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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其实拥有过更多的东西。
    几乎是在一瞬间,靳齐转身,飞奔起来。
    黑色的迈巴赫,压着限速的边缘,沿着熟悉的道路回到了家。
    家里空无一人。
    简栀还没有回来。
    靳齐目光沉沉,嘴唇紧抿,缓步向琴房走去。
    琴房的下午,光线总是明亮而慵懒。
    又粗了一圈的小钱钱孵在躺椅上,浑然不在意靳齐的到来。
    它的身下垫着一条灰色的围巾,由于常常踩奶,围巾的毛线已经被扯得到处勾起。
    靳齐伸手推推小钱钱,示意它离开。
    推不动,这小玩意儿已不是几个月前他初见的瘦弱模样,比他想象当中要重多了,且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靳齐拿起一边的逗猫棒,在它面前挥了两下。
    逗猫棒前的银质小铃铛,发出细细的叮响。
    小钱钱醒了,眯眼,用一种居高临下地看傻子的眼神睥睨着靳齐。
    它也已不是几个月前一被吓到就能攀爬两米高窗帘的警惕小猫了。
    现在,它是琴房领地唯一的王者。
    靳齐的动作滞了滞。
    而后,他终于是弯下腰,把小钱钱抱了起来。
    可能是人类抱的姿势实在过于不舒服,小钱钱不悦地低喵一声,挣脱开靳齐的手,蹿了出去。
    靳齐伸手,拿起围巾。
    围巾用的是上好的羊绒线,柔软,厚实,线脚密集平整。另一侧可能是小钱钱常常玩咬,封口已经开了,扯出一截羊绒线,末梢的线束乱糟糟的。
    与那副在店中购买的手套相比,它显得更粗糙,更无品质感,花纹也陈旧。
    但前者只需要步入店中即可买到,后者却需一针针一线线交织起来。
    在无数个夜晚,无数个白天。
    受伤的或结出茧子的双手之间。
    这些礼物的结局是什么呢?
    靳齐记得,他应该是非常得体地谢过了简栀。
    之后,便是一次都没有使用过。
    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天气还没到,用不上。
    等天气到了,却是又忘了。
    有时候,也有确实想到了的时候的。但那时早已习惯性地用上了原来的,便也算了。
    总有一天,总会用上的。当时应该是这么想的。
    拥有了的东西,放在那里,总不会丢失的。
    什么时候突然在衣柜里再见不到它们了?
    模糊中其实是有印象的,只是似乎无碍日常,就也没有再过问。
    简栀提着一个礼品袋回到家。
    客厅里不见靳齐,想来是已经出去了。
    她也不在意,将礼品袋放在一边桌上,按惯例先去琴房看小钱钱。
    打开琴房的门时,简栀愣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个工作日的下午,在琴房看到靳齐。
    她更没有想过,此刻的他会围着那条她从前织的,灰色的,已经破破烂烂的羊绒围巾。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一片扎眼的亮光。
    琴房里的空气温暖而安谧。
    一点也不凉,甚至有些燥热。
    而着一身蓝黑色笔挺西装的他,是这般滑稽造型。
    惯常一丝不苟的发型有些许凌乱,依旧是清冷疏朗的模样,幽深的眸中却似暗藏着海上风暴。
    他也看到了她,目光蓦地亮起,却有片刻失神。
    他的身体动了动,又停住。
    “靳齐哥,你……”
    简栀犹疑开口。
    从靳齐的眼神里,她心中恍然有几分明悟,只是那明悟又仿佛隔着一层重纱的垂帘。
    她知道掀起那纱帘就能看到全貌,只是手却伸不出。
    另一只手替她掀开了那纱帘。
    “简栀,我们不要离婚,可以吗?”她听到靳齐这样在问。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靳齐已然预料到简栀的回答。
    凡是可以预测到回答的问题,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不该问的。
    因为这仿佛是废话,而他以前从来不说废话,也不做其他无谓的行为。
    可是就在今天,靳齐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知其不可而为之。
    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请求绝不会得到满足,明明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明明知悉这行为极其不理性……
    但那一瞬间,他还是问了:
    “简栀,我们不要离婚,可以吗?”
    话音未落,喉舌甚至先于大脑,又在前文之上补充了一句拙劣的注脚。
    “我,爱你。”
    琴房内良久的安静。
    而后,简栀轻柔的,坚定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不可以。”
    简栀不是神经大条的人。相反,在细微的感情上,她触角细腻。
    她虽然不知道靳齐为什么忽然如此表现,但从他的眼神里,从他颈项上的围巾里,她大致能猜到他现下的一些想法。
    ——如果说之前,他说“谢谢”,只是认识到她的付出。
    那么直到现在,他似乎才真的被她的付出“感动”了。
    隔着长远的时光。
    隔着熄灭的心。
    隔着无数忙音与夜晚孤独的灯。
    他终于被“感动”了。
    多不可思议。
    就像他现在戴着破围巾的画面一样不可思议。
    且一样荒谬。
    “靳齐哥,不要开玩笑了好吗?”简栀摇头,轻笑出声。
    她握拳,指甲在掌心重重按压出浅白的月牙。
    “这一点都不好笑。三个月,你答应过的。”
    简栀的答案,自然如他所料。
    靳齐知道。
    她说她都等烦了的。
    “抱歉。”对着空气,靳齐终究还是缓缓吐出一句。
    在她苍然说“不要开玩笑”时,理性终于再次收回失去的高地。
    他根本无资格,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之前说的事,我已经忙完了,如果你想的话,明天就可以办理手续。”
    说完这句话,靳齐有些颓然。
    简栀看到,他看着自己,唇角强自扯出一丝笑容,显得有些惨然。
    她轻叹一口气,缓步朝靳齐走去。
    “靳齐哥,其实你不用这样子的。”
    简栀走到靳齐面前,站定,仰脸看向他。
    今天的他远没有以往那么完美,因为如此的近距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细微的红色血丝,挺直的鼻梁腻了油光,紧抿的嘴唇有些脱皮。
    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
    深深的目光跟随纤细葱白的手指,一一抚触过他浓密的剑眉,深邃的眼,微皱的眉头。
    抚触过他的脸颊,唇角,已经略有些扎手的雕塑似的下颌。
    她注视着他的眼,垂眸看他的唇。
    她踮起脚凑近了他,轻缓的呼吸喷在他的鼻唇之间。
    靳齐没有动,他只是低头看着她的动作,她的近在咫尺的手,她迷离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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