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盛在沉默。我又问了一声:“喂?在听吗?”
“你说得对。你可真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
说完他挂了电话,我听得他语气里的尖酸,说实话,那个时候我有一丝丝的后悔和难过。
裴元玩到半夜才出来,大摇大摆打着哈欠,结账时先让那两个出去打车。他问我多少钱,我说:“一人三十。”
他算算零钱不够,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喏。”
我还是核查真假:“找你十块。”
“你怎么还不下班。”他挠着头问。
“我要通宵值班,明天早上回家。”
“这么久?你是机器人吗?”他眼睛瞪得很大,“我要去举报,怎么能让一个学生24小时上班!”
“你打你的游戏,别影响我工作!”我呵斥他。
“我怎么是影响你,我是关心你!”
“关心我就是给郁盛打小报告?你们俩真是穿一条裤子的,做的事都是一脉相承啊!”
“屁!我随口跟他说了一声,就算打小报告了啊?!”
裴元生气的时候拳头总是握得紧紧的,我怕他掐我后脖或者干脆揍我一顿,便不敢在这大半夜的时候招惹他,我对着他:“你朋友在等你,赶紧走。”
“不行,你知道女孩子怎么能在这通宵上班,有人跟你胡搅蛮缠怎么办,有酒鬼过来欺负你怎么办?”
我怀疑他就是他口中那个喝了酒胡搅蛮缠的客人,当他强势地握住我的手腕要把我带走时,我在他胳膊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他跟郁盛不是好兄弟么?郁盛所受过的待遇,想来他也是注定要承受的。
“啊啊啊啊啊——你是狗吗——”
第11章 当我看到别人境界比我高或者……
裴元觉得自己像冤大头,我还觉得我像冤大头,这班才上了一天就被举报,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姐姐知道我在网吧上班后打死都不让我再去,好似得知依萍在大上海工作的母亲,不仅对我实施道德绑架,还口口声声维护告密者:“郁盛跟我说这些,自然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需要!谁需要他为我好?劳动力是我在付出,钱是我在赚,我想干什么是我的事,怎么连这个都要干涉我?”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说你在写字楼。”姐姐气得发抖。
“因为我猜到你对网吧有不好的想法!”我卖力地跟她解释,“谢文浩大哥不是经常去吗?也没见出过啥大事啊,到处都有监控,大家太平得很!”
“因为他是男的,你是女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你的细胳膊细腿能干嘛,能保护自己吗?”
“哪儿有那么多意外啊!”
“万一呢!咱们家还经得起什么意外吗?”说着,姐姐哭了,松弛的眼眶里掉下几滴眼泪,她颤抖着抹去:“生病之前我还觉得我能健康长寿,但现在,你觉得我还能活几年?”
她夸大了我工作的危险性,但出于情理,我又是理解她的,在这件事上,我们形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你让我去吧,你随时给我打电话,行吗?”
“不行,不许去。”她坚决反对。
早上下班回到家我已经很累了,再没有精力跟她争辩:“不去就不去,我哪儿也不去,学费你给我掏行吗?”
说罢,我上楼回到房间把风扇开到最大,在嘈杂声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我的记忆中,我的每一次任性都伴随着姐姐付出的巨大代价。那天她勾编袜子做了一整天,以一只5毛的价格赚了不到50元的人工费,但人却发烧到深夜。我半夜里起来找东西吃才看到她戴着退热贴喝白开水,我问她:“你怎么回事?”
“有点发热。”她无所谓地说。
“什么叫有点发热?医生不是说有任何异常就去医院的吗?你在家里忍着干嘛!”
“我知道我什么毛病,因为白天吹了风,所以有点着凉,你不要大惊小怪。”
“你跟我上医院去。”我拉扯她。
“你别烦我!”她突然态度恶劣地将我撇开,“我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说得没错,一旦有了什么事情,我这小胳膊小腿什么都做不了,最基本的拽她都拽不动。我知道她在跟我较劲,较劲的时候我更拗她不过。
又过了一天,网吧老板联系我:“你来还是不来?”
“我不来了。”
“行,干一天是没钱的。”
我说好的。
我最终还是屈服了,姐姐拿她的小命做赌注,我怎么可能让她输?没隔几天,郁盛约我在市中心见面,他带我去了他某个姐姐开的书店。他将我以同学的身份介绍给一个优雅端庄的女老板:“小艾家里情况比较急,麻烦您优先录用。”
女老板怜恤地看了看我,轻而判断道:“看起来是个爱读书的孩子,知道怎么整理书架吗?”
我跟着她去,走动间忍不住东张西望:这是一家豪华装修、占地两层楼的大型私人书店,一楼以售卖为主,二楼的珍藏本本用于租借。她带我在书架之间穿梭,一点一点把我该做的工作解释明了。原来我的工作颇为繁琐,不仅要负责上新,还要给书籍归类排序,每天定时定点检查书架情况,乱了需要收整,丢了要登记。收银、出借以及书店的店内卫生也是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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