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巴语气微带着些肃然起敬的味道,仿佛很意外岑殊这么个冷面杀神看起来似乎还挺念旧情的。
众人恍然。
那天几乎抱了雪豹一整天的小师妹突然轻轻啊了一声,目光意有所指地在薛羽和雪豹之间来回晃了晃。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走的时候,我听太师叔唤小豹崽名字,似乎是小羽?
羽这个字同音字不多,薛羽很容易便读懂了小师妹眼神的含义,大方点了点头:对,他叫雪稚羽,下雪的雪,稚鸡的稚,羽毛的羽。读起来跟我的名字几乎只差一个字。
幸好岑殊不在这儿,不然他铁定会奇怪,自己明明只说了小羽两个字,薛羽是怎么知道雪豹全名的?
说完,薛羽顿了顿,又半开玩笑道:说不定师父就是看着我名字与他如此相似,才把我收作徒弟的。
呵呵,不,那缺德玩意儿根本不知道我叫啥。
围在他身边的众小辈齐齐一默,面上表情也说不好是祝福还是怜悯,或二者兼有之。
薛羽:???
第7章 007
在常规故事中,辈分和修为高到岑殊这个地步,应该是小辈们趋之若鹜的拜师对象。
再加上这人长得如此好看,无论放在某江还是某棠,动动手指都得吸引那么七八十个欺师灭祖的黑化徒弟,不关小黑屋酱酱酿酿都对不起他这张倾世倾城的病美人脸。
因此薛羽本来觉得,自己被岑殊收入山门,配角们就算不会羡慕嫉妒恨,也万万不可能像天衍宗这群小辈们一样,表现出这种好可怜啊你怎么因为这种理由被祖宗收徒了的意思。
也不知道孩子们是有啥心理阴影。
总而言之在这种苦难的熏陶中,大家的距离一瞬间就拉近了许多。
作为连冰山大佬都无法拒绝的毛茸茸,雪豹看着倒是脾气很好,主动往桌上一倒让人摸肚子,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别提多招人疼。
薛羽形貌略有特殊,此时熟识一些,便避免不了有人问他眼上黑布的事情,薛羽便支支吾吾用眼疾畏光糊弄过去。
他当然没有眼疾,将眼睛遮起来,原因与将头发染黑差不多。
除了一头白发之外,薛羽的身外化身还残留一双瞳仁湛蓝、瞳孔竖立的兽瞳。
此时间点的修□□还是人修一家独大,像薛羽这种兽修几乎就是异端的存在。
而白发竖瞳是妥妥的兽修样貌,他必须得遮起来。
这倒是提醒薛羽了,他得挑个时间再把长出的白色发根染染。
镇子太远,雪豹在山上时人形没法独自下山去,得趁岑殊闭关时两个号一起。
接风洗尘宴开到月亮爬到屋脊时才散了。
倒不是这一海碗面能吃这么久,只是天衍宗上下师兄弟姐妹互相熟识,关系都非常不错,聊天聊得挺嗨。
不熟也不正常。
与原著中开枝散叶成为名门的天衍宗相比,此时的天衍宗人数也就一百出头。
这一百多人中刨掉十一二个掌门长老,再刨掉小半的各长老精英大弟子、小半的毕业生。
第二天跟薛羽一起上课的也只是三四十个人,就是个小班。
辰时上学,申时下学,也就是早上七点上课,下午三点放学,中午还管一顿饭。
上课地点不固定,轮到哪位长老教学便去哪座山头。
并不是每个长老都像岑殊似的,给自己山头下了禁制不让人进,大部分山头都通着法阵,谁想来都可以来。
天衍宗排课是按照月排的,每月上旬是修仙界大事史天衍宗宗门史,中旬是基础修炼法门,下旬是基础因果修炼法门。
如果不出意外,每年都是这三门,等结业考试过了,下个年头的课才能不来。
薛羽其实对这种小班上课的形式很熟悉,但对于一个修仙文来说,这种教学方式未免有点奇怪。
头天上课,薛羽就起得略早,一出殿门便看见小结巴站在广场上,是来寻他一起上学。
薛羽十分感动不说,趁机把既然要别的长老教课,那要师父做什么的意思委婉表达了出去。
小结巴听他问出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意外。
他说,虽然每人修炼方法各有不同,连同宗不同分支都有不同的修炼方法,但那些入门的法则和理论都是有共性的,与其让每个师父一遍一遍说,不如将大家都聚在一起,先将绝对不会错的东西都讲上一遍,这样将基础打好了,也方便徒弟们再跟师父学些更深奥的。
再者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太师叔虽然修为高深,但讲起基础课来也不一定能有楚长老这样清楚透彻。我们天衍宗这样讲学,便算是集百家之长,师叔你说是不是?
