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延回忆了一下,李重琴?
重照点点头,是她,前世是你带她入宫,入宫前一晚,她还跟我哭诉过。
许长延看着他,她跟你说什么了?
这件事有点久远了,以至于重照一时都想不起来了,他回忆了一下,道:她说是你逼她入宫的。
许长延脸色一沉,重照道:所以她是在骗我。是她贪图荣华富贵,想入宫夺权争宠,却反过来骗我。
许长延按住了他的嘴,别想了,为了她伤神,不值得。
重照把他的手拿了下来,憋在心里更不好,让我随便说说吧。我之前从未想到她的心思能这么重,又如此渴求荣华富贵,一心想要往上爬。你知道吗,之前,她甚至在我生母补药中下慢性毒,这也是后来导致我母亲重病的缘由,我竟然这时候才知道
许长延目光顿时锐利起来,她有没有对你不利?
他的目光包含杀意和戾气,温文尔雅是他的表象,嫉恶如仇和霸道专横才是原来的他。
重照摇头,这倒没有。
许长延容色微冷,要是她敢,即便你有多恨我,我都会去亲手杀了她。
许长延表情凝重,重照说:你别老想着打打杀杀,我只是觉得我的大哥,和我这妹妹,都过于贪图荣华富贵了,他们有点贪心,我哥想保全家族外,还想拥有生杀大权。当然没能实现了。
许长延把那小巧粉嫩的耳垂捏在指腹,那你想要什么?
重照沉默了片刻,道:原本我只想着,快马奔驰,战场风霜,后来我有点贪心了。
如果能比肩,那就再好不过了。
许长延顿了顿,猛然垂头亲吻,把人双手反绑在后,搂着重照的腰身把人往床上带。
屋子里的蒸汽散得差不多了,火炉灭了,原本的暖意正在凉下来。重照在半途丢了鞋子,脚底踩在凉沁沁的地板上,脸上却仿佛是春风拂过,带了点桃花粉般的红。
寝衣半褪,露出小半个圆润白皙的肩头,许长延一只手撑着自己,小心着不碰到身|下人的肚子,他沿着额头亲了下来,湿润的舌舔舐过颤抖的睫毛,嗓音低沉暗哑,本来,我不打算让你太累的
帷帐被拉了下来,重照瞥见外头的光,一句让他灭了蜡烛的话卡在喉咙里,硬生生扭转成羞恼的喘|息:你轻点!
大齐六部尚书、大理寺卿、国子监,凡能接触大齐权力中枢的,都知道,当朝丞相是比皇帝办公还要勤勤恳恳。
深夜宫禁都下了,丞相处理完奏折,跟着提灯的小太监去暖阁休息,忽然皇上有请,丞相听后面色不变,对着有些紧张局促的小太监点点头。
小太监对着这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深深一拜。
丞相悠悠地走进帝王的寝宫。衡帝没有宿在后宫的妃子那儿,正躺在龙床上低声咳嗽,一个小太监送来了铺着软垫的椅子,丞相告谢,便撩起了官服坐下。
衡帝摆了摆手,示意侍奉的宫女下人都退下。
等厚重的房门合上,龙涎香仿佛都变得浓郁了,空气凝重起来,衡帝靠在床头,他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子斋,是朕错了么?
三朝元老,文官之首,在大齐最为德高望重的丞相大人,并非没有名字,只是除了代代帝皇,没有人有那个资格,与他平辈相称。
丞相没有即刻回答,若是别人,此时没准就吓得跪倒在地,而丞相是在等,衡帝还没说完。
衡帝暴怒的声音猛然在整个寝殿炸开:魏元熙他矫诏篡位,纵容外臣祸乱朝纲,你说如此大错,难道不该死吗?
他将手里的茶盏丢了出去,双手攀着床沿,仿佛是垂老的雄狮,看着自己的领地发出低吼。
丞相依然平静地半垂着头,碎裂的茶盏贱出的水有几滴落在了他的衣摆上。
衡帝满是血丝的眼看着他,惠帝的流言长延的身世,都是你做的?朕做错了什么,要你如此抉择?
丞相抬起了眼,浑浊的眼盯着他,陛下,金銮殿前的血迹是被您处理干净了,却不代表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您亲手刺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即便他跪着哀求着哭着向您求饶,您依然如此狠心势必赶尽杀绝,宁可错杀也不错放您都不记得了吗?
