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没听见我说话,顾朔,你变了……”果然,夫妻久了,就像左手跟右手,会渐渐失去感觉。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进入这种无感期了。
顾朔憋笑憋得胸口痛,“你是在苦恼容老爷子的事?”
楚涵憋气,不说话。
“老爷子有他的考量,但我肯定他没有害你之心。容家会挑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守护血脉传承,而老爷子恰好就是这个人。在他看来,你传承的血脉比整个容家都重要,他这次说要带你回去,不是拖你下水,相反,是要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各派势力确保你的安全。”
“真的?”
“嗯,当然是真的!你要相信你老公的智商!”
楚涵的气势彻底垮下来,脑袋在顾朔颈窝蹭了蹭,“容家与顾家是世敌,容家迁徙到加国便与威登家结了仇,而我嫁给顾家的你,也刚认了诺曼威登这个生父,容家人是不会喜欢我的,何必去自讨没趣?”
原来小家伙在担心这个。原来,她是愿意为了他而容家决裂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容家骨血的身份郑重去你生母墓前祭拜?”
楚涵动容了。
容蓝,原本那只是她已经记不得的一个符号,但在加国这些日子,她越来越感觉自己那种切肤的情感。那是她的生身之母,是她所有因果的起源。
当年她在各种纷争中以那样悲惨的模样离开这个世界,她最挂记应该就是年幼的她,她现在活着回来了,还如此幸福,她应该跪在她墓前将这一切都好好告诉她。
告诉她这些年她的经历,告诉她自己虽然流落在外,却从来没有失去母爱,告诉她,她遇上了能够相守一生的男人,绝对不会让容家的悲剧重演,告诉她,她挚爱的那个诺曼.威登其实一直是爱着她却不自知,告诉她,他们会很幸福地生活下去,告诉她这个世界依然美好,告诉她,她,很想她……
“嗯。”楚涵在顾朔脖颈间哽咽了一声。
顾朔捋着她的背脊,从未如此清晰感觉到,这个女人,将由他来守护一生,他这个丈夫的使命原来是那么神圣。
诺曼.威登虽然放弃了自杀,但自从楚涵将他带回来后,他就坐在那座宫殿里,捻着一支玫瑰花发呆,这一呆就是几个小时,直到日薄西山也未曾动弹。
伊莱去看过他,莱菲也去看过他,但他只是笑笑,看不出喜怒哀乐,反而叫人愈发担心。傍晚的时候,楚涵提着一盒子糕点去看他,夕阳最后一道光线折射着湖光山色笼罩住他,坐在亭子里的男子捏着玫瑰的模样就如一道梦幻世界的剪影,美得不敢亵渎,也美得过分冷清。
所有的仆人乃至为了防止他再次自杀的侍卫都时刻关注着,但却没一个人敢上前,仿佛怕自己一不小心拨乱了琴弦,激起了不该激起的东西。
他们看到楚涵过来,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仿佛等来了一直期盼的救世主。
楚涵信步走到诺曼面前,诺曼抬头,看着那张粉扑扑的小脸,大概是因为一路过来,运动使她的血液更流畅,在那张白瓷般的脸上留下了粉色印记,显得愈发娇俏动人。
“你母亲跟你一样爱睡懒觉,但她也喜欢长跑。以前在玫瑰园每天坚持跑步一小时,你刚会走路时就喜欢跟着她跑,但不停地摔跟头。她就回倒过来,看着你一步步跑向她……”
那是属于诺曼.威登的美好记忆,也许在记忆解封之后,所有的美好过往都被唤醒了,而他便坐在这里将那些一幕一幕重新回顾,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时光。
楚涵不知道该说什么。
每个人经历不同,感受不同,像母亲像诺曼这样的刻骨铭心的经历戏剧化的效果也许令人羡慕,但却没人愿意去经历。
如今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甜蜜的只有诺曼一个人。他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座孤岛,谁也无法抵达他的口岸。
楚涵鼻头有些泛酸,打开盒子,里面是她刚烤好的点心。
她说:“顾朔不喜欢吃,给你吃!”
对这个生身之父,她心里是有隔阂的,即便是她将他救回来,她也没办法一下就突破心理的隔阂叫了一声爸。
诺曼看着他曾经最喜欢的榴莲糕失声笑了。这孩子,竟然如此别扭。而这榴莲糕他已经很多年不吃了,大概在容蓝去后,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都变得模糊,他的人生都没有什么清晰界限,也就无所谓有,无所谓无。
捏了一块榴莲糕入口,里面的榴莲流心从被咬碎的外皮漏出来,漫过味蕾,榴莲的香味瞬间在唇齿间泛滥成灾,整个人神魂都随之一凛,好像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真那么好吃?”楚涵看到突然容光焕发的诺曼皱鼻子。榴莲的气味她还真是不太敢恭维,要不是听说这位喜欢榴莲糕,她才不会这么为难自己去做这种东西呢。连来的路上她都恨不得将这盒糕点全部密封起来,最好一点气味都不要漏出来。
“当然!”诺曼看着她皱起的鼻子,心情甚好,随手捏起另一块,故意喂到她嘴边,“你尝尝。”
楚涵能拒绝一个轻生病人的好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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