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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都是从胸口出来,没有与雪豹相连那根因果柱的遮挡,剩下一根便亮得十分显眼。
    薛羽低头顺着端头一路看过去,手腕粗的因果线另一头消失在岑殊心口。
    这回他的迷茫很有些真心实意:师尊?
    岑殊身上这根因果线竟真的是连着他的。
    薛羽直想挠头:这是为什么?
    按理说岑殊收他两个徒弟的时候要比薛羽早,感情自然深厚,可岑殊跟颜方毓之间的连线也不过是比其他稍粗一点而已,跟薛羽这根是完全没法比的。
    他人形胸口一根连着豹豹,后背一根连着岑殊。
    如果他们三人排成一排,化身就被夹在中间,就好像是丘比特之箭贯穿的那颗心,箭头箭尾正连着岑殊和豹豹。
    难道他这个小号不是豹豹的平平无奇身外化身,而是岑殊的岑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不能吧?
    薛羽荒谬地想:且不说修仙界日智障犯不犯法,也没听说雪雉羽能生啊!
    真是奇了。颜方毓甩开扇子,又开始哗哗给自己扇风。
    他几分钟前刚刚经历过徒不如豹,那点子不得劲还没下去,又来一个旧徒不如新徒,开口时嗓子眼里飘出那股醋味儿直窜薛羽鼻子。
    你与师尊到底是有何特殊关系?
    你这话问的,怎么好像听起来怪奇怪的。
    薛羽腹诽着,下意识抬头看了岑殊一眼。
    而大佬此时竟正好也在看他,那双淡漠疏离的眸子跟两块冰墨似的,看得薛羽没由来一冷。
    嗐,我竟也犯蠢了!颜方毓扇端一敲自己额头,扇面啪地弹了开来,问你作甚,我直接算一算便知了!
    薛羽:对哦!
    他把这茬事忘了,颜方毓自己能算!
    去吧师兄!你师尊的一世清白就攥在你手里了!
    薛羽的心随着颜方毓扇扇子的动作猛地一提,谁知洒金扇面上的字迹倏地一暗,竟跟没墨了一样悉数消失了。
    扇面上登时一片雪白,只剩星星点点的金箔碎屑。
    颜方毓面色微哂,将自己的应盘收了起来:惭愧,今日课上将天衍宗上下都审判了遍,灵力稍有不济。
    怎会如此!男人不能说不行!
    薛羽失望地啊了一声,又略带希冀地朝岑殊看去。
    谁知他眼前突然一亮,在脑后打着死结的黑色纱布一松,从他鼻梁上滑了下来,湛蓝兽瞳毫无阻碍地与岑殊双眸对上。
    颜方毓在旁边嚯了一声:这眼睛可真漂亮。
    也许因为薛羽内心真的十分好奇,大小号动作竟出奇一致,两双蓝眼睛都在向岑殊望着,令他少见地微微怔了一瞬。
    少年郎不谙世事目光澄澈,那眼神在岑殊看来是带着几分依赖和濡慕的。
    也就是一瞬的时间,那双与雪豹极其相似的眼睛已经不再看他,只是慌乱垂了下去,伸手去拿他颊侧的黑纱。
    岑殊微抬手指,纱布已经飞到他掌中。
    师尊?
    岑殊不语,只是随手将两指宽的纱布绕在食指上。
    漆黑纱布紧紧裹缠着岑殊毫无血色的指尖,竟诡异地显出几分狎昵之感。
    他圈着茶杯俯首喝了一口茶,接着淡淡开口:你原型是何?
    薛羽一愣,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旁边的颜方毓一眼。
    他便宜师兄不是已经算出来告诉岑殊了?怎么还问?
    雪豹。薛羽照实说。
    他话音刚落,一种奇异的力量便从岑殊身上散了出来。
    那种力量波动十分微小,距离岑殊只有几步之遥的薛羽小号没有任何感觉,只有他怀里的雪豹凭借异常敏锐的知觉感受到了。
    薛羽一心二用已十分熟练,人形小号没半点反应,只有雪豹抬头向上望去。
    只见岑殊一边拇指轻轻摩挲杯口,一边连珠炮般问道:生于何处?家中长辈在何处?可有其他血亲?
    岑殊这人一向态度很淡,话又很少,因此当他用这种逼迫的姿态问话时,便显得非常有气势。
    关于小号的身世薛羽早已编好,此时倒是不太虚。
    只说他一出生就在大雪山天衍宗的地界,没见过父母,也不知道有没有兄弟姐妹,连人形也是稀里糊涂修出来的。因此在课上看见自己背后连着那么一根粗壮的因果线时,他才猜测是他的哪位血亲还在世,想着一定要看看那是谁。
    谁知连得竟是他新拜的师尊。
    薛羽答话期间,那中细弱而玄妙的力量正浪打浪般,一股一股从岑殊身上轻柔往外漾去,每当薛羽回答一个问题,便有一个浪头打过来。
    雪豹被这气浪冲得摇头晃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岑殊是在卜卦!