丞相偏过头,露出一个讪笑,也对,都这么多年了,臣都这么老了,您贵人多忘事,也是正常。让臣给您好好回忆。
衡帝脸色慢慢变得苍白,眼神变得惊恐,你闭嘴,你别说话!
丞相继续道:您逃不掉的。您的亲弟弟是您亲手杀的,我记得此事除了我,还有前礼部尚书陆武、枢密院韩永丰知道,当然,您瞒住了李正业那个对您真正忠心耿耿的老匹夫。不过最后也是您亲手夺了他的爵位。这看来,您真不是个仁慈的君主。
衡帝呼吸沉重,不停地摇头,朕没有!
丞相话音很轻,史书自会评判您的功过。当然,您是个要面子的皇帝,所以臣愿意为陛下分忧,由此想了个好办法,掩去您这一污点,陛下想不想听上一听?
衡帝看着他没说话,丞相面不改色,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说下去了,让臣给您背这个千古罪名,魏元熙是由臣亲手毒杀的,与您完全无关。
丞相的面目依然平淡,衡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你为了什么?
好似鱼儿上钩,丞相一字一顿:许长延,这个孩子的命,您永远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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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清晨天边微亮, 千里江山仿佛裹着一层微光,山峰起伏。大齐处于大陆东南端,纪正卿站在摘星楼高处, 眯着眼看着与大周塞北完全不同的景色。
副使焦大人战战兢兢地立在后头。
纪正卿道:大齐的形势, 真是超出我的意料。
焦大人问道:您以为是怎样的呢?
纪正卿道:原先大齐怀明太子薨后, 虽唐亲王没什么真才实学, 但是唯一的选择, 最后不过是傀儡皇帝权臣当道。以至于我不看好大齐的未来。如今, 却冒出个皇帝亲弟弟的遗腹子, 当朝丞相还重视非常, 格局,就不一样了。
焦大人问道:哪里不一样了?
纪正卿笑道: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在有两个选择了。我原本想妥协了, 现在,我想赌一把第二个。父亲总说我小心谨慎,我现在却觉得很有趣,赌一把也无妨。
焦大人一头雾水,您要做什么呢?
纪正卿笑眯眯地说:当然是推波助澜不, 京城形势已经很乱了,我们可以再放个炸|药包。
焦大人懵了:什、什么?
纪正卿深深看了他一眼, 焦大人, 两座城池的代价,大周绝对不会给。
焦大人一愣, 被那饱含深意的冰冷的目光给慑住,背后冒出一层薄汗。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是穷根究底问了不该问的,二是擅自作主同意了大齐许长延的提议。
阅历丰富的焦大人忙低着头告罪。大周外戚当道, 纪家,就是那个外戚,他可一点都不敢跟纪家独子叫板,完全是大齐那个叫许长延的气势太过于嚣张了。
酉时未到,深秋里天气暗得早,一小厮拿着药包走到了李府的后门,看到一妇人也站在那里,身后两个小厮手里都拿着新做好的衣裳。
跑得气喘吁吁地男子模样中正,是在京城药材铺子里干活的伙计,他惊讶道:秋姨,你怎么也在这?
叫秋姨的妇人是京城口碑比较好的绣房的管事,闻言转过身,你看,我这不给大老爷送东西来了。他们还偏偏说我送错了这原本富贵人家里的水可真深,哎,不说了。
等了片刻,后门跑出一个下人,年纪不大,急得快哭了,秋妈妈,你们家绣房的衣服,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伙计提了提手里的药材,我也是来送东西的。
下人问:你送的是什么?
伙计道:药材啊。有人到铺子里花了钱,让帮忙抓了药送过来。
下人一头雾水:咱们这里没有要这些啊。
后头走来一个年长些的管事,道:两位先进门罢,老爷夫人有请。
老爷夫人自然是李正业和钟氏,他们把绣房的秋姨和药材铺的伙计客客气气地请到偏厅。钟氏说:把衣服拿上来,给我看看。
钟氏把那衣服翻了两遍,脸色不大好看,送错地方了吧,我们家没有待孕的姑娘。
李正业在府里找了位往年学过药理的老人,把药材包打开给他看,老人闻了闻,又细细看了半晌,说道:老朽有些不大确定,这是安胎药吧?
