,暗想这爷是不是烧坏了脑子,她何时与他关系这般近了?猛地扬起头来看他,面上恭敬,水汪汪的眸子里却带着嫌弃、怨愤还有一丝惧怕:“爷就当似锦偷懒,成日里晃来晃去找人家的不痛快罢。”放在平时似锦哪敢与他这般说话,这会儿是恶气冲脑没了章法,他也不怪罪,只是轻笑,劝慰似的拍了拍她圆润肩头。
杜嬷嬷瞧了这一幕,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爷从不管后院之事,这会儿对这个丫头好脾气,想来是要好一番疼宠的样子。日后,似锦做了这春来苑的小半个主子,往后日子还能太平?她还在惶惶不安,三爷凌厉眼风扫向她来,她吓得脖子直往里缩,连气都不敢喘大声了。
“你那些小伎俩,爷平日里不说,想着你还能收敛些。这会儿看来是个不成器的,这等糊涂婆子爷是用不起,哪处好糊弄你寻哪处去罢。”
得了,这可是直接撵人走了。常府还未出过这等事,杜嬷嬷吓得赶忙磕头求饶,好话说尽也不见主子有半点消气样儿,又慌得去拉似锦的裙摆,口没遮拦招得似锦更加不待见她。她往后还想同魏春好呢,眼前婆子“似锦奶奶”的唤着,让她听了只觉得恶心。
三爷与似锦一前一后回了书房,见她直接掀了帘子去了隔间,他站在帘子前想了想道:“做这个太委屈你,得空儿你去寻个老实丫头来接你的手,往后书房里就你在我跟前伺候。”
主子同她说话,她只得又从里面出来,刚才一路上回想自己那话越距越得厉害了,心中五味陈杂:“爷跟前一直是青槐哥伺候,似锦可不敢抢了他的活。”
她低眉顺眼,让他心中越觉好笑,不理她:“青槐自有其他事吩咐他。你在老夫人那里待得时间长,该学的想必也都会了,往后院子里的事儿都由你管了罢。依着府里规矩来,没得让下面这些小丫头小厮们当他三爷抠得紧,可着劲儿的想往外跳。”
她无奈扯了嘴角,这算是因祸得福?想起他方才的话,一颗小巧玲珑心慌了起来,哽在喉间说也不是。三爷见她不开口,也不像旁人得了好处不停谢恩,拧着眉头回过身子:“这会儿你且去让杜婆子把东西收拾好,银子一分都不许她拿,将她送到大夫人那里让她处置吧。”
她微微福身应了,做奴才的每天担心的就这一样,生怕从高位上掉下去。主子用你你便是香饽饽到哪儿都有人巴结,舍了你便是杜嬷嬷这下场。她站在杜嬷嬷院子外,看着中年的她颤着身子慢慢向自己走过来,心间满是心酸。她们之间何必为难彼此呢?在主子们手下讨生活,今儿你埋汰了别人,保不准明儿就被人给还回来,这等日子过得让人好生厌恶。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去大夫人院子的路上,她安静不语,杜嬷嬷却像是淬了毒的利剑,肆意用各种言语辱骂她,夸她‘好手段’。她不理,只是抿唇浅笑,端庄娇美模样略有几分贵气。快到时她才止了步子,看着憔悴女人,叹息道:“想你在常府里待得时间也不短,一步一步往上爬得滋味不好受吧?所以你讨厌我们这些家生子奴才,觉得我们受着老一辈的恩惠在这府里站得稳。可是,我们又有什么不一样呢?都是任主子差使,一辈子逃脱不了这座宅院。”
杜嬷嬷冷哼一声并不领情,依旧阴阳怪气:“嗬,你这妮子心思倒不小。”
似锦未等多时,惜春便来领她去见大夫人,脸上挂着偷笑碰了碰她,小声道:“行啊,姐姐小瞧了你。这下可安心了吧,往后再没人能寻你不痛快。这会儿府里人都知晓你小小年纪当了三爷院子里的掌事,且与我说说大权在握有何不同?”
她心中苦笑,不理惜春。能有什么不同,好日子过完,往后替别人劳心劳累变成碎嘴婆子,而后再得个不善终,一辈子也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完了。而后想到什么,扯着惜春袖摆讨好道:“明儿就不劳姐姐送吃食了,这会儿心中很乱,待我整理好再与你说罢。”
大夫人坐在贵妃榻品茗,见她领了人进来,笑道:“自打跟了三爷,想瞧你一眼都难了。”又看了眼她身后婆子,依稀是见过几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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