    在原著里,岑殊便很少拿他的应盘卜卦。
    修为到了大佬这个层次,随手扔颗石子就能成卦,就比如此时,他八成正借着茶杯起卦!他在算什么?又算出来了什么?
    薛羽好奇极了,可岑殊表情滴水不漏,他一点也看不出来,只能闷头一直往下说。
    薛羽瞎话编得半真半假、感情充沛,几乎能把自己也忽悠住。
    后来他抬起头看向岑殊的眼神里,竟忍不住带上点豪门私生子认爹的神情。
    如果岑殊的目光能稍微软和一点,不那么不为所动的话,这场景在一旁的颜方毓看来定是非常父慈子孝的。
    这设定逻辑在薛羽看来非常没有问题啊。
    少年兽修从小孤苦无依、身世成谜,好不容易上山拜师学武,师父却对他爱答不理,迫真爹不疼妈不爱地里一颗小白菜。
    有朝一日小白菜突然被告知,你师父其实跟你关系匪浅!你师父的宠物也跟你关系匪浅!
    小白菜该怎么办?那必须又向往又感动啊!
    薛羽刚红着眼圈说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正在考虑要不要叫岑殊声爹来听听,让大佬看在自己是个孝子的面子上,以后得知了真相也别把他的两条腿都打断。
    可那句真情实感的爹还没酝酿出来,只听对面嗒地一声响,是岑殊把茶杯放回矮几上时,杯底磕在了桌面上。
    那声音短促清脆,音量明明也很低,却仿佛一只分量很轻的小锤子在薛羽灵台处一砸,他猛地从深思中回了神,瞎话也堵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岑殊淡淡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薛羽:?
    就这?知道啥了你倒是说啊?
    他也不敢说你算出啥了快告诉我,只得眼巴巴瞅人:师尊
    岑殊没有答话,只是略抬了抬手,被他绕在指间的黑色纱布便像条水蛇一般划了出去,自动覆上薛羽双眼,在他脑后打了个活结。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在赶他了。
    岑殊手是凉的,纱布在他手中这一会儿时间便被他攥得有些凉,缠过来时甚至冰了一下薛羽的眼皮。
    他被这么一冰,也不知怎么便住了口,放下雪豹告退离开了。
    殿中一时间无人说话,待远处薛羽拐了个弯,看不见了,颜方毓便挥挥衣袖将大殿内的因果线都消掉,问:师尊算出什么了?
    雪豹趴在岑殊怀里暗戳戳支棱起耳朵偷听。
    岑殊并没有立刻回话,只是又将手指埋进雪豹的背毛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似乎依旧在思考。
    雪豹心机地翻了个身,躺在岑殊膝头将肚子上的雪花毛让给他撸,又撒娇似的咬了咬那人伸来的指尖,趁机观察岑殊表情。
    明日,为师去一趟小药宗,长则五日,短则三日。至于你师弟岑殊顿了顿,低头看了雪豹一眼。
    不知是薛羽的错觉,还是刚刚岑殊瞧他人形的冷淡眼神此时还没调整过来,他总觉得岑殊此时看向他的神情,带着一点点意味深长的味道。
    薛羽被他看得一僵,这个娇差点没撒下去。
    日后便是你师弟。岑殊打哑谜般说道。
    小药宗?颜方毓的注意力完全被岑殊前半句吸引过去,是师尊身体又有不适?
    并非。岑殊简单答道,紧接着眼帘微垂,又看了雪豹一眼。
    第15章 015
    薛羽被岑殊看得浑身绒毛一竖,霎时间在人怀里炸成一只蓬松圆润的雪白豹球。
    这行为未免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但就像人控制不了起鸡皮疙瘩一样,炸毛这种丢人事,其实每只猫猫都不想的。
    岑殊到底算出什么来了?
    是知道他徒弟跟他宠物是一个人了?
    不会吧,如果是这样,那这人反应未免有点太平淡了。
    岑殊虽然对雪豹一向宠爱有加,但经过这两日薛羽也能看出来,大佬这人其实很有点子傲慢的再者说,就算是个普通人,被哄骗戏弄了这么久也会生气,更别提被天衍宗供惯了的祖宗了。
    因此岑殊如果知道了,大概真的做得出来把他豹皮扒下来垫屁股的事情,而不仅仅是多看他几眼。
    现在不扒,总不会是嫌豹豹小,皮毛盖不满一张椅子,要养养等长大了再扒吧?
    薛羽在脑内做完分析,觉得自己目前应该是安全的。
    退一万步来讲,只要岑殊还没抬手给豹豹掀出去,他这戏就还得继续演。
    薛羽打定主意,趁身上的毛还没塌下去,突然张口叫了一声。
    屋里两人都看向他,雪豹翻了个身爬起来,一边围着岑殊打转,一边咪咪直叫,一会儿拱岑殊的手,一会儿蹭他的背,一副十分急躁的样子。
    幼崽的声线本就奶细,急促叫起来时便调高又尖,听着甚至有点凄厉的味道。
    一旁颜方毓奇道:小崽这是怎么了?