李正业生气道:这是谁玩的戏弄人的把戏?
唐王府府内,魏允漳发了一通脾气,将瓷器摔了一地,房间里丫鬟下人跪了一地,魏允漳怒道:你们这些废物!站在这里,碍本王的眼!
门口走来了一年轻人,穿着大齐朝服,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殿下何必如此生气!
许鸿义跨进门槛,对跪了一地的人说:都下去吧。
他转头把门关上,允漳瘫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没想到吧?我们原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会半途杀出个程咬金。你这个好弟弟,来头可真大,你怎么不在当初,就直接顺手弄死了呢?
许鸿义面无表情道:我是不待见他,不过见他金榜无名,沦为朝廷走狗,如同掉进了臭水沟里,以至于我放松警惕了。
允漳冷笑,对,但谁能料到,他现在爬到我们头上来了!他现在是惠帝遗腹子!正统皇室血脉,甚至被三朝元老丞相大人亲自带在身边,悉心指导,作为继承人培养!他很可能威胁我的地位,我们的大业完了!
许鸿义摇头,殿下,你已经是亲王了,你难道还没有自知之明吗?
允漳一愣,怒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许鸿义看着他道:他真的是惠帝遗腹子又如何,皇上认可了吗?礼部造册登记了吗?究竟谁能继承大统,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皇上属意谁,那就是谁。如今只是流言纷纷,您怎么就站不稳跟脚了呢?
允漳怔了怔,忽然有些失落,可是父皇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他他原先好像更宠许长延那个杂种!
许鸿义平静道:那又如何?您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他犯得着要把自己夺过来的江山,给他亲手杀死的弟弟的儿子呢?
允漳闻言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许鸿义凝重道:这些你放宽心,要记着,我们不能自己乱了阵脚。我另外还有件事,要跟你说。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值不值得追究,最近京城几方势力纠缠,我有些看不清了。
允漳点了点头让他说下去,许鸿义却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李家的小公子,大理寺少卿
允漳不耐道:李重照,他又怎么了?
许鸿义闭了闭眼,京城里传疯了,他他怀孕了。
允漳的表情空白了一秒,许久不说话,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许鸿义慌忙补救,我还没来得及调查是谁传出来的。流言传得凶,已经洗不清了。李家二老亲自造访了药材铺和绣房,据李重兴传来的消息,连贴身侍卫易宁都被抓了回来,是真的。
允漳一时间不知该骂爹还是骂娘,他卡了半日,艰难地问道:那谁的?
许鸿义此时也有些承受不住,原本风度翩翩心机深沉的许侍中被折腾地心累无比,他也坐在地上,丧气道:这他娘的鬼知道。
暮色染上了皇宫暗红色的围墙,九龙卫首尊使大人的衣角翻飞,副使紧跟其后,满目焦急,尊使,你看现在怎么办?这分明是有人合谋传出来的谣言,不然怎么可能止不住,李家二老也不配合,非要查出真相来
许长延面色有些沉,他刚从宫里疾步走出,气息不稳,呼吸沉重,马匹备下了吗?
副使重重点头,许长延跨上马,副使正要跟上,一人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许大人,许大人!等一下
林飞白提着药箱停在马匹前,让臣跟大人一同去。
副使只能把自己的马让给他,问许长延,您去哪?
许长延掉转马头,道:今晚别睡了,把幕后黑手给我揪出来。我去认罪。
太阳已经沉了下去,只留微弱的余晖,温度立刻冷了下来。马匹在官道上飞速奔驰,凛冽的风将许长延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他猛地想起从南境回来,满身尘土,疲惫不堪,但前方总能支撑着他,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焦急、担忧、愤怒、不解,和隐秘的一点激动兴奋,都比不上他的一片归心似箭。
许长延马技太好,一骑绝尘,扫清路上的所有障碍。林飞白一路顺畅无阻,就是太过刺激,在李府门口下马的时候,发现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李家虽没了爵位,但好歹是将门世家,李正业早把府邸附近处理得干干净净,没半个小人。
林飞白却见许长延停在了李府门口,竟然不敢进去,林飞白走上前,大人,小侯爷在里面呢。
许长延看着李府匾额,道:我太急了,没想清楚。李家二老不偏心,重照吃不到苦头,顶多认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