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留我也撵不走你,我完全可以不认你,但看在你留着我骨血的份上,在你满十八岁之前该我负担的我都认。转学的事我联系过教育局的朋友,现在只有三中接收转校生,明天我会安排人带你去办手续。”
陈梨没再碰桌上的东西,抬眼看向朱世华,声音清淡,唇角上扬:“钱你不给也可以,我们最好早点去做个亲子鉴定,毕竟谁都不闲,免得将来影响我继承遗产。”
朱世华差点被气到脑溢血,终于忍不住沉声斥责:“自私、贪婪、威胁,这就是你十五年学会的东西?我真失望,你是我的亲女儿却这么不懂事。”
陈梨只觉得好笑,她和朱家人的那点情分放在秤盘上连小数点后的数字都显示不出来,哪儿来的脸装委屈要求她懂事?
她懂事地离开江城,不再打扰他们,让他们一家人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吗?她傻吗?
这会儿差不多都撕破脸了,陈梨也不客气:“我只知道捡到失物归还原主是社会美德,别人偷了我的,我要追讨回来居然不懂事?那你教教我,怎么对仇人大度?”
陈梨冷眼看着朱世华说不出话,孩子气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属于大人的沉稳,继续说:“一个贼,还想当受害者,你帮贼说话,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让我仁慈原谅你们?”
朱世华的火气被激起,碍于当前场合不然他直接拍桌子,指着陈梨怒骂:“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你真没一点教养。”
陈梨不甘示弱,如水澄澈清亮的眼睛里布满寒霜,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像一碰即消散的云雾,吐出来的字却如陨石砸在听者心上。
“我有人生没人教哪儿来的教养?”
朱世华暗恼自己小瞧了这个女孩,他现在相信这个女孩有足够的本事将这件事搞得满城皆知,让全江城的人指着他鼻子笑话,只能认输。
从随身的钱夹里拿出一张卡,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扔过去,口气轻蔑嫌恶:“你可真厉害,算我怕了你,我也有条件,从此以后你不许来打扰我们的生活,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
陈梨在心里叹了口气,趁着她和朱家人的这点牵绊还值点钱,她必须将自己的利益争取到最大化。
“我住哪儿?”
“不是刚给了你钱?”朱世华没好气,正好这会儿他的手机响起。
陈梨见他看到来电人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当即明白是谁。
“一一啊,爸爸在外面办事,马上就回去了,给你带你爱喝的奶茶和蛋糕好不好?嗯,好,爸爸也爱你。”
陈梨的瞳孔骤然紧缩,眼睛里翻起滔天海浪,在朱世华挂断电话后倏然归于平静,只有放在腿上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粗糙洗得发白的衣摆、
她的人生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爱,这些人将他们的错全都变成痛苦砸在她身上,她伤心难过最后连命都丢了,到底谁更自私?
陈梨坐直身体,脸上再没有一丝情绪起伏:“我说过衣食住行,她有的,我必须有。”
朱世华从这张和妻子相像九分的脸上看出了坚决,如果他不同意,她还会找别的办法让他们不安生。烦躁地摆了摆手:“到时候会有人联系你。”
父女俩的谈话也不过十分多钟的时间,却决定了他们这一辈子除了是仇敌再无可能。
陈梨在那里坐了很久,收好东西起身,一眼碰上不知道往这个方向看了多久的人。
陈梨没想到的是哪怕当时发生的情景还在脑海里回放,恨意滔天,可她还能冲那个人展颜露出笑容。
那人傲慢地走过来在朱世华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来,笑容里透着傲慢和不掩饰地恶意:“你是谁?找我爸爸做什么?”
陈梨挑了挑眉,扬起嘴角:“刚才的交易对方让我闭嘴,我不能说,你不如去问你……爸爸?”
“你!”
陈梨懒得理会起身往外面走,嘴角的笑慢慢地等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朱一一,这个抢了她家庭,还害死她的人,迫不及待地要打开真相的黑盒子,那可不能怪她出尔反尔。
朱世华想就此太平?做梦。
咖啡厅的一扇门坏了,进出只能走一侧,陈梨推门出去与一个穿白衬衣的高个男生擦肩而过,一抹淡香略过鼻尖,熟悉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可惜早已看不见那人。
一些微末记忆涌上心头,再她要伸手抓的时候快速流走,淹没在一众繁乱思绪中。
回到酒店,陈奶奶赶忙迎上来问:“谈得怎么样?他们愿意认你了吗?”
自从重生回来,陈梨的声音里再难有一丝温度。
“没有。”
陈奶奶苍老的脸色一僵,叹了口气。
陈梨不会要这样的亲人,并不代表她不怨恨。本来她也该有个完整的家,过着自己想要的人生,人为造就的巨大落差和隔阂一辈子都不可能消除。
走到窗前定定地看着这座繁华城市的地标建筑——广华大厦,一百层高的大楼在太阳光照耀下散发着让人惊叹的气派与繁华。
世界大而耀眼,上辈子荒废了自己所学低头围着他们打转,被人暗地里骂吸血寄生虫,现在才明白自己当初的付出傻且天真,明明她有信心过上更好的生活,在所有人面前眼前一亮,钻牛角尖的固执让她越来越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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