这种想法倒是跟原著里的设定不谋而合。
在《修仙界第一流氓》中,由于基础修仙功法的普及,在全民修仙的大背景之下,已经没有什么修士凡人的分别。
大一点的城镇中都建设有成熟的修仙教育部门,类似学前班。
薛羽还没来得及点头,只听小结巴又说:而且,这样也方便其他长老们做自己的事嘛!
薛羽:
也行吧。
今日讲学讲的是修仙界大事史。
现在时间线,门派收徒还是从凡人中收,没有学前班可以上,便要每个门派自己给入门弟子补一补修仙常识。
而这位讲历史的楚长老,一开口便是修仙界中公认的头等大事清世行动。
楚长老幽幽开口:八百年前,十数位修为顶尖的修士齐聚一堂
八百年前!
薛羽猛地一个激灵。
他终于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在原著里,有四个极其重要的时间节点,按时间由早到迟,第一个便是所谓清世行动。
楚长老所说修为顶尖并不准确,而是三位修为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飞升的大能,以及十数位修为比他们稍差一线的修士。
修士寿命都长,大抵是因为存在特殊的力量,科技发展水平便完全不能与现代社会相提并论,修仙界的历史再往前依旧可以考证。
可这漫长的成千上万年间,所有修为到顶、又没有意外陨落的修士,都只差那最后的临门一脚,无法飞升。
许多大能便在这样几千年的漫长等待中寿命耗尽,羽化了。
终于有一天,仅剩的三个老怪物和十数个大能一起讨论出一个结论。
现在世间中灵气浊气混在一起,颇为驳杂,修士汲取不到纯净灵气修炼,便并不足以飞升。
因此他们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有能士做出一个容器,将浊气从两气混杂中剥离出来、压入其中,又把这个容器埋入地下,同时在地底继续收集世间产生浊气,以保证修士呼吸的每一口空气中所含的都是灵气。
这就是所谓的清世行动。
听起来便是给修士谋福祉的好事。
话及此处,便有弟子问:既然现在世间已被灵气充盈,那些大能们飞升了吗?
并未。楚长老沉声道,这几位高人均在清世行动中,相继陨落了。
弟子都有些唏嘘。
楚长老话锋一转,又提起在八百年前便参与进清世行动中的,唯一一个天衍宗弟子。
那便是岑殊。
那时的大佬修为虽还没有顶尖,但于因果天机一途已经颇有心得,是天衍宗演算能力最强的一个,因此被大能们请去给此次行动算上一卦。
如此多的强者大能齐聚一堂,那于天地间因果的搅动定然也是十分猛烈的。
这样的天机牵连甚广,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修士所演算出来?
就算揭起一个无关重要的小角,对于岑殊本人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伤害。
因此他将算到的些许天机勉强泄给在座众人,自己又登时没了半条命,养了百年堪堪捡回另半条,却落下一身顽疾。
在楚长老的讲述中,自然没有岑殊身受重伤那部分,但能为大能们卜卦,这便足以令在场的小弟子们憧憬崇拜了。
轰轰烈烈的清世行动后,浊气被封至地底,灵气果然如同大能们所说,变得更加浓稠精纯。
这样精纯的灵气养了整整一千年,第二个大事件应运而生。
一位拜入某修仙门派的凡人,在引气入体后发觉这些入门级别的修仙方法道理都十分浅显,甚至不怎么挑根骨,谁都能练。
这人思虑许久,接着悄悄下山回了家乡,将引气入体的法门教给了亲人。
也不知是天地间灵气比之以前浓郁,还是引气入体本就如此简单,不出一个月,无论是那人已经年迈的父母,还是牙牙学语的儿子都成功引气入体,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修士。
那人大受鼓舞,又将法门教给亲戚、邻居、朋友
修士们察觉出不对时,已有上千凡人成功引气入体。
他们又怒又怕,便打着清理门户的旗号对那人发出了悬赏令,同时到处追杀那些借着他们功法引气入体的凡人。
那人只是偷了最基础的功法,修为自然没有精纯到能与正经修士抗衡的地步。
他不行,他教会的那些凡人更不行。
修士提着刀剑入城,杀人如切瓜,几乎将整个小镇屠戮殆尽。
但那人被其他人护着跑了出来,憋着一口气,将引气入体的法门传给各地凡人。
凡人的生命何其短暂,不是闭个关便能把一代凡人熬死的修士所能相提并论的。
因此他们格外珍惜自己的时间,日夜不停到处奔波。
在后世人们口口相传、文本记录中,这是一段十分黑暗、血腥、漫长的日子。
修士凡人不知死了几何,可知道引气入体法门的凡人却如野草般生生不息,遍布大陆。
直至二百年后,其他修士看不下去了。
堵不如疏,既然引气入体的法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不然索性将其公开了吧。
这么一说,便有小门小派坐不住了,极力反对。
大宗门底蕴深厚,可有的小宗门连宗主都修为平平,如果凡人都能修仙了,那修士还有什么作威作福的余地?