    薛羽只恨此时自己小号被岑殊打发走了,不然他肯定要给岑殊翻译一下自己的豹言豹语:主人身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为什么要去看病?
    首先就得让他这身毛炸得师出有名。
    薛羽虽然分析得头头是道,可心里未免还是略有忐忑。
    还没等他再往岑殊身后绕一圈,一只沁凉的手便托住了他的肚子。
    岑殊重新将薛羽圈进怀里,手掌安抚性地轻拂雪豹的背脊,将他蓬起的绒绒毛理顺压了下去。
    莫怕,我无事。他这样冲雪豹说道,态度倒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颜方毓在一旁了然哦了一声,笑道:这小豹子,倒是对师尊很有些良心。
    他赞叹完,顺势跟岑殊聊起去小药宗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最近太平盛世,颜方毓并不忙着到处出警。
    他说他们师门难得一聚,师尊既然要去一趟小药宗,左右他也无事,不如一起跟去。
    岑殊随意点头应了。
    一直到颜方毓都告辞离开,岑殊都没再提起他刚收入门的小徒弟。
    殿中再次只剩下他们一人一豹,岑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撸着雪豹,眼帘微垂,漆黑瞳孔埋在鸦羽似的长睫下,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只是在走神。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薛羽不敢仰头给岑殊敞窗子,只好瑟瑟发也不敢抖地卧在岑殊膝头,却依旧能感觉到大佬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那温度好像跟大佬的指尖一样,是凉的。
    其实岑殊摸毛的动作并不粗暴,甚至可以说是柔和,可雪豹后背的毛却跟海浪一样,随着对方指尖梳理的动作一浪一浪往起炸,怎么都平不下去。
    岑殊也没问他为什么炸毛,只是不厌其烦细致梳着。
    薛羽被他摸得有点犯困,却依旧提着精神不敢睡过去,生怕岑殊现在的好模样只是在演戏,肯定会趁着他闭眼的功夫给他剥了。
    半梦半醒间,岑殊果然不再撸他了,而是换了把狗头铡刀压在他后脖颈上。
    薛羽立马一个激灵,又迅速按住自己开始装睡,心想果真被他蹲到了,岑殊确实会在他睡着的时候铡他的脑袋!
    但这狗头铡也不往下落,就一动不动贴着他,岑殊一边架着刀,一边凉凉在他耳边开口:你这磨人的小妖精究竟是谁?
    那刀刃凉丝丝沉甸甸的,压得他豹脖子不太舒服。
    薛羽紧闭双眼装睡,神经却一直紧绷等着那铡刀落下来。
    这一等就是一宿,等到他四只爪子都蹲麻了,后背那刀还是一动不动。这要死不死的滋味实在难受,到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扭身飞起一脚把压在脖子上的狗头铡踢飞出去,边踢还边大骂道:我就是骗你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失重感骤然袭上他脑子,薛羽只觉得脚下一空,猛地睁开眼睛。
    一只苍白手掌从天而降,托住雪豹的脊背,将他揽回自己小臂上:醒了?
    砰
    屋里的人形小号没胳膊扶着,从床上翻了下去。
    失真感如潮水般哗哗褪去,熟悉的迷蒙日光照在他身上。
    薛羽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昨晚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只是精神压力太大,才在梦里也还卧在岑殊膝头,跟他的狗头铡斗智斗勇了一晚。
    这缺德玩意儿,真是害人不浅。
    雪豹在岑殊怀里张大嘴打了个呵欠,长尾巴习惯性缠上他的手腕,仗着人家听不懂,用一种撒娇的语调咪呜咪呜骂骂咧咧。
    可真能睡,我还以为你得等到了地方才会醒呢。旁边颜方毓笑眯眯叹道。
    雪豹懒洋洋抬起头往那边一看,突然发现他们此时并不在岑殊常坐的大殿里,师徒两人正走在院中,往大门口的方向去。
    哦对了。
    薛羽迷迷糊糊想起,他们今天是要去小药宗的。
    雪豹从岑殊怀里支起两只前腿,往他臂弯外看了看,只见自己小号的房门一闪而过,岑殊脚步未停,显然不打算叫上他的小徒弟。
    不带他?
    那感情好哇!
    他现在还搞不清楚岑殊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好在人豹有别,岑殊跟他豹豹相处还得用猜的,演不好了不容易被发现,但人形就不行了,他怕自己万一腿一软,像拜入师门第一天一样,啪地给岑殊跪了,那场面就很难收场。
    等他师尊一去三五天见不着他的面,回来时可能就把什么因果线因果柱统统忘了。
    好哇,好哇。
    人形化身软绵绵躺回床上,安详瘫成一条咸鱼。
    虽然岑殊一直没说去小药宗干什么,但小药宗这个地方,顾名思义就是种神草炼仙丹的宗门,标准玄幻小说宗门配置,也是原著里三力三巧一杂中的巧门,小药宗的修士后来也被称为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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