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畏途巉岩不可攀。”
“谁说不是。”
等到八点,郁盛还没有回来,微信一条消息也没有。我有种隐约的担忧,额头血管突突直跳,可我不敢给他打电话,因为他是一个守时的人,超过了时间还不打电话知会我,一定是有其它原因的。
可是,什么原因能让他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还了无牵挂呢?
我艰难地熬了半小时,看到墙上时钟跳到八点半整,小心翼翼地拨打他的电话,刚“嘟”了两下,大门解锁,郁盛黑压压的人影缓慢移动进来。
他低着头,阴气沉沉。
“你回来了。”我喜气不减。
“嗯,回来了。”
他把车钥匙放在桌面,背着我脱下大衣,我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帮他把衣服挂好,我好奇极了,他怎么晚了半个小时,为什么回来了又不看我。
“郁盛,你……”
“我去洗澡。”他消失在卫生间尽头。
我在套间里走来走去,越琢磨越郁闷,越琢磨越不安,等他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我闲逛似的迎上去,问:“晚饭好吃吗?吃了点啥?”
他不说话,并把我甩在身后,自顾倒到了床上去。我很快就发现我问的问题是致命的,并且充满了讽刺,因为我坐在他身边强行捧起他的脸时,我摸到他的脸火辣辣的,很不正常。
“你怎么了,郁盛,你的脸很烫。”
“我没事,有点热。”他掰开我的手,滚到另一边去。
我再傻也能察觉出他的逃避,又挪到他身边,担心地问:“你发烧了,是不是不舒服啊?你让我摸摸。”
“别了……”
他扯开我的手。此时他背对着我弓着身体,宛若一个巨大的婴儿蜷缩着。我俯身用我的脸去贴他的,感觉不出有何热度,可刚刚的滚烫之感分明还指尖还没褪去,总不是我的错觉吧?
“你让我看看你的脸。”我极力展现着自己的温柔,企图诱哄他。
他不动作,呼吸很重。我只好抱着他趴了很久很久,也蹭了他很久很久。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哭了,眼泪滴在他耳根,他一震,便要坐起来看我。
我才看到他右脸的巴掌印,通红又立体,我惊愕之余,他的唇角颤抖,说了声没事,但这热络的红巴掌却像是直直地扇进了我的心里——他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出一句没事?
第34章 我爱你,阿盛,我什么都愿……
郁盛本就是一个不太愿意流露负面情绪的男人。不论我怎么问,他都缄口不言。
我只好作罢。不过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改掉他用沉默进行发泄的坏习惯。
前几夜我抱着他睡,这天换我将他置于怀中,我摸索他的脖颈和极短的发丝,宁静的夜晚恢复太平,仅有指尖酥酥麻麻。我观察他的睡颜,他睡着时踏实安稳,呼吸几乎不可闻,一只手将我的腰紧紧搂着,半张受伤的脸正对我胸/前,生怕我半夜跑了似的。他不知道,要说离开,我比他更舍不得,而且我对他的爱,完全大过于心疼。
周一上午,我们收拾行装重返上海,昨天的事有如一场噩梦,随着郁盛脸上伤痕的褪去而烟消云散。回去的路上我计算自己的家当,回来这一趟,我把所有的物产兑换成人民币,房子卖得急,多少有些亏损,但比起前些年的穷困潦倒,我已经相当满足了。郁盛问我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我说我也具备人才引进资格,想买自己的房子安顿在上海,他不置可否:“你怎么高兴就怎么做吧。”
我这一招置换进行得太迟,如果早在刚分到拆迁房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把房子卖了,也许还能在上海挑到更大更好的房子,九年过去房价涨了快一倍,凭我现在的实力,只能买个四十平的老破小。
说这些懊恼的话显然无用,回了上海,我第一时间找了中介公司看房,一周后相中一间30平的复式住宅,价格与我实力匹配,只不过位置远了些,靠近海边。郁盛觉得既然我不介意位置,不如在沿边乡镇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农家院子,价格便宜面积又大,很适合养老用。
我说养老想得太远,而且那些房子多半破损老旧,重新装修要花大代价,有没有产证和学区还不一定,我可不想为了种几棵菜、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而费那么多力气。
“你考虑学区做什么,我没有学区吗?”
“……”
“你很急着搬新家吗?”
“那倒也没有。”
“那就慢慢来。装修的钱会有的,时间也会有的,等过了几年,你又重新喜欢上种菜也不一定。”郁盛补充了一句,“我觉得有个院子挺有意思,住在乡下不代表没有生活的品质。”
他这么一说,我下定决心异常迅速,年前抓紧看房,最后房子买在老港,全部积蓄都花了出去。这栋老屋占地约一百平,院子占二十平,上下两层,坐北朝南,规制与南方常见的民宅大致相同。令我很快乐的是它建于1992年,比我出生还晚两年,我顿时觉得它不老了。原主人把屋内家具搬空,空空荡荡适合动工,我想我手里没什么余钱,装修房子恐怕真的得等我工作攒上些时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