有志之士不屑,修为不高不怪自己不努力,反而怪罪他人太努力,这是什么道理?
高人说罢长笑而去,率先将基础修炼法门交给凡人的学堂书塾。
这段故事在原著中讲出来后,被读者们戏称为普罗米修斯盗取圣火事件。
而最开始将引气入体法门传给世人的那位修士,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大家早已不记得,只天天在评论区喊人家普罗米修斯。
这样破而后立,推行了二百年全民修仙政策后,整个修仙体系已经趋向于完善。
我们的原著男主角李修然,终于从现代社会穿了过来。
这便是第三个时间节点。
李修然的穿越仿佛一个契机,令世间蕴养了一千四百年的灵气终于有了爆发般的成果。
先是灵植灵器纷纷出世,紧接着强者大能陨落后留下的仙府秘境也跟说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打开,连古老门派断代的传承都接上了,又由于灵气浓郁,修士的修为也突飞猛进
这样,才有了原著中李修然赶场似的奇遇和冒险。
而此时此刻。
薛羽坐在天衍宗的课堂上,这位滔滔不绝的楚长老告诉他,清世行动距离现在有八百年。
那么就是说,二百年后将有普罗米修斯盗取圣火,四百年后形成原著中的全民修仙世界观,而李修然在六百年后才会穿过来。
哇!
这准备时间可太充裕了!
薛羽眯起眼睛往课桌上一瘫不急,他还可以再当几百年的咸豹!
修仙界大事讲了一周,终于到了休沐的时候。
休沐当天薛羽起了个大早,他半点不敢耽搁,拎起豹豹就往山下赶。
岑殊说是要闭关半个月,这半个月便会跟人间蒸发似的找不见人。
他上次也是趁着岑殊闭关时,才敢带着豹豹下山染头,出关以后的岑殊也根本不知道。
下了山穿过密林,再走个十几里路便到了离天衍宗最近的一座城镇。
大陆极北地处偏僻,气候又恶劣,因此这座城镇规模并不大。
也是因为太过偏僻,与周围城镇不好来往行商,这座城镇几乎做什么的都有。
但修仙界自然没有衍生出染头这么歪门的活计来。
薛羽的头发是自己偷摸在染布坊里染的。
他熟门熟路摸到染坊,留下几块碎银后,便趁里面工人不注意,扛了缸深黑染料便往镇外的小溪边儿钻。
山下城镇并没有雪山上那么冷,不下雪时倒是会出点太阳。
今天太阳就不错,日头将溪面照得波光粼粼。
薛羽来的早,他估摸着自己将整个头染了,晒到回山时也差不多能干。
确定四周不会有人来后,薛羽脱去外衣,解开头发扒着缸沿将脑袋埋进缸里,让黑水贴着头皮。
染色原料质粗,黑色又重,也就浸了十来分钟的功夫,黑水已经将白色发根完全压住了。
薛羽跪坐在小溪边,把脑袋沉溪水里涮了两遍,又拔下几根头发看了看,似乎是觉得染得还不够均匀,便又将脑袋浸在染料里。
这边薛羽头皮刚一挨着水面,突然觉得四周灵气隐隐一动,紧接着,岑殊略带诧异的声音从他背后突兀响了起来。
小羽?
薛羽先是一愣,接着头皮猛地一紧,冷汗刷地就从背后淌了下来。
本来安稳卧在一旁的雪豹也一瞬间蹦了起来,全身的毛像猫受了惊一样炸开,长尾巴支在身后,蓬得像只鸡毛掸子。
化身还头朝下坠着一脑袋死沉黑水,不合适动弹,豹豹便下意识扭头向四周看去,想看看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大概是看见雪豹在惊慌寻找,四周灵气便又是一震,缓慢在半空中凝出一颗圆滚滚的遥觑镜来。
与薛羽在归一峰火锅上头看见过的,单方面观看远处景象的遥觑镜不同,这块镜子显然可以做到两方之间互相看到。
于是在一尺来高的小遥觑镜中,岑殊雪衣墨发,正立在镜子另一头,微微皱眉向这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