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南最后一个走进来,见简陋略显逼仄的屋子里站着这么多人,眉头不由微微皱了皱。这半年也常听人说周家的事,说到阿蝉多是说她吃不得半点亏,为人好算计嘴上不饶人,还未嫁人便是个毒丫头,要是成了亲那便是真的悍妇,也不知道谁能吃得消。不过人倒是勤快吃得起苦,为了帮自家大哥讨媳妇没日没夜的忙活,将大屋子让给了周良做婚房,自己和周老婆子挤一块。也是命苦,若是周家两口子没掉下山摔死,好好养着这个闺女也许不会变成这般德行,毕竟镇上长相水灵的姑娘也没几个……
林远南倒是没想到到头来要娶她的人会是自己。
“阿蝉丫头大喜,老婆子奉我家夫人的命上门来提亲,你哥方才代你应了,只是我想着女娃一辈子的事还是得自己愿意才成,所以我便等你个话儿。”她顿了顿才笑着继续说道:“夫人在我出门的时候还十分夸赞你的手艺,往后成了一家人说是还得好好向你讨教一番。”
周良脸上一片欣喜,赶忙插嘴道:“嬷嬷,这可不是我当哥哥的自夸,我家妹子勤快能干整个清河镇的人都知道,往后还请夫人多照拂我妹子才是。”说着皱眉看向随着阿蝉进来的一众人训斥道:“阿蝉你这是做什么?胡闹也该有个完,这个家如今是我做主,别不懂事。”
阿蝉在方家倒是见过一回张夫人的,人上了年纪容颜不再看起来尖嘴猴腮,分外的刻薄,只消看一眼便知道很难相与,什么讨教?怕是要好好收拾一番才是真的。更何况眼前这嬷嬷嘴里话说的好听,眉眼间带着不屑,缺心眼的应了才是自找罪受。周良可是真是她的好哥哥,早知会如此,就活该让他打一辈子光棍才好,让他也尝尝被丈母娘家刁难的滋味,不然也不至于没脑子和王秀一家子一起胡乱编排她的亲事,真是个没半点眼色的东西。
阿蝉瞧明白了张嬷嬷的心思,有了些底气,笑着回道:“蒙夫人高看,那手艺也就是勉强糊口饭吃,做惯了伺候人的事到时候畏手畏脚的竟给张家丢人了不是?我一看嬷嬷就知道您是个大好人,要不是您顾着我,只怕我就要被我这黑心大哥借着机会给打发出去了。您也晓得阿蝉平日里脾气着实不好,惹了不少人,只是没想到我哥竟存着这种心思,今儿我就和您说句实话,阿蝉心里早有了喜欢的人,他今天来为的就是提亲的事,嬷嬷在张家德高望重还请您帮忙说个好话,别让人家怪罪了可成?”
林远南如青松一般站在角落里,俊朗的相貌和一身醒目的白衣很难让人忽视,此时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紧紧地盯着费力讨好张家下人的阿蝉,这般贬低自己自揭家丑的他倒是第一次见,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反倒觉得十分有趣,这个女子更加有了灵气,也许与她生活在一起才是过日子。时时端着规矩,这也不行那也不成,活像皮影戏里的提线纸人了无生趣。
王嬷嬷看了一眼站起来笑道:“阿蝉倒是好眼光,不为富贵为情郎倒是难得,咱们王家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家,你有了欢喜的人,我们也不能硬绑着你嫁不是?周良这倒是你的不是了,阿蝉不管有什么错处也是你的亲妹子,可不能有了媳妇就忘了自家亲人。方才瞧你将周大娘给气得,做晚辈的可不能连自己的本分给忘了。我这就回去回了夫人。”
阿蝉将张家婆子送走这才松了口气,张夫人虽长相不大好比张员外小了足足十多岁,人一老便是再怎么能耐也敌不过地位相等的夫人去,她也是偶然从别人那里听到张员外和张夫人曾为什么事生了口角,张员外本想休妻却不知自己的命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夫人捏在了手里,说的话自然比不得张夫人的有用,这也是为何方才那婆子眼高于顶的缘故。那婆子盼的就是阿蝉不答应,所以对周良的热切并不放在眼里,一想起周良阿蝉憋了一肚子的气,可又不好在林远南发作,方才那般模样被他看到让她已经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金媒婆是明眼人,这种事早见怪不怪了,当即出声道:“阿蝉快些将你祖母请出来,这等大事少了她老人家可不成,顺便也让她见见未来的孙女婿,一表人才又有才华,也是好福气。”
阿蝉走到周良身边的时候白了他一眼,掀起帘子进了屋里,看着靠墙发呆的祖母宽慰道:“您快别气了,为他伤了身子不值得,他就是这种狼心狗肺,耳根子软的人,打小到大要是能改早改了。您不也看出来张家夫人不希望这事成?我原先也愁要是冒冒失失地拒绝了,招来坏事可怎么好?今儿正好,顺着人家给的这个台阶下来了了这事就成了。周良不要脸,咱们管不着也不必管,他乐意当人还是做鬼都由着他去,横竖他是做不了我的主。林远南来了,您别让人家久等了。”
周祖母叹了口气道:“你没瞧见他方才顶撞我的样子,活像是要把我给撕了,我还能指望他什么?走吧,咱们这就出去。”她鲜少外出,最多也只是在自家院子里转一转,虽然听得多,但对孙女的心上人却是未见过的,走出去只见一个高高大大,模样生得极为周正的年轻人,忍不住点头,笑着张罗着来客坐下说话,随即又看了眼红了双颊的孙女,无奈道:“方才让你们看笑话了,家门不幸出了这等逆子,不说这个了,还是谈正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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